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正堂走出来，里正再三向年华道歉，得到她保证后才惴惴不安的离开。


    “刁民！”县司马看着年华以平等姿态对待里正，颇有些不屑的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戏，“对待这些下吏，呵斥比规劝有效，官威不可亵渎，你这小子就算有几分本事，执意如此行事，早晚也得栽跟头。”


    这是诅咒吧，看不得她好。


    作为出钱的承包方，连设计图纸都没拿到便全款预付，这么神仙的甲方，作为施工方不得有点表态。


    年华转身走到县司马面前，“县司马大人，不对，县令给你降职了，现在应该称功曹。”


    “我律法学的不好，似乎功曹大人与工师平级？这就是你对待同僚的态度，还是说功曹大人面对同级也要耍耍官威？”


    “你，你……说的对，既然以后是同僚，有什么需要本官配合的，千万不要客气，只要到我府上详谈，我会第一时间处理的。今日已是下衙时刻，本官先回家吃饭了。”功曹说完，甩袖往东离去。


    官场拖字诀，用的颇为熟练呢。


    此时她看着萧条的大道，轻轻叹了口气。


    在前身记忆中，工师有专门的住所，就在县衙后面一条街，她身无分文，只能厚着脸皮在衙门边角混了一顿工作餐，在仆从的指引下，到了工师所。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年华又懵了，工师负责一县大小工程，既要设计又要监工，没有几十人好歹也有十几个吧。


    她先敲最近的一扇门，无人回应。


    渐渐敲的声音大起来，没想到门未反锁直接推开了。


    地板上积着薄薄一层灰，随意摆放的椅子上还剩下半壶茶水，正散发着一股呛人的霉味。


    年华接连推开剩下的七八间屋子，人没找到，老鼠倒是翻出来两窝。


    直到她不抱什么希望推开最角落的一间屋子，里面蹦出来个人影，吓的她啊了一声。


    对方在马上撞到她肩膀时，突然吟诗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


    来人脚后跟像是黏在原地，整个人违反力学规则，与地面呈135度夹角，避免了一次人与人的交通事故。


    大约数秒后，一个穿儒生袍的年轻男子调整好角度，站到了年华正前方。


    那青年笑的一脸尴尬，拱手抱拳，道：“学生夏学易，见过小道长工师大人。”


    “你知道我是工师？”她惊讶的反问道。


    夏学易有些尴尬的举拳咳嗽一声：“工师大人说笑了，您身负王朝官气，学生虽只是秀才文位，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你是官府拨给我的十位儒生之一。”她轻轻皱眉，“你不在后衙休息，怎么会在工师所？”


    夏学易悠悠叹了口气，用幽怨的眼神注视着年华：“还不是县令和县吏夺权，县丞在县令上任前将府库钱粮都送到前线。县令上任后便将工师全部送走，连带着手下的儒生一并上了战场。几位县吏成了光杆司令，这次您要是不能按期修好樊水湖堤坝，我们这刚新招的十位儒生也得一起发配。”


    “你这是，在房间里等我？”怎么感觉这个提问哪里不对，不过应该和她没有关系。


    夏学易不好意思指了指屋子敞开的大门：“我在为大人打扫屋子。”


    “你既然来了，我这里整理了一份采购清单，你先负责准备物资。”她看了看仍旧未落山的太阳，她只有十五天的时间，此时不卷何时卷。


    好的牛马就应该日未出人已至，日已落仍坚守岗位。


    “好的，大人。”夏学易左手接过文卷，右手朝上晃了晃。


    嗯？


    哦。


    年华偷偷拍拍干瘪的口袋：“咳咳，你先垫着，按工程进度给你拨款。”


    哪里有不见高楼起，就给小工头付款的，你小子纯粹是不懂行情。


    夏学易看着像软骨头，但是在收钱方面有独到的坚守原则，年华和他纠缠了一个时辰，最终以签下二百金的欠条收尾。


    等房间只剩下她一人，她走到床边躺下，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开始研究盲盒系统。


    此时打开的只有一个盲盒，她用意念做出拿取的动作，右手一沉，一个三维堤坝模型被握住。


    年华研究了一阵，发现模型能与她做简单问答互动，有点像一个智能ai，区别是数据库只有关于樊水湖堤坝的权限。


    之前回答县司马的问题，和提供的采购清单，都来源于此。


    在县令大人的批准下，成立了樊水湖堤坝项目，由金手指兼任设计团队，得出设计图纸三维模型。


    此工程进入实施落地阶段，由儒生夏学易担任采购部负责人，年华出任总包方。


    “是不是还缺施工、质检和后勤保障？”


    “明天问问夏学易，现在先睡觉。”


    她裹着被子，将自己包成个茧，用以抵抗许县初秋的寒冷。


    第二天一大早，年华笑眯眯的看着盲盒界面更新的5次开盒机会，深呼吸好几次才将蠢蠢欲动的手指收了回去。


    还是等十连抽吧，有保底。


    吃过早饭，她脚步匆匆到了樊水湖边，看着一车车石块、泥土被拉过来随意堆在岸边。她穿过人流在一个小土堆边找到了夏学易。


    “工师大人，第一批材料已到位，请您出示图纸。”夏学易激动的抱拳请示。


    她将昨晚从系统导出的二维平面图交出去，只见对方双手接过过，连连称赞。


    “原来是这么修的，还可以这样……妙啊，我之前怎么没想过设计图纸还能这么画……大人，这个铧嘴设计师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用鱼鳞石堤？还有……”对上年华斜过来的眼神，他赶紧摆手，收好图纸，开工。


    十位儒生站作一排，同时开口。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在诗诵完的同时，一股狂风扫过地面，刮起一层层表土和腐殖层，将滑坡休整出来，土石填料与土方按比例搅拌碾均匀，在大风卷出来的基岩上，开始做固结灌浆。


    一些软弱地基部分，也按次序打下碎石桩加固。


    岸边星星点点串联起一座堤坝的雏形。


    就在她心情激荡时，风停了。


    “后面呢？”


    修建堤坝，开挖坝基和防渗处理都只是基础处理。


    第二步需要对主体施工，分块浇筑，分层铺料，还要做好防洪和生态保护措施。


    夏学易右手点了点身后的河岸：“大人，没材料了。”


    她拿出施工方案，翻到工程预算页，“二百金是包含人工成本的，怎么就没材料了？”


    “工程需要的物资可多着呢，粉煤灰、矿渣粉、条石、黏土、透水土工布、植草砖还有各种木模版等，都要通过商人采买。”


    “这樊水湖堤坝是县令要的，县吏们肯定不支持的，他们联合当地商人囤货，开工这点物资还是我家之前囤积的，现在市场上可没有了。”


    眼瞅着日过半空，停下的哪里是工程，是她延续小命的筹码啊。


    搞垄断啊，年华的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对着夏学易招招手，等对方俯身过来，小声交待道：“你联系外地商人，让他们运材料过来，咱们不一定非得从当地商人手中买嘛。”


    夏学易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不赞同的摇头，却被她打断：“今晚，你悄悄将剩下的物资打包从东门进，送到工地上来，然后又运到东门，循环个五六次就成。”


    “大人这是想唱空城计？可那些县吏各个人老成精，怕是不容易上当？”夏学易愣了一下，想了想，小声提议道：“咱们不是县令的人，不如去向县令大人求助？”


    谁跟你咱们？


    还有，她什么时候投奔县令？


    这小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夏学易轻轻撞了撞年华的肩膀：“大人，别瞒了。许县令做事谨慎，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全权交予您，您当然是心腹。现在这工程确实推不下去，何不向县令大人反应。只要许县令拿出三年前刀斩八百里妖族的血气，逼迫县吏们交出物资，不出七日我们就能修好堤坝，何愁樊水湖今年的水患。”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夏学易怕也不是百分百认为她是县令的人，是试探，也是投靠。


    年华张了张嘴，正想回答，突然夏学易眉头一皱，闪身挡在她面前，急速念道：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一串足球大的石块组成的碎石带凭空挡在年华身前，只听连续不断地‘砰’声响起，石块与不远处一颗大树上射出来的一排铁箭对撞，箭落在地上。


    三个高瘦大汉从树上跳出来，如同轻巧的云雀，极速逼近年华。


    夏学易抽出文宝笔，笔尖一闪释放封印的攻击诗词。


    敌人们被风雪吹出的冰气冻在原地，其他两个身上的冰层越来越厚，眼见着没有继续进攻的能力。


    唯独带头的男子身上闪过一道文华宝光，震碎了身上冰层，抽出一支长剑，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