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色才刚亮，说不定火早就着起来了，万一大凤子没逃出来，小展鹏可就真成了孤儿了……


    楚昊的摩托车已经碾过露水未干的田埂，远处升起的黑烟像条扭曲的蟒蛇，盘旋在水泡子上空。


    派出所的摩托挎斗斜停在路边，红蓝警灯在晨雾中格外刺眼。


    人群围成的圆圈中央，大凤子跪在焦黑的废墟前，凌乱的长发沾满草灰，撕心裂肺的哭声听的楚昊心里发颤。


    还好还好，人没事就好。


    看到楚昊骑着摩托车飞速冲过来，人群立马闪开一条通道。


    到了近前，楚昊停下摩托车，就跑到了大凤子身边。


    周围百姓见状，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小声嘀咕道，“大学生也不怕被鸡屎味儿给熏着。”


    “嘿，人家现在连鸡屎凤的孩子都抱过去养着呢，有啥可避讳的？”


    “你这意思是大学生看上了鸡屎凤？不会吧？”


    “咱可没那么说，小声点，别让那混小子听到了……”


    毒蛇般的闲言碎语被楚昊甩在身后，径直冲到大凤子身边，焦急问道，“姐，这是怎么回事？是夜里煤油灯烧了房子？”


    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大凤子原来那窝棚已经彻底烧没了，浓烟中依稀能辨认出烧焦的草帘轮廓——那是大凤子熬了好几天编织的心血！


    只有她养的那些鸡狗和小猪侥幸活了下来，被单独圈在一旁唯一没被烧的柴草堆里……


    看到楚昊过来，大凤子一下子扑倒在他怀中再次大哭起来。


    “小昊，姐没用，你那些草帘子和稻草都被人放火烧光啦！就连姐住的地方也跟着一起烧没了啊！”


    楚昊闻言大惊，不顾直冲鼻子的鸡屎味，沉声问道，“姐，你是说，有人故意放火？”


    大凤子边哭边点头，“差不多两三点钟的时候，姐被烟给呛醒了，出去一看，火是从草帘子那边着起来的。


    可惜火势太大，天又黑，姐拼了全力才把家里养的猪狗给拽出来。


    幸好小展鹏昨晚留在你那儿，要不然孩子出了什么事，姐可就彻底活不下去啦！”


    哭着哭着，大凤子双膝跪了下来。


    回想起这一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大凤子既绝望又感到庆幸。


    房子被烧没了，眼看着再过一个月就要入冬，她和儿子可怎么过啊！


    不过庆幸的是，小展鹏留在楚昊那里躲过一劫，否则情况只会更糟……


    “姐，你先起来。”


    楚昊伸手要搀扶大凤子，可一夜之间家都没了，大凤子身上哪还有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不停的抹着眼泪。


    无奈之下，楚昊只好任其哭泣发泄，目光则四处张望了一圈，最终落在两个身穿制服的中年人身上。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轿车也开了过来。


    大榆树村很多社员对这辆轿车已经很熟悉了，知道那是楚昊的女朋友，连忙闪开一条道儿。


    昨晚两人折腾了大半宿，初秀英浑身疲累，只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迷迷糊糊听到楚昊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下把她惊醒了。


    天色这么早，楚昊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么急着跑出去，莫不是碰上了什么急事？


    无奈之下，匆匆梳洗一番，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就出门了，正好碰上和杜老三一起闲聊的徐艳，一打听才知道，昨晚她第一次见过的那个大凤子家里着火了。


    初秀英不放心，又不知道具体地方在哪儿，就把徐艳拽上了车。


    原本徐艳想把刚醒过来的小展鹏也带过来的，结果被杜老三给阻止了。


    谁知道孩子他妈有没有出现意外，当然不适合让孩子过去了。


    于是，小富婆带上徐艳开车赶到了现场。


    两人刚下了车，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哭的大凤子，只是那股味道实在太呛人，小富婆这才和徐艳一起直奔楚昊身边。


    “哥——”


    楚昊转身点了个头，继续走向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


    其中一人他认得，或者说，整个公社几乎都认得。


    “孟所长，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


    孟凡勇摊了摊手，“小同志，你也看到了，这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就算有足迹线索，现在也都破坏了，怎么查？”


    队长赵永军走过来叹道，“差不多四点来钟，我起来上茅房，看到这边有火光，着急忙慌的到队部打了电话，把孟所长请过来了。


    孟所长说的也是，这种情况下真没法儿查。


    不过好在人没出事儿，也算万幸了。”


    楚昊闻言皱了皱眉，“孟所长，这毕竟是纵火案，就算再难查，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吧？”


    孟所长闻言脸上有些不太高兴，人家赵队长都说的很明白了，这么多人围观，就算有点线索现在也被破坏了，可这小子却不想罢休。


    况且他也看得很清楚，这遭灾的女人似乎在六队不太受待见，而且身上还一股难闻的味儿，他是真不想多事儿。


    “小同志，你是她什么人？”


    楚昊冷笑一声，“孟所长，纵火案是大案，别管什么人，只要有人报案，你们总不能真不管吧？”


    孟凡勇见状，只好退了一步，“这样的话，那就按正常程序，让她跟我们一起到所里登记备案吧。”


    然而，话音刚落，大凤子则跑了过来，“小昊，算了吧，姐，姐不报案了……”


    大凤子突然拉住楚昊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她乱发间的眼睛红肿如桃，却透着深深的畏惧。


    ——那是一个饱经欺凌之人本能的退缩。


    “唔——臭死了！”


    一股刺鼻的气味随着大凤子的靠近骤然弥漫开来。


    孟凡勇和赵永军不约而同地后退数步，手指死死捏住鼻子。


    初秀英和徐艳也下意识地退开，眼中满是惊诧与不解。


    孟凡勇退后几步，意味深长的冲着楚昊笑了笑。


    人家苦主都不想报案了，这小子该不会继续找事儿吧？


    哪知道，楚昊却不闪不避的迎着他的目光，眼里闪烁着冷峻的光芒！


    不再理会孟凡勇，楚昊神色复杂的看着大凤子。


    “姐，为什么啊！有人差点把你烧死，你还不打算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