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盘坐于酆都大帝宝座之上，周身缭绕着似真似幻的梦道法则。


    无数晶莹的梦蝶从他袖中飞出，每一只蝶翼上都映照着花果山、东海、灵台方寸山的片段。


    这正是他以入梦之术，再以梦境照进现实之法，隐匿于梦境之中观察石猴之事。


    忽然，他唇角微扬，轻声道：“这猴子，倒是有趣。”


    梦境中，孙悟空偷衣学礼、渡海寻仙的一幕幕清晰浮现。


    尤其当看到那猴子暗中冷笑，却佯装懵懂的模样时。


    庄周忍不住抚掌低笑：“好个灵明石猴！佛门自以为算计周全，却不知早被看穿了把戏。”


    梦蝶振翅，画面流转至斜月三星洞前。


    见孙悟空跪拜七日终得入门，庄周满意颔首：“种子既已种下，且看能结出什么果来。”


    “庄周道友，观劫可有所得？”一道温润女声忽然响起。


    殿内幽光浮动，后土娘娘自轮回漩涡中踏出，素白衣袂不染尘埃，眉间一点朱砂如血。


    庄周并未睁眼，只袖袍一挥，梦蝶尽数归入袖中。“娘娘来了。”他含笑起身，执礼道，“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后土眸光扫过尚未散尽的梦境残影，似笑非笑：“你以‘蝶梦庄周’之法窥视量劫，就不怕接引、准提察觉？”


    “除非圣人亲至，否则无人能破此术。”


    庄周从容道：“何况那二位如今正被道祖锁在紫霄宫中，哪有闲暇关注幽冥？”


    后土沉吟片刻，忽问：“吾观佛门教义，劝人向善，讲众生平等，此非善道？我等阻其传教，是否......”


    “娘娘心善，只见其表。”


    庄周摇头，袖中飞出一只梦蝶，化作光影呈现未来幻象——


    只见人间遍地寺庙，青壮年皆剃度出家，农田荒芜。


    百姓将田产“供奉”佛寺以求解脱，自己却沦为佃户。


    更有王朝税赋锐减，兵甲衰微，异族铁蹄踏破山河......


    “佛门倡‘四大皆空’，若人族皆不事生产、不婚不嫁，百年后还有何人？”


    庄周冷笑：“再说那些和尚不纳粮、不服役，寺庙田产却越来越多。长此以往，人族根基必毁！”


    后土瞳孔微缩，幻象中又见一群面黄肌瘦的孩童围着粥棚，而远处庙宇金碧辉煌。


    “更何况——”


    庄周一指点碎幻象：“人族因争而强，因战而兴。


    有了竞争，才有创新，有了创新，才有进步，若人人不争，当年巫妖量劫中早被灭族！”


    后土默然良久，终于叹息：“是吾浅见了。如此说来，佛门确是大害。”


    她抬眼看向庄周，眸中神光湛然：“需要吾如何相助？”


    庄周郑重一礼：“眼下只需娘娘镇守轮回，莫让佛门插手六道。


    待那猴子这颗棋子生效时......”


    他忽然一笑：“或许需借地道之力，助他跳出棋盘。”


    “善。”


    后土颔首，转身时又似想起什么，回头莞尔：“你与本尊倒是一个脾性——算计人时，连眉毛都在笑。”


    庄周哈哈大笑，目送后土身影没入轮回。


    待殿内重归寂静，他袖中再度飞出梦蝶，轻声道：“猴子，可别让贫道失望啊......”


    ......


    东海龙宫，碧波殿内。


    龟丞相佝偻着背，急匆匆地穿过珊瑚长廊，手中捧着一卷泛着金光的玉简。


    殿门前的虾兵见状，连忙让开道路，低声道：“丞相，陛下正在与三位龙王议事。”


    龟丞相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入大殿。


    殿内，四海龙王正围坐在一张由万年寒玉雕成的案几旁，商讨近日水族事务。


    敖广抬眼看见龟丞相神色凝重，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张？”


    龟丞相上前，双手呈上玉简，低声道：“陛下，老臣已查明那猴子的来历！”


    敖广接过玉简，神念一扫，面色骤变：“花果山天生地养的石猴？三百年前出世的那只？”


    龟丞相点头：“正是！此猴乃天地孕育，吸日月精华而生，非同寻常！”


    敖广猛地站起身，龙袍无风自动，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坏了！”


    西海龙王敖闰见状，连忙问道：“大哥，怎么了？”


    敖广攥紧玉简，沉声道：“那多宝如来曾说，此事‘事关量劫’！


    如今这猴子出海寻仙，又被佛门暗中护持，他必是应劫之人！”


    “量劫？！”


    南海龙王敖钦手中玉杯“啪”地捏碎，酒液溅了一身。


    “大哥是说......这猴子牵扯到下一次天地大劫？”


    北海龙王敖顺脸色煞白，颤声道：“龙汉量劫，我龙族险些灭族！


    巫妖量劫，两族近乎绝迹！封神量劫，更是杀得洪荒血流成河！如今若再卷入量劫......”


    四位龙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敖广一拳砸在案几上，寒玉桌面顿时裂开数道缝隙：“我们被佛门算计了！”


    西海龙王敖闰急得来回踱步：“那多宝如来分明是要拉我龙族下水！若量劫一起，我龙族岂能独善其身？”


    南海龙王敖钦咬牙道：“大哥，速速决断！佛门势大，若我等反悔，恐怕......”


    敖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此事已非我等能定夺，必须请示老祖宗！”


    “烛龙老祖？！”三位龙王齐声惊呼。


    敖广重重点头：“唯有老祖，方能救我龙族！”


    四海龙王不敢耽搁，当即化作四道龙影，直奔东海深渊之下的龙族秘地——潜龙渊。


    潜龙渊外，黑水翻涌，煞气冲天。


    此处乃龙族禁地，寻常水族靠近百丈便会魂飞魄散。


    敖广取出一枚赤金龙鳞，恭敬道：“不肖子孙敖广，求见老祖宗！”


    龙鳞绽放金光，黑水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幽深通道。


    四位龙王对视一眼，毅然踏入。


    通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古殿，殿门上刻着太古龙纹，散发着苍茫气息。


    殿内，一条万丈龙躯盘踞在虚空之中，龙鳞黯淡无光，龙角断裂，龙目紧闭，周身缠绕着漆黑的锁链——正是龙族始祖，烛龙！


    “老祖宗！”四海龙王跪伏在地，声音颤抖。


    烛龙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日月轮转：“尔等......因何扰吾清修？”


    敖广不敢隐瞒，将佛门拉拢、石猴之事一一道来。


    烛龙听完，龙目中陡然爆发出滔天怒火：“愚蠢！”


    一声龙吟震得整座青铜古殿剧烈摇晃，四海龙王被威压压得匍匐在地，口吐鲜血。


    “量劫之事，岂是尔等能掺和的？！”


    烛龙怒斥：“佛门狼子野心，分明是要拿我龙族填劫！”


    敖广艰难抬头：“老祖宗，如今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