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囚麟 [GB]

    “阿瑶阿瑶!”李怀麟轻扯符瑶衣袖,满面欣喜地指向数步之外的摊位,其上陈列着空竹、抛毬、竹笛、小鞠等诸多玩意儿,四周围拢着一群嬉笑玩闹的稚童,此刻李怀麟的神情,与这些孩童一般无二。


    “想要?”符瑶接过摊主递来的滚烫炒栗子,剥了一颗送到他唇边,“此番我们未牵马,不可若贪多购置。”


    话虽如此,但远处有郑澜随行,大不了着她先行回府,将物什送归便是。故而符瑶不过口上说说,实则李怀麟喜爱之物,无一不为其购下。


    今日是七月十五,盂兰盆节。依大梁旧俗,此节日本当隆重庆贺。但慕容景不奉佛法,以为此等释教节日,不宜在官面上过分铺张,是以宫中未行祭礼,仅遣人送了盂兰盆供至大兴善寺。


    符瑶得了空,又耐不住李怀麟软语央求,便如上回一般,换了装束携他出来闲逛。


    此番李怀麟较之上次,更是欢欣数倍,缘由甚是简单,曲江池如皇家苑囿,他昔日不知游历过多少回,符瑶当初,便是在那曲江池畔的杏园宴上与他初识的。


    毕竟当初符瑶再如何神通广大,亦无法将他这东宫储君带出宫闱至这胡汉杂处、商贩云集的城西市集玩耍。于李怀麟而言,恐怕是初次亲历这般人间烟火鼎盛的市集。


    “人潮拥挤,紧随我,莫要走神。”符瑶温声叮嘱,言谈间已牵起他的手。


    李怀麟自是乖巧应道:“嗯,阿瑜知道了。”


    符瑶不便直呼他的名讳,但无名称呼甚是不便,遂取其表字‘执瑜’中的‘瑜’字,权作昵称。


    彼时李怀麟闻之,欣喜不已,道:“瑶乃美玉,瑜亦是美玉,我与阿瑶之名竟寓意相同,巧得很呢!”


    其实他心中所想的乃是‘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之意,却不敢将此心事表露过甚,唯恐符瑶闻之不悦。


    他听府中嬷嬷及郑澜提及,陛下因刘文元一事,龙颜大怒,当朝斥责明心司办差不力。所以这些时日,符瑶为与京兆府协同缉拿凶嫌,免不了奔波劳碌,总是夙兴夜寐,鲜少有暇顾及府中之人。


    如此一来,无论是府中那些乐师、舞伎,他,抑或是那位时常造访公主府的驸马,皆仿若深宫弃妃,闲得快要身上生苔了。


    为消磨时日,又因切磋交流琴技之故,一来二往,李怀麟竟与府中“乐师”们日渐熟稔,几近混迹其间,甚至某日与他们一同登台献技,惊得符瑶不轻,事后被她好生训斥了一番。


    此刻李怀麟两手皆是满满当当,怀抱着用粗麻纸包裹的枣花糖、炒栗子、蜜煎梨片、蒸饼以及各式各样的小巧玩意儿。他素来胃口不大,恐吃不了许多,但符瑶道若吃食有余,届时可分予旁人,他这才安心收下。


    这会儿,符瑶引他至一处汤饼摊前。大锅之中熬煮着乳白色的羊汤,浓郁的香气飘散了半条街巷。摊主是一位正忙于擀面、待客和气的精状男子,见他们到来便热情招呼道:“这位公子与小娘子,想用些什么?”


    “一碗汤便好。”符瑶自钱囊中取出十文钱递与摊主,未料对方并未接钱,反倒一脸讶异地端详着她,迟疑道:“这位客官……我是否曾在何处见过你?”


    言毕,他呵呵一笑,自问自答道:“着了!我记性极好,但凡光顾过的客人,从不忘其面容。这位‘公子’,您往昔可是常来小老儿这处买汤饼的,这数载不见,是往何处去了?”


    “啊……”符瑶苦笑一声,未立时接言。她未曾想到,昔年时常光顾的汤饼摊,如今依然在此经营,更未料竟被这记性出奇的摊主认了出来,只得含糊应道:“家中突发急务,不得已离京几年。”


    “原来如此,这几年间,京中变化可大着呢,”摊主随口言道,“‘公子’一望便知是富贵门第出身,这数年间,未曾受太大波及罢?当今圣上对待前朝那些官老爷们,手段可不算温和。据我所知,不少人家已是举家南迁避祸去了。”


    符瑶本欲随意应酬几句便罢,一旁的李怀麟却好奇追问道:“‘手段不算温和’是何意?”


    他此言一出,便暴露了男子身份。好在这摊主是见多识广之人,并未被他们这阴阳倒错的装扮惊吓到,为他解惑道:“哎,这位新皇爷一登基,便将这城中的大宅院皆搜了个底朝天,凡是‘多余’的钱财物什,尽数抄没充公了!往昔那大梁皇帝,哪有这等雷霆手段哟。”


    “您听来似乎甚是欢喜?”李怀麟问道。


    “那是自然,”摊主在汤碗中撒下一撮碧绿葱花,将汤碗递予他们,继续道:“魏军未曾入关破城之前,我等小民皆惶恐不安,生怕那些‘蛮兵’一旦入城,少不得烧杀劫掠,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殊不知这魏国天子,却专整治那些贪官污吏奸恶商贾……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大梁,又有几个官儿不欺压良善、搜刮民脂民膏的?如今这日子,反倒比先前安生了些!但愿莫要再起刀兵了!”


    “是啊。”符瑶接过汤碗,淡淡应下。


    二人用罢了汤饼,便携手行至一处戏场。


    晨间大兴善寺的高僧方在此处开过俗讲,余热未散,民间的伎乐百戏也纷纷聚于此地。二人运气甚佳,恰逢一出新编的《大魏圣君传》将要首次开锣。


    听其名,此剧多半是为新君歌功颂德之作。慕容景于此类事向来大度,眼下尚不介怀民间如何编排于他——自然,也无人敢朝不堪处编排。


    符瑶对此类戏文原是兴致缺缺,毕竟阿谀慕容景之词,她早已司空见惯。但见李怀麟未曾观赏过民间百戏,一脸殷切期盼之色,她不好拂其意,只得塞予那戏场管事百枚钱,寻了个行障后的好座头。


    戏一开锣,台上便是一位扮演幼时慕容景的孩童伶人,身披布制大氅,手持一杆未开刃的□□,威风凛凛。戏台另一侧,则摆着数只木雕彩绘的狼形道具。


    念白道:“当今圣上,幼时便聪慧过人,文武兼资,于族中素有贤德之名。某岁随父冬狩,狼群突袭后方妇孺营地,圣上挺身而出,与恶狼殊死搏斗,勇保未婚妻贺兰氏周全,自此深得高祖赏识,遂立为储君。”


    闻听至此,李怀麟忽有些薄怒,闷声道:“这分明是阿瑶的功绩,怎就安到他头上了,当真无耻!”


    没想到他竟连这些过往细节都记得,符瑶低声安抚道:“……此乃《大魏圣君传》,自然要着力褒扬我阿兄。改日若演《凤骑南征记》,怕是要反过来了……”她见李怀麟双目一亮,赶忙又道:“我可不会带你去看。”


    剧目演罢慕容景的少年逸事,自然便转入他兴兵伐梁的段落。


    不愧是于盂兰盆节特意搬演的剧目,台上伎人较寻常戏班多出数倍,竟还有专司扮演梁室宗亲的。


    这些伎人将衣衫内塞满麻絮,刻意扮出痴肥之态,身着明黄色戏袍,面敷白粉,眼角描成上吊的细眼,一副奸佞虚伪的嘴脸。


    符瑶一见此景,暗道不妥,忙拉起李怀麟的手道:“走罢,此戏甚是乏味,我们去别处逛逛。”


    “咦?我不觉得呀,”李怀麟却出乎意料地未听从她的话,双眼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台上。


    此刻,台上的“前梁皇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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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色俱厉地训斥将领作战不力,不敌慕容景,甚至不敌那区区一介女子的魏国公主。更是不顾旁人叩地哀求,挥手便将那败将拖出斩首,惊得台下看客一片哀声。


    李怀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台上,符瑶却秀眉紧蹙,暗自思忖是否该强行将他带离。


    那扮演李怀麟的伎人,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穿着宽大塞满麻絮的戏袍,总是半张着口“呵呵”傻笑。方才“梁王”下令斩杀将领之时,他则是瑟缩于角落,一副畏怯懦弱之态。


    念白又起:“大梁国祚飘摇,奈何太子李怀麟乃不堪重用的痴儿。性情怯懦,不问朝政,莫说效仿当今天子领兵御敌,便是开弓挽弩亦是不能!”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哄堂大笑。符瑶面色一沉,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将李怀麟一揽,提气纵身,跃出行障之外。


    “阿瑶?”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瞧出她此刻面有愠色,却不知其为何事,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阿瑶可是不喜这出戏么?”


    “……不过一派胡言罢了,谈何喜恶。”符瑶将他放下,语气已恢复如常。


    “是么?阿瑶的功绩被抢,阿瑶你尚不动怒,怎的到了……”话至此处,他忽觉追问太过唐突,遂一顿,转而换了话头:


    “那阿瑶可否为我解惑一二?台上所演,究竟哪些是真,哪些又是杜撰的?阿瑶莫要诓我说全是假的,方才那位摊主亦言前朝治下远不及当今,总不至于是妄言罢?”


    “……”


    符瑶暗忖,那戏中至少有一处是弥天大谎——这梁太子何曾是痴傻之辈?彼时若再容他看下去,就大事不妙了,叹道:“大体倒也相差不远,只是……我不喜以成败论是非对错罢了。”


    “为何?”


    “前梁立国近二百载,承平既久,朝野上下耽于享乐,又素来重文抑武,不似关外人自幼长于马背,那太子不善弓马,又有何奇?他们怎不以诗赋、乐理、书画,来较量梁太子与我阿兄?”慕容景虽才名远播,但那只是与其余徒河人相较而言,实际才学并不能与梁人才子相提并论。


    “况且,”她又说道,“至前梁末叶,民田泰半已入权贵之手,世家门阀盘根错节,地方叛乱不断。梁王若欲大行改制,恐怕魏军未至,内里已生倾覆之祸。虽说其确是耽于享乐,才具不足,但究其国力衰颓之因,实乃常年积弊所致。有兴则后必有衰,历代王朝更迭,皆是此理,岂是单单将罪责归咎于数人便能解释得通的。”


    “唔……”李怀麟听她说完,沉思良久,方才应道:“嗯!阿瑶所言甚是。但国家兴亡,匹夫无责,在其位则当谋其政,既前朝宗室无能庇佑万民、固守疆土,如今受些讥嘲詈骂,倒也在情理之中。”


    “……”


    符瑶闻言,喃喃低语道:“……你如今,竟是这般想的么?”


    她未再接话,只是沉默地牵起他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二人进了一间西域龟兹人的酒楼。李怀麟见符瑶与店小二对了几句暗号,随即便被她带上了三楼,入了一间雅致的茶室。


    茶室布置颇具异域情调,席上已坐着一人,是个面容亦带几分异域特征的男子,栗色长发编作数条发辫披于肩后,身着轻薄纱衣,臂膀与胸膛大片肌肤裸露于外,令李怀麟一时之间不敢直视。


    符瑶却似与此人极为熟稔,脱去鞋履自在席上坐下后,以熟络的口吻道:


    “许久未见了。此番前来,是想请你为我查探一物。”


    说着,她自随身革囊中取出一块朱红色的破碎织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