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基地06

作品:《黑色火焰

    基地公共休息区的角落,几乎成了柳锦云蹲守邢凤的固定点位。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以及柳锦云身上新添的、淡淡的焦糊味——那是昨晚加练过度,黑炎失控燎到袖口留下的。


    “喂,邢凤前辈!”柳锦云眼尖,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打着哈欠,像没骨头似的滑进沙发,手指已经熟练地摸向手机。


    邢凤眼皮都没抬,划开屏幕,指尖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纯黑能量,像玩弄一条微型毒蛇。“没空,困。”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就十分钟!不,五分钟!”柳锦云赶紧凑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急切。“关于黑炎活化…你是怎么和‘湮灭’沟通的?怎么让它稳定下来的?我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我能掌握这个,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邢凤终于抬眼,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说不定你就能像保姆一样,把你妹脑子里那个寄生虫哄得服服帖帖,然后她就能蹦起来叫你哥哥了?”他的毒舌毫不留情地戳在柳锦云最深的担忧上,“省省吧,小火苗。那东西是烧命的,不是养宠物的。沟通?它没把你脑子当柴烧了算你走运。”


    柳锦云被他噎得脸色发白,但想到医疗舱里沉睡的锦绣,想到老殷提到的玉骨伞和AEZ核心的关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掌心微微发热,一小簇微弱的、带着点委屈情绪波动的黑色火苗“噗”地冒了出来,在他掌心不安分地扭动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像只不满的小兽。


    “你看!‘炽焰’它…它好像有反应了!”柳锦云像发现了新大陆,急切地把手往前伸,想让邢凤看清楚那簇会“哼哼”的黑炎。


    邢凤嫌弃地往后一仰,仿佛那小火苗是什么脏东西。“啧,吵死了。”他指尖那缕纯黑能量突然膨胀、扭曲,瞬间在他肩头凝聚出一个模糊不清、只有上半身的黑色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深邃黑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感和冰冷的恶意——正是邢凤体内觉醒的黑炎人格,“湮灭”。


    “吵。”一个冰冷、毫无起伏,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直接在柳锦云脑海里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同时,“湮灭”那模糊的“手”随意地朝柳锦云掌心的火苗一挥。


    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吸力骤然传来!柳锦云掌心的“炽焰”发出一声尖锐的、类似被掐住脖子的“嘤!”声,火苗剧烈摇曳,瞬间黯淡下去大半,仿佛要被强行抽走本源!柳锦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都随之猛地一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恐惧感席卷全身,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邢凤!”柳锦云又惊又怒,猛地收回手,将受惊的“炽焰”护在怀里。那小火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显得更加幼小可怜。


    肩头的“湮灭”轮廓似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嗤笑,缓缓缩回邢凤体内,仿佛只是出来吓唬一下不听话的小动物。


    邢凤本人全程眼皮都没多抬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仿佛刚才放出恐怖存在的不是他本人。他甚至还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看,沟通?这就是下场。它(湮灭)觉得烦了,就会这样。你的小火柴连话都不会说,还想学这个?趁早洗洗睡,别烦我。”


    柳锦云抱着怀里受惊呜咽的“炽焰”,看着邢凤那副事不关己、懒散至极的样子,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但他也清楚感受到了“湮灭”那压倒性的恐怖力量,那是他目前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硬来不行,死缠烂打对方就放“湮灭”出来物理(或者说能量)劝退。


    接下来的几天,柳锦云开始了游击战术:


    食堂堵人:邢凤刚打好饭,柳锦云端着餐盘就坐到了他对面,刚开口:“前辈,关于活化…” 邢凤肩头黑炎一闪,“湮灭”模糊的影子还没完全凝聚,柳锦云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吸力锁定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鸡腿瞬间干瘪碳化,成了一小撮黑灰。邢凤懒懒道:“它饿了。” 然后淡定地吃自己的饭。


    训练场尾随:邢凤负责的其实是“吞噬能量溢出物处理”(说白了就是清理其他人训练后残留的危险黑炎渣滓),这工作他做得极其敷衍,大部分时间靠“湮灭”本能吞噬。柳锦云想观摩学习,结果刚靠近一片能量残留区,就被邢凤指挥“湮灭”故意搅动得能量暴走,差点被失控的碎片击中,幸亏老殷的“磐石”装甲及时挡了一下。老殷皱着眉看了一眼又在玩手机的邢凤,无奈地摇摇头。


    走廊“偶遇”:柳锦云算准邢凤去技术部找“镜子”拿新游戏卡的时间,在必经走廊埋伏。结果邢凤远远看到他,直接拐进了旁边的生态模拟室(里面模拟了一个小型热带雨林AEZ环境)。柳锦云追进去,只看到邢凤悠闲地坐在一棵模拟巨木的枝桠上,下方是几株模拟的、具有微弱攻击性的荧光藤蔓。邢凤晃着腿,肩头“湮灭”的影子若隐若现,藤蔓感受到那恐怖的吞噬气息,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根本不敢攻击。邢凤低头看着下面一脸无奈的柳锦云,懒洋洋地说:“这里环境不错,适合发呆。你要进来喂藤蔓?请便。”


    几次三番下来,柳锦云身心俱疲,身上的灼痕又添了两道(一次是躲避能量暴走时自己失控,一次是试图强行感应“炽焰”深处导致的反噬)。而他的“炽焰”,每次遇到“湮灭”的威压,都只会吓得缩成一团哼唧,别说沟通了,连稳定燃烧都费劲。


    这天傍晚,柳锦云又一次在休息区“偶遇”了刚结束“工作”(玩了一天手机)的邢凤。他还没开口,邢凤先说话了,语气带着点被打扰太久的不胜其烦:


    “我说小火苗,你烦不烦?你看看你养的那玩意儿,”他用下巴点了点柳锦云下意识护住的手腕,那里“炽焰”正不安地窜动着,“除了哼唧卖惨,烧你自个儿,还能干嘛?跟个没断奶的崽子似的。想学‘湮灭’?”他嗤笑一声,指尖那缕纯黑能量危险地跳动,“行啊,让它先学会闭嘴,然后…试着吞掉点什么?比如你多余的精力?”


    肩头的“湮灭”轮廓再次模糊地浮现,这一次,它没有发出吸力,而是“看”向柳锦云,那团蠕动的黑暗仿佛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邀请——一个通往深渊的邀请。


    柳锦云看着那恐怖的影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掌心只会“嘤嘤嘤”、连稳定形态都维持得有些吃力的“炽焰”,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挫败和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邢凤的路,似乎是一条充满了危险和未知的绝路。他的“炽焰”,真的能成长到那一步吗?或者说,他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吗?


    邢凤似乎很满意柳锦云眼中那复杂的挣扎和犹豫,肩头的黑影缓缓消散。他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揣回兜里,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柳锦云一个人,对着掌心微弱哼唧的黑色火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中,只留下那缕纯黑能量残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的冰冷气息。


    深夜,单人宿舍。


    柳锦云盘膝坐在床上,掌心托着那簇微弱的、哼唧不断的黑色火苗——“炽焰”。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不是因为热,而是源于精神的高度集中和那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焦灼。


    “听着,炽焰…”他在心中反复低语,试图将意念沉入那跃动的黑暗深处,“我知道你记得…记得我们觉醒的时候,记得锦绣…”他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菌神AEZ那噩梦般的场景:黑色火焰如同活物般从虚空中窜出,缠绕住他和濒死的锦绣。一个清晰、坚定,甚至带着点稚气却无比可靠的声音曾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别怕!哥…锦绣,我来保护!”


    那声音,分明就是“炽焰”!可为什么现在只剩下无意义的哼唧?


    “你说话啊!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帮锦绣?像邢凤那样…让你‘活’过来?”柳锦云的意念充满了急切甚至哀求。掌心的火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安地跳动了几下,发出几声更响亮的“哼唧!哼唧!”,像在努力回应,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懵懂的隔膜。徒劳无功的尝试持续了大半夜,只留下更深的疲惫和掌心新增的一道细小灼痕。


    几天后,训练场角落。


    邢凤被老殷指派来清理疾风训练后留下的一大片高速能量残留——那些如同液态墨汁般的“掠影”轨迹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爆裂伤人。他一脸不情愿,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着。不出所料,柳锦云又像个幽灵一样跟了上来,保持着“安全距离”,但眼神里的执着快凝成实质了。


    “前辈…”柳锦云刚开口。


    “啧。”邢凤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连头都懒得回,“阴魂不散是吧?行,今天给你开开眼,免费的‘活化’观摩课。”他话音未落,肩头那团深邃的黑暗瞬间膨胀、凝聚!


    “湮灭”那模糊不清、散发着冰冷恶意的人形轮廓再次浮现。这一次,它似乎“兴致”很高,没有直接攻击柳锦云,而是将目标锁定了他掌心本能般冒出来、瑟瑟发抖的“炽焰”小火苗。


    “呜…呜…”炽焰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压,发出恐惧的呜咽,拼命想缩回柳锦云体内。


    “湮灭”的轮廓发出一阵无声的、充满恶意的“波动”,仿佛在狞笑。它没有使用吞噬之力,而是伸出一根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模糊的“手指”,极其轻佻地,朝着那簇可怜的小火苗——戳了一下。


    就像顽童用树枝去戳弄受惊的小动物。


    “嘤——!”炽焰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悲鸣,火苗被戳得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一股强烈的屈辱、恐惧和源自本能的愤怒感,顺着共生链接,狠狠冲击着柳锦云的精神!柳锦云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


    但这还没完。“湮灭”似乎玩上了瘾,那根黑暗的手指不停地、带着侮辱性地戳、点、拨弄着缩成一团的炽焰。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炽焰惊恐欲绝的“嘤嘤”声和柳锦云同步的痛苦闷哼。邢凤本人则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讥诮。


    “看,这就是沟通。”邢凤懒洋洋地嘲讽,“弱者的下场就是被玩弄。你的小宠物除了哭,还会什么?废物点心。”


    “够了!住手!”柳锦云目眦欲裂,愤怒压过了恐惧,他试图控制炽焰反击,但幼小的黑炎在湮灭的绝对威压下根本抬不起头,只剩下绝望的悲鸣。


    “湮灭”似乎觉得这种单方面的欺凌索然无味了。它停下了戳弄的动作,那团代表“脸”的黑暗转向柳锦云,一股冰冷、纯粹的毁灭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扑来!不再是之前的威吓或戏弄,而是**裸的、要将柳锦云连同他掌心那簇火苗一起彻底抹除的杀意!


    “死。”冰冷的意念直接在柳锦云灵魂深处炸响!


    就是现在!


    极致的恐惧、对邢凤(湮灭)的愤怒、保护妹妹的执念、以及被反复欺凌的屈辱…所有压抑的情绪在死亡的威胁下瞬间冲垮了柳锦云意识的堤坝!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念头:反抗!保护!


    “轰——!!!”


    不再是微弱的火苗!一股狂暴、炽烈、带着无尽怒火的漆黑烈焰猛然从柳锦云全身每一个毛孔中爆发出来!瞬间将他彻底吞没!这火焰不再是柳锦云主动操控的形态,它狂野、失控,带着一种原始而暴戾的意志!


    柳锦云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清明瞬间被一种燃烧的、非人的赤红所取代。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邢凤和“湮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愤怒。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带着玉石俱焚般惨烈气息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


    “炽焰…?”邢凤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意外,随即变成了玩味,“哦?终于被逼出来了?”


    被黑炎完全覆盖的“柳锦云”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带着火焰燃烧的噼啪杂音,却异常清晰,充满了暴戾和一种奇异的、护犊般的愤怒:


    “ 不、准、欺、负、哥、哥、和、锦、绣!”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不再是柳锦云那尚显生疏的格斗技巧,动作狂暴直接,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覆盖全身的黑炎如同活化的巨蟒,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火焰之拳,带着焚毁一切的意志,狠狠砸向“湮灭”和它身后的邢凤!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哼,这才有点意思。”邢凤冷哼一声,眼中的懒散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专注。“湮灭”的轮廓瞬间凝实了几分,面对那狂暴砸来的火焰巨拳,它没有闪避,而是同样一拳轰出!那拳头上缠绕的不是火焰,而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能量的绝对之暗!


    “砰——!!!”


    黑炎与吞噬之暗的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产生了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效果。火焰巨拳在接触到湮灭拳头的瞬间,其狂暴的能量如同泥牛入海,被疯狂地吸噬、瓦解、归于虚无!覆盖柳锦云全身的黑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退!


    “吼——!”被覆盖的“柳锦云”发出不甘的怒吼,试图再次凝聚力量,但“湮灭”根本不给他机会。那吞噬的黑暗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黑炎的链接反向侵蚀!模糊的黑暗手掌直接穿透了黯淡的火焰,一把扼住了“柳锦云”火焰形态下的“喉咙”!


    恐怖的吸力爆发!


    “呃啊——!”这一次,是柳锦云本体意识发出的痛苦嘶吼。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精神、甚至那份刚刚觉醒的暴戾意识,都在被“湮灭”疯狂地抽走!覆盖全身的黑炎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飞速缩回体内。


    那个暴戾的“人格”在湮灭的绝对压制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柳锦云只模糊地“听”到那个嘶哑声音留下的一句充满困惑和不甘的低语,直接回荡在他意识的废墟里:


    “我…是锦云的弟弟…锦绣的哥哥…保护…”


    随即,意识沉沦。柳锦云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上残留的黑炎彻底熄灭,只留下满身新鲜的、仿佛被烈火燎过的焦黑灼痕,以及过度消耗生命力带来的惨白脸色和微弱呼吸。


    “湮灭”的轮廓满意地缩回邢凤体内,仿佛饱餐一顿。


    邢凤走到昏迷的柳锦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踢了踢他的小腿,毒舌依旧,却似乎少了点纯粹的嘲讽,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复杂:


    “啧,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傻小子…还‘锦云的弟弟’?烧糊涂了吧?不过…”他瞥了一眼柳锦云身上那些新添的、触目惊心的灼痕,“学费交得倒是够狠。下次再烦我,就让‘湮灭’给你来个全套‘心理辅导’。”


    他掏出通讯器,懒洋洋地呼叫:“袋鼠,来训练场C区垃圾堆收尸…哦不,收人。对,小火苗把自己点着了,需要奶一口。”说完,他看也没看地上的柳锦云,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训练场,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