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众人悲愤、嫉妒、敬佩、震撼的目光，顾廷之双手插兜，潇潇洒洒。


    下节课是数学，顾廷之回到座位，从包里翻出一套试卷，随意从侧边抽出一只笔开始做。


    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一股淡淡的柠檬味，顾廷之皱皱眉头，瞥向姬墨的方向，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和清瘦挺直的脊背。


    顾廷之抓了把头发，再次把视线挪回卷子上。


    两节课下了是大课间，全校都下去跑操，顾廷之趁着人都没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浏览器，输入：去除标记手术费用


    滑过最前面弹出的广告，下面某某医生建议之下出现了一行数字。


    很大的一笔数字，是顾廷之一个穷学生无论怎样都负担不起的。


    事情棘手起来了，顾廷之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冲动行事。


    但如果不是意料之外分化成为了Omega，也生不出这么多事来。


    噫嘘唏！


    ……


    时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叮铃铃的铃声响起，顾廷之揉揉脖颈后的抑制贴，将桌子上胡乱摊着的一堆卷子教材笔一股脑扫入背包，探探内兜，结婚证还在，两本一本不少。


    顾廷之往教室前面瞅，姬墨再次被一群同学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满脸笑容不知道在和人说什么，顾廷之挑挑眉，今天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老公还挺受欢迎的。


    顾廷之揭开百事可乐的易拉罐仰头大饮一口，几个小同学缩头缩脑瞅他，顾廷之直接直视回去，这下没几个人敢再直接看他了。


    他没再管姬墨，单肩背起书包，大步迈开从教室的后门离开了。


    走了没一会儿，刚走到教学楼下花坛，身边出现了一只微卷的毛茸茸脑袋，姬墨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像是只小仓鼠似的，在顾廷之面前摊开白皙的掌心。


    顾廷之没理他，更不会跟他牵手。


    姬墨惺惺放下手，依旧笑眯眯的，几步追上在疾走在前的顾廷之：“一起回去吧，我骑自行车来的，后面还有个座。”


    顾廷之撩起额前黑发，斜斜睨他，舌尖在口腔里滚过一圈：“行啊。”


    姬墨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把它推到大道上，自己蹬上前座，示意顾廷之上来。


    顾廷之不搭他的腔，几口喝完可乐，将易拉罐捏变形投到可回收垃圾桶里，长腿一抬，朝姬墨挥挥手：“你下去。”


    姬墨眨眨眼，有点不明白似地，于是顾廷之又重复了一遍，他开始有点烦躁了，好多穿校服的学生朝这边看过来了。


    姬墨这下子乖乖照做了，顾廷之跨上这俩土得不行的老式自行车，指挥姬墨坐上后座，潇洒打了个响指，叮呤哐啷虎虎生风地驾车走了。


    姬墨一路朝着认识的同学打招呼，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像他屁股底下坐的不是旧自行车，而是法拉利。


    姬墨笑得脸都僵了，眼巴巴地盯着顾廷之的背影，手指扯着他衣角。


    直到顾廷之载着人一路蹬到了民政局，姬墨才傻了眼。


    顾廷之似乎长抒一口气。


    他从包里抽出两本红本本，攥着姬墨后衣领，一路提溜进了民政局。


    啪叽大手一挥，沉声对工作人员道：“离婚。”


    姬墨一双眯眯笑着的眼睛登时睁大了，拥入办事窗口，挤在顾廷之身侧连忙摆手。


    办事的工作人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抬起眼皮接过结婚证，翻开看了看。


    结婚证的登记日期是半个月前：


    顾廷之 男 omega 19周岁


    姬墨男 alpha 18周岁


    “什么原因？”


    顾廷之把姬墨往身后推，抢答道：“感情不和。”


    工作人员点点头，从一沓厚厚的纸中抽了一张，刷刷写了几笔。


    又把两本完好的结婚证和报告单递出来给顾廷之。


    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顾廷之问：“这就算是离好了？”


    “没有，离婚冷静期一个月，时间到了在公众号上预约时间再来，带上这个表和不少于一千字的离婚申请书，要有夫妻双方签名。”


    “这么麻烦？！能不能现在就给我办了。”


    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这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你去哪都是这样，你们年轻人一时冲动怎么不想想后果呢？下一位。”


    这回轮到顾廷之傻眼了，当初结婚的时候俩人带着id卡就结成了，离婚反而麻烦得要命。


    顾廷之回头看姬墨，他仰着头四十五度角在看天。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有。”姬墨笃定地说，他扑闪一双大眼睛，显得很真诚。


    “真的？”顾廷之狐疑道。


    “两位请离开，后面还有人在等着。”


    来的时候是顾廷之骑车，回去变成了姬墨载着他，顾廷之坐在后座上抱着臂有些郁闷。


    西澄县很小，没多久俩人就到家了。


    自从顾廷之和家里闹掰后一直住在姬墨家。


    顾廷之上了楼，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翘起脚看电视，姬墨乖乖围上了围裙去厨房里做饭。


    姬墨住在距学校不远的煤矿家属院，屋子建成于六十年前，已经非常老旧了，小小一间房三十多平，连个洗澡的地都没有。


    不过虽然如此，倒也是被姬墨收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阳台上几株肥嫩嫩的绿植，一看就是被精心饲养的。


    顾廷之翻了下抽屉，掏出一张小小的SIM卡，插到自己手机里，瞬间未接来电页面红了一大片。


    大部分是姑姑和姑父的，中间夹杂着几个堂弟的电话号码，顾廷之现在看到他的名字就觉得恶心，点开短信又是一条又一条小作文。


    姑姑和姑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明里暗里让他回去，顾廷之眼都没眨，一键删除。


    铃铃铃铃铃铃——


    这个时候居然来电话了，未接来电上俩大字：姑姑。


    唰——顾廷之把手机卡拔掉了，世界恢复安静。


    继续看电视。


    “谁给你打的电话？”姬墨围着小熊□□的围裙，擦了擦手，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问他。


    “没什么事，去做饭吧。”


    姬墨朝他明媚地笑了笑，褐色的小雀斑在他白白的脸上颤了又颤：“已经做好了，来吃吧。”


    一盘番茄炒鸡蛋，一盘辣椒炒肉，两碗紫菜蛋花汤，简简单单两菜一汤被姬墨做的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顾廷之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碗，给俩人打上米饭，姬墨去洗锅了，他先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很美味，连带着今天离婚失败的坏心情都好了一大半。


    姬墨在他面前坐下，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柔和笑容：“怎么样？”


    “不错。”


    “那就好。”


    “喂，那个，既然现在离不了，就下个月离吧，等我把标记去掉就从你家搬出来。”


    姬墨吃饭慢条斯理，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廷之，我觉得现在没必要着急，你的学籍已经转过来了，有什么事情高考完再处理，考试重要。”


    顾廷之想了想，距离今年的高考只剩下两个月了，姬墨说的也有道理，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几万块钱去做手术，姬墨这人虽然穷，但还是挺靠谱，“那就先离婚，标记的事情高考完我再想办法。”


    姬墨端起碗喝了几口汤，没接话茬。他咕嘟咕嘟将紫菜汤饮尽，冷不丁问顾廷之：“刚才是盛清给你打的电话？他最近找你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顾廷之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眉头：“提他干什么，不是他。”


    姬墨确认了什么似的，半攒着的眉心松开：“对不起，不会再说了。”


    顾廷之本来挺有食欲，又被想起他那个“好”堂弟，如鲠在喉，米饭粒子像卡在胃管里似的不上不下，随便扒了几口把自己的碗里的饭吃完，没加饭，回到主卧把门带上了。


    姬墨在顾廷之走后，盯着房间的木门看了一会，很快吃完，又把碗给洗了，姬墨把手机的静音取消，高三2班的班级群的消息已经被顶到了99 ，不断有人在@姬墨，震动个不停。


    姬墨掏出眼镜盒，带上无框眼镜，刷了一会，看到群里有人发了几张照片，是今天顾廷之骑着自行车载他的时候被偷拍的，俩大帅哥，分外养眼。


    姬墨挨个保存。


    啥啊这是：【痴呆表情包】班长你知道吗，你和你老公已经红到旁边的初中了（悲）


    焦糖玛奇朵：我已经调理好了，刚去买了一束玫瑰庆祝自己失恋，顾墨99


    啥呀这是：又疯了一个


    静静不安静：【图片】【图片】【图片】@姬墨


    静静不安静：看到宿舍楼那边的趴在水池边嚎的一溜人了吗，班长，你造孽啊！


    姬墨关掉手机，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练习笑容，很好，姬墨推开房门，顾廷之坐在桌前对着答案正在改错题，他挑挑眉：“你还有眼镜？戴着挺好看的。”


    “是吗，那我以后都戴着。”


    顾廷之连忙摆摆手：“不用，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姬墨坐到他身边，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避孕套：“做吗？”


    顾廷之嗤笑一声：“你都拆了还问我？”


    老屋子隔音非常差，姬墨的妈妈在外面当清洁工，每天晚上下班回来住，俩人动静大，为了防止尴尬，都是在中午做。


    ……顾廷之：“你省着点用，这玩意一盒挺贵的。”


    姬墨：“没事，我前几天去卫生院取了好几盒免费的。”


    做到一半，忽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姬墨，你在家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