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疑神疑鬼

作品:《玛丽,你知道吗?

    "Jet呢?"他声音里的紧绷让正在整理弹匣的埃里克抬起头。


    阿拉里克从里间晃出来,手里抛接着一枚硬币:"终于舍得回来了?你的医生去睡觉了,按你的标准应该算‘擅离职守’——"


    "我要看一眼。"西奥多打断他,径直朝用帘子隔开的休息区走去。


    阿拉里克挑眉,但没阻拦,只是冲埃里克做了个"他又发什么神经"的表情。


    西奥多掀开帘子——朱丽叶特蜷缩在行军床上,黑发铺在枕头上像一片鸦羽。她的呼吸平稳,但眉头微微皱着,左手指节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松了口气。


    "满意了?"阿拉里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熟悉的讥诮,"还是说你要给她唱首摇篮曲?"


    西奥多轻轻放下布帘,转身时撞上阿拉里克探究的目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谬——像个新兵一样疑神疑鬼。但有些话必须说:"水家族有间谍,可能已经混进后方了。"


    阿拉里克的硬币"啪"地停在掌心。"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Thermo。"


    "那个人的手腕有感染溃烂,却拒绝治疗,"西奥多压低声音,"他在掩埋什么东西,等我回去查看时已经不见了——"


    "或者他只是埋了私人物品又后悔了?"阿拉里克打断道,"水家族的人最讨厌别人看到他们的伤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还认识阿什福德家的人。"


    "火家族在欧洲有几个不认识的?"阿拉里克翻了个白眼,"最简单的办法是让医生读读他的心——"


    "不行!"西奥多一把抓住阿拉里克的手腕,"那人身上可能有陷阱,而且Jet现在——"他瞥向布帘,声音哽了一下,"她太疲惫了。"


    阿拉里克突然笑了,眼神却冷下来:"哦?那隔壁关着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电家族俘虏,随时可能暴起伤人,你怎么不担心医生读他的心危险?"


    布帘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朱丽叶特醒了。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黑发微乱,眼下乌青明显,但深棕色的眼睛却清醒得惊人。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帐篷里的空气骤然紧绷。


    西奥多的担忧是合理的——那个水家族成员的行为确实可疑。


    但阿拉里克也没错: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贸然指控,只会让本就紧绷的盟军内部互相猜忌。


    "先留意着,"她最终说道,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如果情况有变,立刻行动。"


    埃里克点了点头,继续擦拭他的匕首;玛丽松了口气,重新整理起药品;就连阿拉里克也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再反驳。


    没有人提出异议——不是出于盲从,而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当朱丽叶特用这种语气说话时,那已经是最稳妥的解决方案。


    两天过去了,营地表面风平浪静。


    那个电家族俘虏最终没能提供任何情报——


    他只是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朱丽叶特,嘶哑地咒骂她是"神族的叛徒",声称她废除契约的行为会让所有能力者走向灭亡。


    阿拉里克听不下去,一个肘击将他压制在地,动作利落得仿佛早就想这么做了。


    西奥多站在帐篷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的疤痕。他本该关注审讯,目光却不断飘向门外——那个手腕溃烂的水家族成员已经两天没露面了。


    "Thermo?"阿拉里克甩了甩制服俘虏时沾到袖口的血渍,"你再这么神游,下次就该换你挨骂了。"


    西奥多猛地回神,发现朱丽叶特正望着他。她深棕色的眼睛里带着询问,但疲惫让她没有开口。


    西奥多没有解释,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个水家族成员的名字——卢卡斯·德·蒙特卡莱尔(Lucas de Montclair)——并在之后的两天里,像影子一样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埃里克打趣他是不是在写情书时,他连假笑都挤不出来。


    他甚至在深夜换岗时,低声拜托了埃里克:"帮我盯着那个手腕溃烂的家伙。"


    埃里克擦拭着匕首,抬眼看他:"理由?"


    "直觉。"西奥多说。


    埃里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作为同样从战争的尸坑里爬出来的老兵,他理解这种无法言明的警觉。


    但即便埃里克偶尔留意,也只发现那人偶尔在深夜离开营地,很快又回来——可疑,但不足以定罪。


    直到前线传来消息——德军装甲师已经突破阿登山区,正从侧翼包抄盟军防线。


    "不能再等了。"西奥多一把推开指挥帐篷的门帘,指节敲在粗糙的木桌上,"那个水家族的人绝对有问题。我要求立即拘押审讯。"


    皮埃尔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西奥多,冷静点。我们可以先把人叫来问话——"


    "问话?"西奥多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弦,"两天前就该这么做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指节发白。


    皮埃尔的视线越过西奥多的肩膀,朝门口的玛丽使了个眼色。玛丽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去找朱丽叶特。


    "坐下说,"皮埃尔拉开椅子,语气依然平稳,但指节在桌下微微收紧,"你发现了什么新证据?"


    西奥多快速列举了几个疑点:那人总在深夜活动,拒绝任何治疗,还多次接近物资仓库。


    "夜巡是轮班制,"皮埃尔皱眉,"水家族的人本来就忌讳外人触碰他们的伤口,至于仓库——"


    "——他有个同乡在那儿工作,我知道。"西奥多打断他,"但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埃里克从阴影里站出来,声音低沉:"我见过他凌晨三点从西侧树林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埋了,或者扔了。"


    帐篷门帘被掀开,朱丽叶特和阿拉里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朱丽叶特的脸色比两天前更加苍白,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阿拉里克的手虚扶在她肘后,像是随时准备接住一个踉跄——


    她最近一直在被动维持新契约者间的精神通讯网,就像用一根细线吊着千钧重物。


    "既然这样,"西奥多转向朱丽叶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应该能直接看到那个水家族成员的意图。"


    朱丽叶特缓慢地摇头,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这里有两百三十七个新契约者,十七个旧契约者,还有九十六个伤员。"


    她抬起手,指尖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我不是玛利亚,没法同时看透所有人的心思。但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试试——"


    皮埃尔插到两人之间,手掌平推做一个“暂停”手势:"让朱丽叶特现在使用能力太危险了。"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色,"如果她再透支,整个通讯网都会崩溃。"


    西奥多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他不敢——也不能——再让朱丽叶特透支能力。可那个溃烂的手腕、诡异的笑容、被匆忙取走的未知物品,像一根刺扎在神经里。


    "那就直接把人带过来问——"他猛地起身,却被皮埃尔和埃里克同时按住了肩膀。


    阿拉里克突然上前一步,指尖几乎戳到西奥多的左眼:"你他妈到底在发什么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让西奥多一个人听见,"是因为这个吗?"


    那一瞬间,西奥多的脑海里闪过破碎的画面——


    战壕里潮湿的腐臭味,他转身的刹那,枪托裹着风声砸在脸上。温热的血涌进右眼,左眼的视野永远停在了1917年的冬天。


    他一下子泄了气,肩膀垮下来。


    阿拉里克啧了一声,收回手:"算了,我去看看。"他转身时甩下一句,"要是那家伙真在埋尸体,记得请我喝酒。"


    阿拉里克离开后,帐篷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朱丽叶特转向皮埃尔,声音低沉:"现在前线情况如何?"


    皮埃尔展开地图,手指划过阿登森林与盟军防线的交界处:"德军的装甲师推进速度超出预期。以现在的情况,大部队很可能会向敦刻尔克方向撤退。"


    朱丽叶特凝视着地图上的海岸线,轻轻点头:"如果继续固守,被包抄后只会全军覆没。"她指尖点了点敦刻尔克的位置,"海边是水家族的主扬,但——"


    "——但要小心空袭。"皮埃尔接过话,眉头紧锁,"我们没有能直接对抗飞机的超自然能力者。"


    "水家族可以制造大面积雾气干扰能见度,"朱丽叶特思索着,"但至少需要集中至少三十名水能力者同时发动。"


    皮埃尔卷起地图:"长老们已经在调配人手了。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养精蓄锐,为可能的海边决战做准备。"


    他顿了顿,"包括你也是,朱丽叶特。如果真要实施这个计划,我们需要你处于最佳状态。"


    朱丽叶特的目光转向西奥多,视线落在他那深棕色的左眼上——她的眼睛。"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西奥多下意识抬手碰了碰眼眶,随即又放下:"我不是小孩子了,Jet。"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朱丽叶特注视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她停顿了一下,"但现在,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西奥多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缓缓点头。他转身走向帐篷角落的沙盘,开始研究撤退路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