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晚上九点半，外面暴雨，雷声大作。


    “爽！！”


    沈砚明看着刚给职场博主发去的匿名投稿私信，终于吐了口气。


    下班前被老板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通知裁员，他窝了一肚子火，晚饭都胃口没吃。


    唯一能有点安慰的，就是赔偿金会按照法条一分不少地给。


    但，这并不是公司的良心发现。


    而是沈砚明被趾高气昂的态度气急了，威胁老板不给就要去告，对方最后才松口。


    【叮铃铃！该吃饭了！】


    这时，手机健康app第四次发来晚餐提醒，距离第一次设定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这才磨蹭着拉开冰箱。看着空荡荡的冷冻层，又看眼窗外。


    他点开外卖软件，看着配送时间犹豫两秒后。


    得，认命吧。


    把长裤脚挽到膝盖，踩着拖鞋出门。


    谁知，指尖刚碰到门把手，一阵强风从漏关的窗户闯进，门被重重地摔上，沈砚明心跳一惊。


    随后，他心虚地瞟一眼左右两户邻居。


    双手合十小声道歉完，他下意识再次看去，这回却意外被一道光抓住眼球。


    光源竟然是从703透出的！沈砚明惊讶。


    因为搬过来半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说实在，他还挺好奇邻居是谁的。


    不过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他不得不先收回注意力。


    从电梯出来，他举着黑色大伞，马不停蹄地赶到小区外的连锁超市。路过食品区，他毫不意外的被小蛋糕吸引而停下脚步。


    【欢迎光临。】


    再次听到自动感应语音，沈砚明朝玻璃门看去。


    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进来。他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浑身上下穿着黑色，脚上却突兀地搭配了一双白色人字拖。


    很快，对方眼神开始四处扫视，仿佛在寻找什么。


    忽然，二人目光隔空对上。


    沈砚明眼珠立刻向上一转，假装看着挂在吊顶上那块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优惠活动的黄色硬纸板。几秒后，他迅速收回视线离开。


    冷冻食品区。


    沈砚明从冰柜最下面拽出一包覆满冰霜的香菇猪肉水饺。他正看着保质期，不料，突然手里一空。


    紧接着，屁股一阵酥麻感。


    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嘶。”沈砚明捂着尾巴骨一脸痛苦。


    罪魁祸首连忙伸手将他扶起：“对不起对不起！！”


    站稳后，眼前恢复清明，沈砚明不耐烦地喘口粗气，然后生气地甩开那只手。


    揉了下双侧太阳穴，他扭头看去。


    竟然是方才那个男人！


    那人正左手扶着帽子，右手紧抓自己刚拿的水饺。


    沈砚明沉默片刻，带着不解，他翻个白眼没好气怼道：“你什么毛病？”


    对方语气堆满担忧和歉意：“脚滑了。你没事吧？”


    然而大概是刚才摔猛了，此时，沈砚明突然脑袋晕眩，一阵耳鸣，对方解释的话语在耳边变得模糊不清。


    他没有回答，仍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反问道：“我手里的很特别吗？就这么喜欢？”


    年轻男人慌张摆手：“你相信我，真的是意外！”


    话音刚落，就听刺啦一声，冰箱灯光像是感应到这紧张氛围闪了一下。


    沈砚明紧盯他露出的明亮眼睛看了半晌，语气很冲地说了句反话：“要不要我煮完再送一份给你尝尝？”


    年轻男人：“可以吗？”


    沈砚明：“......”


    听着对方真诚又带点雀跃的语气，沈砚明一下子哑火了，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


    可年轻男人却在自顾自追问：“真的可以吗？”


    同时，他的身子不禁微微前倾。


    听到这话，沈砚明险些被气笑。


    他先是不动声色后退一小步，然后语气加重却又意外带了点调侃地说：“不，可，以！”


    年轻男人没说话，只是笑。


    沈砚明无语地摇摇头，啧一声又翻了个白眼。


    就这么一来一回，二人间气氛竟莫名有所缓和。


    超市广播正好很应景地轮换到一首比较跳脱的音乐。


    年轻男人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语气重新附上担忧，越说语速越快：“那个，你，要不要去医院啊？或者，留个电话？你要有事就找我！我一定负责到底！”


    沈砚明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脚尖，手在背后不停轻揉着骨头。幸运的是，疼痛已经缓解了些。


    犹豫一会儿后，他叹口气。随后又看向年轻男人。


    算了。


    看在对方态度良好的份上，他也不想再计较了。


    对面人正着急地低头解锁手机，沈砚明平静地出言阻止：“不用了，应该伤的不重。”


    他们音量降下来，周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就变得清晰。


    二人一同看过去，原来是有几个吃瓜的人不知何时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还举着手机似乎在拍摄。


    不想成为被编排的主角，沈砚明从年轻男人的手里拿回水饺后迅速撤退。


    不料刚走两步，还是没咽下到嘴边的话，原路退回来，然后盯着那人冷不丁问了句：“外面路灯没被雷打坏吧？”


    那人耸肩疑惑：“什么意思？”


    沈砚明微笑：“就是让你回去走路小心点，不会有鬼在背后追你的。”


    说完，他径直离开。


    走路拉扯到伤多少有点疼，因此他走的有些慢。


    结果没走几步，沈砚明忽然听见身后有轻笑声，而且还很，愉悦？


    他不禁一抖，忍着刺痛加速远离。


    第二天清晨，沈砚明被闹钟吵醒。


    他现在头昏脑胀得难受，镜中的自己眼底轻微泛青，略显疲态。


    习惯性扭开脖子上挂的小金属瓶，在瓶口猛地深呼吸两下，液体药水的清凉气味直冲鼻腔，不适感立刻舒缓几分。


    日复一日的做梦，沈砚明早就习惯了，只是昨晚梦里——


    那个人又出现了。


    距离上次，隔了半月。


    这回沈砚明终于模糊地窥见了对方的面部轮廓。并且在梦的最后，他们好像......还做了些亲密的动作。


    想到这，沈砚明立马全身起满鸡皮疙瘩，耳朵也逐渐微红。双手用力拍着脸颊，企图阻止思绪继续飘远。


    就在这时，门外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差点忘了，隔壁回来了。


    迅速换衣服出门，借着等电梯的机会，沈砚明悄悄从旁边半开的门缝往里瞄，好巧不巧，正好跟抱着纸箱的男人对上。


    二人同时顿住。


    对方穿着一身牛仔，深灰色裤子外套搭配了一件白色T恤，看着很干净清爽。


    短暂停顿，他展开笑颜朝沈砚明走来，主动打招呼：“你好。”


    反观沈砚明还愣在原地，甚至有点心跳加速，咚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耳内。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跟梦里那个很像，而且至少有六七分像。这种感觉异常强烈。


    沈砚明一直很相信眼缘。


    于是，好奇心被成功勾起，他同样回以微笑，只是弧度比平时更大些，手指指着家门说：“你好，我就住隔壁。”


    对方点头，把纸箱放下后介绍自己：“谭喆远。”


    可是听他说完，沈砚明突然僵住。


    刚才没注意，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不会这么巧吧？


    沈砚明小心的上下打量了一遍谭喆远，发现其实身形，也有点像昨晚那个人。


    但再仔细看，好像又有些差别。


    就在他不确定时，察觉到对方用眼神询问，沈砚明便没有继续纠结这事。他主动往前伸出手：“沈砚明。”


    谭喆远笑下，拍拍手灰跟他回握。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上来。


    二人简单交流后同时走进去。总共三个箱子，沈砚明主动帮他抱了一个。


    天气不热，电梯没有开空调，两人都没说话，封闭空间里就只剩广告声在不停地响。


    到达一楼，清脆播报声跟连续的手机消息声重叠，沈砚明下意识看向谭喆远。


    因为他自己的手机一直都是静音。


    身后门关上，沈砚明贴心地问：“你要不要先看下手机，万一是找你有急事。”


    谭喆远摇头笑：“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等下再看。”


    走下台阶，眼看谭喆远要走错路，沈砚明立刻叫住他。


    二人朝后门方向走去，远远看见垃圾桶，上面有一块红绿撞色的地方很是显眼。


    谭喆远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正中间两条封了一层胶带红色对联是？”


    沈砚明：“那是业主给它颁的勋章。”


    谭喆远更加疑惑，直接念出了黑色书法字：“镇宅之宝......绿色安心？”


    沈砚明解释：“三个月前，有个业主欠债跑了，要债的人找不到他，就只能每天蹲在后门这里，又是拉横幅又是拿大喇叭喊话很扰民，闹了整整半个月。”


    “保安管不了他们，报警也没用。最后还是一个18栋被影响了生活的业主，气急了就提议用‘法术攻击’。垃圾桶搬过来之后，效果非常显著，再也没人来了。”


    沈砚明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丢完纸箱后，他们很自然地默契分工。


    谭喆远按开门按钮，沈砚明拉开门。就在两人还在为谁先出去而谦让时——


    殊不知今天这个门，谁都没机会出去。


    “快来！”


    刚才还静静蹲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窜起，振臂高呼。


    紧接着，从他身后的树丛里冲出五六个同样举着手机和相机的人，迅速朝他们跑来。


    这几人七嘴八舌各说各的，嗓门也一个比一个大。


    可混杂着道路旁边的鸣笛声和叫卖声，沈砚明只隐约听见有人喊了句“终于来了”，其他一句也没听清。


    眼见喊话那男的要猛跨进来，谭喆远眼疾手快地砰一声把门大力关上。


    “快走！”


    说完，谭喆远视线快速在那几人身上扫过一遍。


    听着数不清的咔嚓声和激烈的拍门声，他侧头看一眼沈砚明，随即抓起对方的手腕，转头疯狂朝楼里跑去。


    杂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放大回荡。


    “停，可以了，不用太紧张！你跑的也太快了！”


    站在电梯前，沈砚明收回被他拽着的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大喘气，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喘息频率摇晃。


    谭喆远从裤子口袋抽出一张纸巾给他，然后问：“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沈砚明轻咳一声摆摆手，进了风的嗓子有点哑：“怎么可能。他们喊得什么我都没听清。”


    按亮上行按钮，他继续说：“要我猜，应该就刚讲那事差不多吧，不是钱就是情。反正跟咱们遵纪守法的吃瓜群众无关。”


    谭喆远停顿半分钟，开口有些欲言又止：“......也是，不过，最近出门还是小心点，别被误伤。”


    沈砚明很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轻微表情变化，歪头表示疑问。


    谭喆远则是立刻回以微笑，摇头。


    电梯上行，谭喆远这才从裤子后口袋拿出手机看消息。可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在设置那点了几下后递给沈砚明——


    “加个好友吧，你扫我？”


    沈砚明点头说好。


    结果才刚点下添加，朋友卢宇的电话就来了，估计是急事。认识多年，他们之间的电话沟通少之又少，因为自己不喜欢接电话。


    跟谭喆远简单告别后，关上门，沈砚明瞬间接起，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卢宇：“怎么不回我消息？”


    沈砚明边换拖鞋边说：“刚在外面有事没看见，怎么了？”


    卢宇：“出大事了！你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沈砚明感觉莫名其妙：“想多了，我能得罪什么人？”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你快去看我转发给你的视频！”


    沈砚明连连说好后回应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