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让步

作品:《独立天师被蛊师赖上了

    璐缩在房间角落,像只炸毛又绝望的猫。她用指甲蘸着自己咬破指尖渗出的血,在地板上精密地画着一个复杂的“破禁符”。这玩意儿理论上能干扰低级禁制,但对阿朗那些成精似的蛊虫有多大用,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汗水混着血渍从她额角滑落,心口的情蛊因为她的焦虑和自残行为而灼烫异常,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共鸣她的痛苦。


    “该死的虫子…该死的阿朗…该死的化工厂…”她一边画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急的。她能感觉到,西边那股冲天的怨气越来越浓重了,像一块巨大的、污秽的红色阴云压在城市上空,连她在这个被重重蛊虫包围的房间里都能隐约感知到。时间不多了!


    客厅里,阿朗并非无动于衷。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璐的房间方向,手中那枚银币几乎要被捏变形。窗外,城市灯火璀璨,但他眼中只有西郊那片常人看不见的、翻滚如墨汁的怨气之海。璐在房间里压抑的啜泣声和画符时细微的摩擦声,像针一样不断刺着他的神经。


    他烦躁地闭上眼。璐那句“关得住我的人,关不住我的魂”和“爬也要爬过去”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还有她提及“无辜的人”时眼中那抹真实的焦灼…这些都与他记忆深处那个在苗疆雨夜,奄奄一息却依然眼神倔强的身影重叠。


    他恨她的背叛。


    但他更恨自己…依然无法对她彻底的痛苦和坚持视若无睹。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他低声咒骂自己,不知是在骂璐,还是在骂自己。那浓烈的醋意和对林霄的排斥依旧像毒蛇般缠绕着他,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正在压倒它——一种无法忍受璐在他面前崩溃、并且可能因此恨他一辈子的恐慌。


    他猛地睁开眼,眸底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与其让她恨他,或者看她偷偷摸摸去送死,不如…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转身,大步走向璐的房间门。指尖微动,那些悬浮在门口的银色禁足蛊如同收到命令的士兵,瞬间散开,无声地融入黑暗的角落。


    “砰!”阿朗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房门。


    璐正画到关键一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抖,符纹顿时画歪了,血符瞬间失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她惊愕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像只受惊的兔子。


    阿朗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客厅微弱的光,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野兽。


    “给你十分钟。”阿朗的声音冰冷、生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拾你那些破烂法器。”


    璐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情蛊发作幻听了。“…什么?”


    “西郊化工厂。”阿朗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跟你去。”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瞬间击中璐!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真的?!你同意了?!” 巨大的喜悦让她暂时忘记了害怕和委屈。


    “闭嘴!”阿朗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听清楚条件!”


    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再次笼罩璐:


    “第一,全程听我指挥。敢擅自行动一步,我立刻把你绑回来,让你亲眼看着那地方变成地狱,也绝不许你再踏足一步!”


    “第二,离你那个师弟,还有所有无关人等,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敢靠近,或者敢让他靠近…”阿朗的指尖,一只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细小蛊虫悄然浮现,“我的‘蚀骨针’,会很乐意教他什么叫‘保持距离’。”


    “第三,”阿朗的目光紧紧锁住璐,里面翻涌着偏执的占有和冰冷的警告,“事情解决后,立刻、马上,跟我回来。没有下次,没有讨价还价。记住你的‘毒誓’,也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这三个条件,尤其是第二条那毫不掩饰的醋意和威胁,让璐刚刚升起的喜悦凉了大半。但化工厂的危机迫在眉睫,她没有选择!


    “好!我答应!都答应!”璐毫不犹豫地点头,生怕他反悔,“听你的!离师弟远远的!解决完立刻回来!” 她飞快地保证,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她那点可怜的家当——几沓超市黄纸、一小盒劣质朱砂、一支快秃了的毛笔、还有几枚在地摊上买的磨得发亮的五帝钱。


    看着她那副生怕他反悔的急切样子,阿朗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了上来,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酸涩。他冷哼一声,转身去准备自己的东西。


    十分钟后。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雨夜,朝着西郊废弃化工厂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璐紧紧抱着她的破背包,缩在副驾驶,尽量离驾驶座上的阿朗远一点。阿朗面无表情地开车,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般冷硬。只有方向盘上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个…”璐试图缓和气氛,也为了获取信息,“工厂里到底什么情况?林霄…呃,我是说,之前去的同道,有传回什么消息吗?”


    “死了两个,疯了一个。”阿朗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说天气,“疯的那个嘴里一直念叨‘镜子’、‘好多镜子’、‘影子吃人’。”


    “镜子?影子?”璐皱紧眉头,天师的直觉让她感到一阵寒意。这种特征,听起来像是某种罕见的阴煞或者…被人为炼制的镜魇?如果是后者,那就更麻烦了!


    “怕了?”阿朗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怕个鬼!”璐梗着脖子,输人不输阵,“我是专业的!倒是你…”她瞄了一眼阿朗放在手刹旁的一个黑色金属小盒子,里面传来极其细微的活物蠕动声,让她汗毛倒竖,“…你的虫子,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


    阿朗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绝对自信的弧度。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点,一只近乎透明、形如水滴的蛊虫悄无声息地从他袖口滑出,落在车窗上,复眼闪烁着幽光,穿透雨幕,遥遥锁定了远处那座如同巨大钢铁坟墓般矗立在黑暗中的化工厂。


    巫蛊之术的诡异气息,与天师道法的凛然正气,在这辆飞驰的车内,在共同目标的驱使下,达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充满张力的同盟。


    越野车冲破层层雨帘,一头扎进化工厂外围弥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阴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