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张凤英正在把带来的晚饭摆到茶几上。


    “妈。“


    一回头，看见楚昊怀里抱着个孩子。


    小家伙怯生生地揪着楚昊的衣领，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与不安。


    “展鹏，叫奶奶。”楚昊轻轻颠了颠怀里的孩子。


    “奶奶好。”


    奶声奶气的童音像块糖，瞬间化在了张凤英心尖上。


    “哎！”张凤英忙不迭放下筷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接过孩子，一会儿工夫，小脸蛋被她亲得泛起红晕，却抿着嘴不敢躲闪。


    得知小展鹏是大凤子的孩子，张凤英感叹道，“她呀，妈知道，可苦了那孩子了。”


    饭菜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张凤英把展鹏放在楚昊身边，拂了指小家伙孩子的发梢，“乖乖吃饭，奶奶改天给你带糖糕来。“


    送走老妈，楚昊给小家伙饭碗里夹了块鸡蛋，“来，小展鹏，尝尝好不好吃。”


    小家伙早已口水直流，没了刚才看到张凤英时的局促，小嘴儿吃的鼓鼓的，油亮的鸡蛋黄沾在嘴角，随着咀嚼一动一动。


    吃完饭之后，小家伙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个蓝布包着的小册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德……叔叔，这个字念什么呀？”


    “呵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这个字念——”


    陋室铭嘛，楚昊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搂着小家伙凑近书本。


    可当他凑近那本小薄册子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书。


    而是手抄本！


    纸页已经泛黄，但每一笔每一画都力透纸背，清秀的簪花小楷在灯光下流淌着墨香。


    一笔一划，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连标点都带着独特的韵律。


    “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让楚昊回过神来，拍拍孩子的后背，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是吃了他刚给的一包虾条呛了嗓子，连忙从空间里接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


    “展鹏，这本子上的字是谁写的呀？”


    “当然是妈妈。”小家伙顺过气来，骄傲地挺起胸脯。


    “叔叔，妈妈说你可厉害了，能不能教我念？”


    “呵，呵呵，好啊，咱们从头念，山不在高……”


    半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家伙则歪倒在楚昊怀里睡着了。


    两世为人，楚昊还是第一次哄孩子睡觉，浑身一动都不敢动，就那么半侧着身子，无语的看着孩子两只小手掐着他的脖子……


    时间一久，楚昊难免有些难受，刚要挪动一下身子，就见孩子抓着他的脖子的两只小手更紧了，“妈妈，吃奶奶（一声）~~”


    “好好，妈给你吃。”楚昊连忙掀起衫子，露出胸口两个小钮扣，塞进小家伙的嘴里。


    “嘶啊——”一阵酸爽直冲天灵盖。


    楚昊万万没想到，才六岁的小家伙，有一天居然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难怪人家都说使出吃奶的劲呢……


    “噗哧——”


    房门外突然传出的低笑声，吓得楚昊一个激灵。


    扭头一看，大凤子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两条半大的黑狗乖巧地蹲在她脚边。


    “姐——”


    楚昊刚叫了一声，大凤子已经走进来里，三下两除二就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了。


    更让他诧异的是，此刻的大凤子身上竟飘着淡淡的皂角香，哪还有半点鸡屎味……


    “大兄弟，我现在就把孩子抱回去，麻烦你了啊。”


    因为对方那一头几乎遮住整个面孔的乱发，楚昊虽然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仍能感受到强忍的笑意。


    楚昊揉着有些发红的胸口，“姐，让展鹏留在我这儿吧，反正我晚上也是一个人，而且我实在担你那个地方，全是干草，又是煤油的，太不安全了。


    白天这里人多，孩子在这儿更没问题了，如此一来你也能更加安心编草帘子，你说呢？”


    “可是……这太麻烦你了吧？”


    楚昊笑了，“展鹏挺可爱的，我成天没什么事儿，正好哄着他玩了，有什么麻烦的。”


    “妈妈~~”


    许是两人聊天的声音，小家伙又醒了过来，睁眼看到自己的母亲，一下子抱得更紧了。


    大风子低头亲了孩子一口，柔声问道，“展鹏，愿意跟着叔叔在一起吗？”


    小家伙毕竟年纪小，舍不得妈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楚昊。


    “展鹏，明天叔叔骑摩托带你玩好不好？”


    小家伙一听，眼前顿时一亮，“好啊好啊！”


    大凤子这才把孩子放下，“大兄弟，这两天就拜托你了，我一定尽快把你要的草帘子编好。”


    “不麻烦，姐，你就叫我小昊行了，小展鹏在我这儿，你也能多出一些时间编草帘子不是？”


    “那，那好吧，小昊，姐谢谢你。”


    “妈妈再见。”小家伙难得没有再黏着妈妈，脆声脆气的挥了挥手。


    楚昊抱小家伙抱回屋，又给他放了洗澡水，一边帮他洗身子，一边随口问道，“展鹏，你家里到底有几条狗啊？”


    “两条大的，六条小的，嗯，不对，已经饿死两个，还剩四个了……”


    泡沫顺着孩子瘦弱的脊背滑落，楚昊心头一紧，挑了挑他的小下巴，“你喜欢它们吗？”


    “嗯嗯，”小家伙认真道，“妈妈说狗比人好。“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叔叔比狗好。“


    楚昊哭笑不得。


    这小嘴儿，还挺会夸人……


    客房床上，洗得香喷喷的小家伙很快又掐着他脖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刚刚吃过早饭——


    “阿姨早。”


    小富婆一身利落的橙黄色秋装，婉若跳动的火焰，下车之后笑眯眯的先和张凤英打了个招呼。


    “好好，英子，吃饭了吗？”


    农村人见面一惯的招呼方式……


    “嗯嗯，呀，这谁家的孩子呀，真可爱。”


    看到楚昊身边跟着的小展鹏，小富婆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好奇问道。


    “这是我们队里凤姐家的孩子，展鹏，叫姐姐。”


    小家伙扬起头脆生生的喊了声姐姐，把小富婆逗的咯咯直乐。


    站起身，贴近楚昊耳边问道，“凤姐是谁？怎么把孩子送你这儿来了？”


    楚昊简单把大凤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二十八啦？那没事了，听着的确挺可怜的。”


    初秀英眼底的警惕瞬间化作笑意，牵着小展鹏的小手向小二楼走去，“跟姐姐吃糖去。”


    楚昊皱了皱眉，追上来问道，“英子，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小富婆回头露出一口白牙，“录像厅有小秋帮忙看着，我现在解放了，哥，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楚昊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呢，我——”


    “那就好。”小富婆变脸极快，马尾辫跟着脚步一晃一晃的，“等艳儿和小芳来了之后，我打算开个会。”


    开会？？？


    楚昊张了张嘴，突然有种领地易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