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莫奈可一把拍开灯，屋子里惊悚蓄势的诡异被驱散。


    “凯撒？”莫奈可在门口站了几秒，她想确定凯撒是把她错看成别人，才那样。


    听到她的声音，凯撒本能变乖。


    莫奈可笑着凑近，“你是人啊，干嘛要蹲在地上？”


    凯撒看着她，错愕自己方才的失控，竟是因为这样一个傻子，自己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她蹲下再凑近些，伸手提起他套在身上的衣服，“这T恤是你失踪那天我穿的，上面搞不好还残留着你当时呕吐的味儿，我是打算丢掉了，你喜欢啊？”


    装营养药剂的空试管坠地，凯撒捂着嘴起身奔向卫生间，“呕！”


    莫奈可眨巴眼睛，“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


    莫奈可觉得，凯撒穿她的衣服，表示跟她很亲近，且不排斥她的靠近，刚刚确实就是个意外。


    等凯撒从卫生间出来，莫奈可将他以前狗时的窝拎出去，在原位简单给他搭建了地铺，枕头上还放一套卡通睡衣。


    “还好我喜欢穿大码，你将就一下。”莫奈可在床上打着哈欠说，“本来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可太困了明天再唠…”


    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情，脑子选择偷懒。


    莫奈可的信条是，天塌下来都不该影响一个人吃饭睡觉，她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秒睡。


    隔天，两人被管理员的敲门声吵醒。


    这个世界的秩序，是由管理员和秩序警共同维续，管理员负责建立、维护，秩序警负责督办、惩处。


    镇长站最前面。


    本届镇长五十多岁，在这个时代，正值壮年。


    凯撒警醒，撑起身子听着门外的动静，敲门声还在继续。


    莫奈可有起床气，把脑袋埋在了枕头下面，沉默对抗。


    “编号6543057居民，莫奈可女士，请你开门协助检查。”


    凯撒见那人焊死在床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起身扯开对方枕头，正要强制唤醒——


    莫奈可“唰”的一声猛扑，将凯撒扑回地铺，自己骑在对方身上，表情暴躁到了极点。


    可看清对方的脸后，扭曲的眉眼一点点缓和，眼睛转了一圈，笑了，“你是我的凯撒。”


    凯撒无语，抬手指指外面。


    想起以前，他唤醒莫奈可都会被对方强行按在床上跟着睡，一条狗能有多大反抗呢。


    好不容做人了，依旧直接被扑倒。


    莫奈可总算听到了“查房”的动静。


    她披了件外衣出去，两名管理员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还抱着包裹，见她下来将包裹递给她。


    “谢谢城管。”


    她总是这么称呼管理员，人已经习惯了。


    “不谢。来确认一下，你近一周的积分数据显示异常。”


    莫奈可凑近，看着管理员手里类似平板电脑，但功能强大数倍的家伙，它只有薄薄的一片，在管理员滑动的时候，展现出各种神奇的图景和数据。


    “城管大人，麻烦你口述，我怕自己理解有误。”


    她穿来前只是个大四在读生，学的扦插育苗，还没有写毕业论文的那种。


    自己专业还没学明白，就被这个时代基因爆炸的后遗症弄疯了，哪懂这种比股市更复杂的末世科技文明。


    这些数据在她看来，就像一棵变异植株的成长周期统计图。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积分出现了分化，并在一周内有过山车式的大幅增减。请你解释一下。”


    茉莉因为数据异常，被定了罪，她得好好说。


    “不如你们提问，我回答。我解释不了过山车幅度这一说法，请你们换个问法。”


    两人汗如雨下，还拿她没有一点办法，试着拆解数据，一天天问她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以及她的宠物现在何处，是否健康等。


    莫奈可如实作答，她的话每一句都事实，但拼在一起就是不对劲儿。


    比如她说，“那天我的凯撒吃了料理就吐，跑出去溜了一圈，大概有七天，没缺胳膊少腿，最后还是他带我回的家。”


    “那你为什么不挂失？”


    “因为我觉得他可能很快就回来了，你们那么忙，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一点儿毛病没有，管理员都被她绕进去了，她还讲了一大堆，她期间内心挣扎痛苦找狗的经历，添油加醋把自己说的没有狗就活不下去。


    最后，那俩管理员边开解她，边又给她的手环开了一个权限，让她有空再多去绑定一只宠物，生怕她想不开。


    狗变活人这么大的一件事，她愣是一句没提。俩管理员将她手环积分的分化强行删除，还给她改了波动异常提示。


    莫奈可抱着包裹回屋。


    凯撒坐在沙发上，冷冷凝视她。


    “凯撒，来活儿了。”


    她还跟以前一样斗志昂扬，满眼都是狂赚积分买买买的执念。


    凯撒抱着手臂，一动不动，表情冷漠到了极点，生怕莫奈可感受不到他的愤怒，他甚至缓缓磨动后槽牙。


    莫奈可见凯撒不动，就抱着包裹过去，和他坐一起。


    “来，给你体验一次拆包裹的惊喜感。”


    凯撒昨晚坐在屋顶，镇长的话他一字不漏全听了，还有刚才莫奈可和管理员的对话。


    他凑近，盯着她的眼睛，“我给过你机会。”


    莫奈可感受到了威胁，她微微后移，“凯撒，你怎么了？”


    凯撒从身后拿出厚厚的一本基地指南，拍在她腿上，“麻烦你打开23页第7条，看完就会知道我怎么了。”


    莫奈可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然后翻开书，看他说的地方——


    7、【主宠积分兑换规则：


    二者身份（一堆专业符号）：


    人类赚积分（1/2/3一堆专业符号）；


    宠物赚积分（1/2/3一堆专业符合）；


    人类积分清零变宠物很容易，宠物积分达标兑换人类却很难，升级积分高到离谱，所以宠物积分一旦达标（一堆专业符合），废物主人直接对调（一堆专业符号）。】


    实话，莫奈可看完头昏脑涨，症结在于那些专业符号，那些是积分的具体规则和触发条件，是末世文明的缩影，她不可能看得懂。


    凯撒很了解她，又从身后掏出一支笔，将“所以宠物积分一旦达标，废物主人直接对调”一句在一众符号里清晰勾勒出来，“看清楚了吗？”


    莫奈可脑袋里烟花似的一串串炸开，她愣了半天，“所以，你是想自立门户吗？”


    沟通不是一门艺术，是一门残酷的脑细胞绞杀术。


    凯撒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看不懂对调二字？”


    “可是——”


    凯撒急了，转身将她扑倒在沙发上，一手将她的两手按在头顶，一手卡在她的脖颈儿上，“你现在还想不明白茉莉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狗吗？”


    凯撒的手指长出锋利的指甲，剐蹭着莫奈可脖颈儿的动脉，眼中闪过嗜血的红光。


    “啾——”


    一声响亮的口哨，凯撒条件反射蹲到了地上。


    莫奈可坐了起来，眼神变得锋利，“所以，你是在提醒我，我没有像茉莉对待自己的狗一样对待你，就应该接受你现在对待我的态度吗？你到底是不是凯撒？”


    “……”


    “为什么我非常开心你变成人，你却想要让我变狗，是规则就一定要遵守吗？如果是，那我现在为何没有变呢？”


    “我在这里只有凯撒这一个亲人，如果你不是，麻烦你把他换回来！”


    说完，莫奈可起身回了房间，将门狠狠甩上。


    趴在门缝边，听着凯撒没有其他动静后，莫奈可迅速回到床上，翻开枕头的夹层，将自己抄写的指南规则拿出来研究。


    疯了才会抱着那么一大本看，她只摘取了认为对自己有用的，刚好就包含凯撒刚才给她看的那条。


    把专业符号当成陌生的化学反应方程式，看不懂就先略过。


    二者身份后面的符号，她破译了半天，联系上下文，大致可以理解为——


    双方的身份存在对调，这堆东西是加了双方转化基因方程的双箭头。


    莫奈可埋头研究了半天，总算理出了大概，人类赚积分的三种手段，努力工作、能量兑换、达标领养新宠物。


    动物赚积分也是三种，提供主人情绪价值、帮助主人完成一定分量的物资配额、主人的奴役（积分可实现反超）。


    不一定全对，但已经非常接近了，翻译完莫奈可惊出一身冷汗。


    她按基地要求，与凯撒进行了深度基因绑定。由于打工生活四处碰壁，完全适应不了这里的工作模式和节奏，她就自创了代买员这一职业。


    曲解宠物可以协助主人工作赚积分的用法，她疯狂奴役凯撒干活——


    “永不发臭马桶”评价：坚决抵制的阴湿马桶！


    “男友自卑神器”评价：不上西天，西天来就你，凄惨的狗叫就是你的明天！


    ……


    那些搞笑又雷人的评价，都是凯撒的辛酸血泪史。


    那些任劳任怨听令护主，其实是凯撒当人的决心，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规则，他默许自己奴役他实现积分反超。


    积分分化出来的进度条，是凯撒的，自己默许管理员删除了！


    莫奈可又慌又气——


    一方面，她理解凯撒现在的态度和想法，终于苦尽甘来，农民翻身做了地主，想要体验作为主人的掌控感；可是，他是在利用自己不懂规则，反超上位，虽然自己确实让他干活了，可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也是实打实的啊！


    他也不想想，一身泥巴脏兮兮的时候，是谁给他洗澡梳毛；在这种物资过剩，压头干饭的时代，是谁超负荷让他保持完美的身材；又是谁冒着一切艰险，勇敢地给他做了“剖腹产”！


    她有些后悔，她一开始就不该锻炼凯撒干活，她应该把他当爹养，让他玩物丧志！


    “咚咚咚！”


    “你不吃饭吗？”


    凯撒在门外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