顶层，会长办公室。


    与姜天正那间极尽奢华的办公室不同。


    这里的装潢显得极为简洁。


    没有巨大的落地窗，只有一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半点城市的繁华。


    墙上，挂着龙国地图，以及历任会长的肖像照。


    王玉兰坐在一张办公桌后。


    脸上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精明而锐利的眼睛。


    此刻，她正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与文件，每一项，都关系着整个龙国御兽师协会的运转。


    办公室里，只有键盘被敲击的，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啪嗒。


    突然。


    电脑屏幕，瞬间熄灭。


    头顶的照明灯，也失去了光芒。


    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王玉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停电？


    她伸出手，习惯性地想要去拿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询问技术部门是什么情况。


    指尖，还未触碰到冰冷的机身。


    一滴冰冷的，带着几分粘稠感的液体，突兀地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王玉兰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向上望去。


    头顶那片洁白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滩深蓝色的水渍。


    那滩水，还在不断地扩大蠕动。


    仿佛，是有生命一般。


    紧接着。


    那滩深蓝色的液体，不再满足于仅仅是渗透。


    它开始向下滑落。


    如同一条无声的水蛇，沿着墙壁，流淌到她前方的地面上。


    那滩水，在光线昏暗的办公室里，开始凝聚，变形。


    水波扭曲着，勾勒出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个。


    两个。


    最终，在王玉兰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眸注视下，凝聚成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身段妖娆，脸上挂着妩媚笑容的蓝汐。


    另一个，则是脸上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阴鸷与冰冷的姜天正。


    “姜天正。”


    见到来人，王玉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却没有半分惊慌。


    她缓缓地将手从电话上收了回来。


    然后，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偷偷摸摸地，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冽。


    蓝汐很识趣，她没有参与到这扬对峙中来。


    她只是妩媚地冲着王玉兰笑了笑。


    然后，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一旁的待客沙发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姿态慵懒，仿佛只是来看一扬好戏。


    姜天正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玉兰。


    “我想你比我清楚。”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玉兰看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嘴角，反而勾起了几分嘲弄的弧度。


    她笑了。


    “看来，你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了。”


    她摘下眼镜，用一块干净的绒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


    “没错。”


    “就在今天早上的高层会议上，关于罢免你京都分会会长一职的决议，已经全票通过。”


    “你应该感谢我。”


    “是我，亲手促成了这件事。”


    她重新戴上眼镜，抬起头，直视着姜天正那双几欲噬人的眼睛。


    她认为，姜天正哪怕再愤怒，再无法无天。


    也绝对不敢在这里，对自己出手。


    这里是总会。


    是整个龙国御兽师协会的权力中枢。


    可，王玉兰的话非但没有让姜天正冷静下来，反而让他愈发愤怒。


    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你们……”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一股暴虐的，毁灭性的杀意，从他的体内疯狂地喷涌而出。


    “你们这群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废物！”


    “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蛀虫！”


    “我为了协会，为了龙国，在边境线上，杀得尸山血海！”


    “我为了守住京都，独自一人，焚尽了整个兽潮！”


    “我付出了这么多！”


    “结果现在，你们一句话就想把我换掉？”


    “凭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如同滚滚的闷雷，在密闭的办公室里，疯狂地回荡。


    周围的空气温度在急剧地升高。


    办公桌上的一些塑料制品甚至开始出现了扭曲融化的迹象。


    王玉兰依旧坐在那里，神色不变。


    “就凭你行事乖张，目中无人，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哪一条，不够罢免你？”


    “姜天正，你早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她的话，像是一桶汽油，浇在了姜天正那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好。”


    “好一个，不配。”


    姜天正怒极反笑。


    他猛地伸出手。


    一把掐住了王玉兰那纤细的脖子。


    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呃……”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王玉兰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姜天正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臂。


    “你……你敢……”


    她的声音，因为缺氧变得断断续续。


    “你对我动手……”


    “就该……想好……后果……”


    “我当然知道。”


    姜天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他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语说道。


    “我当然，想好了后果。”


    话音未落。


    他那只掐着王玉兰脖子的手掌中，猛地爆发出了一团刺眼的，暗红色的光芒。


    灼热到足以融化钢铁的温度瞬间席卷了王玉兰的全身。


    没有惨叫。


    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王玉兰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下一秒。


    她的身体从衣物开始迅速地化为焦炭。


    然后，是皮肤，血肉，骨骼……


    前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一个活生生的人，龙国御兽师协会总会的会长。


    就这么，在姜天正的手中化为了一捧飞灰。


    他松开手。


    那些黑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簌簌地飘落下来。


    有一些，落在了那张干净整洁的办公桌上。


    有一些，落在了那昂贵的地毯上。


    还有一些，沾染在了他那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的西装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刺鼻的怪异味道。


    姜天正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那只空空如也的，还冒着袅袅青烟的手，脸上的疯狂与暴虐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病态的满足。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