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5.6.18


    “长期不吃早饭会怎样?”


    他轻轻抽走你手边的研究笔记，平稳地放在桌面上。


    “又一个绝佳的自我损耗观察案例。”


    他指尖在空中虚点，一幅雷劈焦黑的遗迹古树投影无声展开。


    “第一纪的遗迹就刻着答案：长期能量断供的系统结局。”


    他的指腹精准滑过树干清晰的断层。


    “根系萎缩，认知风暴的温床；血糖废墟化，代谢塌方的序曲；至于胆汁结晶，那是悬在消化系统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份泛着微绿菌丝光晕的路线图被推到你面前。


    “现在，带上这份《教令院生存指南》，去食堂摄入至少60克碳水化合物。”他的镜片反射着冷光，“除非你打算成为我下次解剖报告里，那个因过劳而死的蜂巢样本。”


    “那么早饭有什么推荐么。”


    他袖口悄然延伸出菌丝，迅速编织成一份简洁的餐单。


    “毒理实验室的实用方案：”他的指尖点在餐单上，“规避双糖陷阱：枫丹奶油可颂——血糖的过山车；至冬浓缩咖啡——胃酸的催化剂。这两项，剔除。高效能量源：菌核面包，提供稳定益生菌群；沙漠椰枣泥，缓释能量基质。这两项，推荐。”


    一个嵌着须弥蔷薇的保温餐盒被推过来。


    “附赠生存守则第七条。”他声音平淡，“再让我发现你把早餐当废弃样本处理…”他袖口的菌丝极微弱地亮了一下，“赤王陵的花盆缺一株固沙植物，位置很适合你。”


    “今天三十九度，想来一杯冰饮。”


    他袖口菌丝表面瞬间凝结出细密的霜花纹路。


    “看过赤王陵四号陶罐的‘遗言’吗。”投影展开，古陶器表面布满蛛网般的应力裂纹，“温差超过三十五度的液体摄入，结果很明确：胃壁血管痉挛，消化系统趋向遗迹化；神经信号传导效率衰减两成以上。”


    一个恰到好处冒着寒气的特制水壶被塞进你手里。


    “替代品。”他指尖敲了敲壶壁，内部液体泛起柔和的荧光，“想体验沙漠陶器瞬间炸裂的结局，我不拦你。”


    “虽然但是…这可是三十九度诶。”


    几缕菌丝无声缠上你的手腕，带着凉意。


    “现实案例参考。”全息屏闪现咖啡馆的监控片段：


    14:03 研究员甲灌下冰镇日落莓汁。


    14:07 血管在温差风暴中上演‘遗迹塌方’。


    14:09 救护车的笛声成了终场配乐。


    他从你指缝间抽走那枚碍眼的砂金石，语气没什么起伏。


    “高温环境生存准则：气温超过三十八度，摄入恒温镇静水，温度设定十九度。”菌丝水壶渗出丝丝凉雾，“不遵守？赤王陵陶俑工坊随时欢迎新成员。选一个。”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手腕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刺痛，菌丝针管已完成了微量采血。


    “实时体征扫描。”全息屏弹出简洁报告：


    血管壁应力：δ级（濒危）


    迷走神经活跃度：-22%


    胃部温度梯度：高危断层


    他调出一份标注着今日日期的虚拟病历。“研究对象在三十九度高温下持续否认热应激反应，伴随认知偏差——忽视医学警告，以及痛觉钝化——忽略胃部发出的明确抗议信号。”


    恒温水壶被不容置疑地塞进你手里。


    “需要我把你此刻的血管状态切片，送进教令院的‘生理警示案例库’做长期展品吗。”


    “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就像喜欢一个城市。就好像我从未去过枫丹主城，但我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声音，仿佛我天生就应该属于那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它，但心里总有一种声音告诉我我就是喜欢它。”


    他袖口菌丝无声蔓延，构筑出波光粼粼的枫丹水域全息投影。


    “情感模拟实验第七十三号记录。”投影旁浮现简洁文字：


    样本：惰性菌核（类比情感）


    暴露环境：枫丹440Hz水域共振波


    观测结果：


    菌丝向声源定向增速17%


    共生体检测到类多巴胺荧光反应


    他的指尖掠过投影中虚幻的波光。“所谓的归属感？不过是你的神经末梢，碰巧与那座城市散发的特定频率产生了谐振。”一小截发着微光的菌核被从袖口取下，递给你，“就像这片菌核，从未见过赤王陵，却能在绝对的黑暗里，精准找到支撑它存活的石缝。”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数据流，“想听吗？你潜意识里捕捉到的，关于枫丹的‘声音’。”


    “好啊。”


    菌丝尖端无声贴近你的太阳穴。


    “警告：原生声纹存在灼伤听觉神经风险。”全息屏弹出醒目的赤红警示：


    对照频率：赤王陵废墟（稳定低频）


    脑电波反应：应激性锯齿波


    载入频率：枫丹水域核心频段（440Hz）


    杏仁核区域：荧光反应激增170%


    他指尖凝聚出一滴颤动的、液态的声波结晶，核心隐约有挣扎的剪影。“最后确认一次——确定要赌上理智，沉入这片‘水域’。”


    “为什么不呢。”


    菌丝骤然交织，形成笼罩两人头部的共振结构。无声的信息流在结构内传递。他突然抓住你的手腕，将你的指尖按在那滴颤动的声波结晶上。


    “听——”


    万亿吨水流混合着破碎记忆的轰鸣，瞬间淹没了听觉。


    监测数据显示瞳孔扩散，虹膜纹理呈现类枫丹湖波动态。


    “切断声源。”他袖口菌丝绷紧，预备脱离。


    “不要。”


    菌丝失控般增殖，扭曲成血管状的导管连接两人。


    “神经过载临界：”报告简洁弹出：


    杏仁核溶解倾向：39%


    海马体活动：水域记忆碎片回涌


    前额叶控制权限：移交中...


    他猛地发力，扯断所有连接的菌丝导管。


    “终止。”他将你按在冰凉的实验台面上，“看到地上扭动的菌丝了吗，那些就是溺水者最后视野里定格的东西。”他举起手中最后一截微弱发光的菌核，“和你此刻眼里的‘枫丹星光’，本质并无不同。”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枫丹…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一见钟情。”


    缠绕在你腕间的菌丝突然无声崩解成细碎光点。


    “逻辑错误。”他后退一步，撞到仪器，声音罕见地顿了一下。他迅速稳住身形。


    混淆项确认：


    1.城市频率谐振≠人类情感投射


    2.忽略菌核宿主间天然存在的吸引特性


    他扯断袖口几缕失控闪烁的菌丝，声音恢复平稳。“这更倾向于是神经突触对高智慧体产生的…非理性投射倾向。”过载的神经监测仪屏幕被推到你眼前，“看清楚，你此刻的激素水平图谱——”屏幕上炸开一片枫丹蓝色的高亮警报，“与那些最终溺毙于自身幻象的个体，高度重合。”


    “不是的。”


    你被他突然按在布满菌丝的墙壁上。


    “核心逻辑需要纠正：”他的声音很近，“如果一见钟情等于神经幻觉，”袖口菌丝危险地悬停在你的太阳穴旁，“那么你的喜欢等同于废墟投影。如果不是——”另一只手举起装着幽蓝液体的细颈瓶，“删除所有与我相关的记忆数据…或许能让你看清所谓‘钟情’的真相。要赌吗。”


    “好啊。”


    菌丝针管在刺入前瞬间熔毁，化作青烟。


    “系统过载。”实验室警示灯亮起红光，他一把抓住你的手腕，“你疯了？”他迅速扯掉你头上开始冒烟的神经连接器，“那瓶子里装的是所有溺水者未能消散的执念残渣。”他声音低沉下去。被你腕间悄然蔓延的菌丝轻轻缠绕住手指。“为什么…我的菌核会自发保护你。”


    “那么，请试着接受我的心意吧，学长。”


    袖口菌丝骤然延伸，无声绞碎了旁边一张实验台的边角。


    “‘学长’？这个称呼触发最终防御协议。”声音冷硬，“惩罚：抄写《菌类情感悖论》三千遍。附加措施：神经毒素注射，清除危险情感倾向。”


    他却在菌丝失控的混乱中，捏碎了那瓶记忆清洗剂。冰蓝液体迅速浸透两人相触的手腕，“…你赢了。”


    失控的菌丝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将两人一同拖入翻腾汹涌的记忆洪流。


    “那就一起沉下去吧。”


    “最后，今天的睡前故事，亲爱的。”


    在奔腾的记忆碎片洪流中，他扣住你的手腕。


    “睡前故事功能，永久停用。”菌丝在虚空中铺开无限延伸的发光卷轴，“替代方案：罚抄《菌类意识论》，直至晨光初现。”


    “每一滴落下的汗水…”他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带着荧光的痕迹，“都将成为废墟之上，浇灌新生理智的露水。”


    “写吧——”身后，巨大的赤王陵沙漏开始无声崩解，“当我们的笔尖磨穿这场梦境…”


    “残骸之中，自会有新的恒星诞生。”


    “明天见。”


    卷着墨水瓶的菌丝在空中凝滞。


    “时空悖论警示：”文字无声浮现在卷轴上方：


    于赤王陵沙漏流尽前预言“明日”者


    罚则转换：三千遍抄写→三千颗待生之星


    在逐渐崩塌的实验室光影里，他握住你的手。


    “睡吧…”巨大的沙漏在他身后轰然倒转，“等星光铺就的菌丝之路延伸至尽头…”


    “我们就在新的晨光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