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辞听从了人鱼的建议，用两个小时给人鱼读了英文词典。


    “咳咳……累了，睡了……”周辞猛灌了几口水，才躺到自己的小床上。


    “第二天早上不许看我睡觉！”周辞警告道。


    人鱼乖巧点头。


    “晚上也不许看……”人鱼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不服气的表情，周辞松了口：“我睡醒之前不能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松口，可能因为周辞心地善良吧。


    听到他这么说，人鱼才满意的笑起来。


    “睡了……”周辞用被子蒙住了头。为什么屋子里那条鱼看起来这么幼稚呢？明明獠牙和爪子那么恐怖，身体上的肌肉同样也不失美感与力量……


    但他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子，问东问西的，喜欢吓人，还要周辞给他读书听……


    周辞感觉他不是养了宠物或者找了室友，更像是，养了个孩子……？


    周辞憋着笑，连忙劝自己快点睡觉。次日一早，周辞睡眼惺忪的用脚寻找着地上的拖鞋。谁知没踩到冰冷的地板，反而踩到了一条滑腻腻的东西。


    “啊！she……”


    “周辞，好吵，闭嘴。”冰冷的手掌按住了他嗷嗷乱叫的嘴。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触感……


    周辞睁开眼，看着面前不耐烦到皱眉的人鱼，又低头查看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鱼尾。宕机的大脑瞬间复原，不好意思的拍了拍人鱼的尾巴。


    “抱歉抱歉，以为是蛇……”


    人鱼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来，我看看尾巴怎么样了。”周辞为了缓解尴尬，垂眸看了看他尾巴受伤的地方。


    人鱼躲闪不及，被周辞看了个全。


    “这不科学吧……”蓝色的鳞片上沾染着点点血迹，昨天已经长出血肉的伤口再一次崩裂，有血渗透出来。


    周辞细细打量了一会，脑子里拼命想着为什么。许是血红色的伤口太过骇人，他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周辞又晕血了。


    “完蛋……”周辞一边揉着发疼的额角，一边暗道不妙。


    人鱼叹息一声，把周辞拉起来。


    “昨天在你的住所里太无聊，不小心弄的。”人鱼淡定的回答。


    “麻烦给我倒杯水……”周辞躺回床上，显得格外安详，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咽气。


    人鱼听话的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送过来。他在一旁端详着周辞一饮而尽。


    “谢谢……”周辞扶着脑袋站起身，“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己上药吧。”人鱼懂事的说道。


    “不对啊，你尾巴怎么……”周辞还未说完，人鱼就先一步拿来了冰箱里的干巴面包，“给，早餐。”


    “谢……唔……”一块冰冷且咯牙的石头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塞到了周辞嘴里。


    “唔……”人鱼又重新递给他一杯热水。周辞咕咚咕咚喝掉半杯后，终于顺下他第一口早餐。


    “好吃吗？”人鱼好奇的问道。


    “不好吃……”周辞摇头，“而且我还没刷牙。”


    “哦，那你去吧。”人鱼应声。周辞洗漱过后，他发现了躲在门口的人鱼。


    “内个……”人鱼溜了。


    看着眼前夺门而出的人鱼，他心中不免奇怪：“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人鱼歪头看他。周辞刚想开口，便再次被打断：“你去图书馆的时候可以带一点小说回来看吗？”


    “啊，行啊。”


    “我不想看关于雌性人类和雄性人类为了在一起繁衍后代的无聊小说了。”


    周辞按着描述翻译了一下。


    “那个叫言情小说 ，不要乱取名字啊……”


    “周辞，早些回来。”人鱼贴心的将他送到门口。


    “嗯，拜拜……”等他带着昨天捕到的鱼，周辞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问人鱼的尾巴是怎么伤到的了。


    “算了，回家再问吧……”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去城镇的水路十分遥远，靠周辞的小破船要开将近半个小时。


    那时他第一次去小岛上，得知这地方不光没有超市，甚至连信号塔也只有一座的时候，周辞心里是打过退堂鼓的。


    他看着自己新买的手机不断的弹出新的消息时，他想了想自己无良的老板，对自己不闻不问的血亲。


    在周辞吹了一会的海风之后，他就劝着自己在小岛上住下了。虽然没有山清水秀的美景，没有富丽堂皇的商店。可同时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噪音，也没有满是羞辱的谩骂。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无边无垠的大海，吹着自由和温柔的海风。


    这是他从小就向往的生活，周辞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没有网络的困难克服呢……


    周辞深吸一口气，体验着这里与生俱来的轻松感。


    “虽然我穷，但我开心啊……”周辞自言自语的说道，“穷开心哈哈哈……”


    “小小滴人儿，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呐……”周辞唱着忘了词，就只好把刚才的调子又哼了一遍。


    这半个小时的路程很短，周辞下船后伸了伸懒腰，就拎着自己的鱼去卖。


    “鲜鱼？”


    周辞点头。


    “从那个小岛上打来的？”


    周辞继续点头。卖鱼的小贩睁大了双眼，看着周辞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那里怎么可能会捕上鱼呢……？”


    周辞思索片刻，答道：“我胆子大，不怕死。”说完没一会，周辞就闷闷的笑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他没法忽略老板看傻子的表情，于是在尽力憋笑。小贩还是收了鱼，给了他一笔可观的数目。


    直到周辞走得时候还在嘀咕：“这人怎么敢的……”


    拿了钱，周辞第一时间就是冲到超市，买了一堆瓜果蔬菜。


    “太好了，是新鲜的黄瓜，我有救了……”周辞就差抱着黄瓜大腿干嚎一顿了，洗都不洗就啃下一口。


    “水灵……”将自己的钱都换成一堆必需品之后，他偶然间看到了一家花店。


    他鬼使神差的走进去，迎面嗅到的香气便是家乡的味道。一个花盆中，小树的枝桠向上生长着，枝头星星点点开着几朵茉莉。他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首童谣。周辞情不自禁的嗅了嗅花的香气，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人鱼见过花吗？按理来说，应该是见不到的。他此生唯一见过的花，可能就是海浪翻涌时，溅起的一朵朵浪花。周辞很诧异这里为什么会摆着一盆茉莉花。但他找遍了店铺，都没看到店主人的身影。


    可能对方是老乡吧。于是，寻找未果的周辞，只能在桌子上放下三十欧元，小心翼翼的折下一枝花来。


    “抱歉。”他小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最后，周辞来到了图书馆。凭借自己仅有的经验，周辞为人鱼挑了一部分世界名著，还有不少的教材。作为一个优秀且没找到合适工作的文科生，周辞主动放弃了理综。


    “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学文……”他看着书架上一排排关于哲理，经济学，社会学的“教辅”书，头皮发麻的径直略过这一部分。


    “小说，小说在哪呢……”周辞转了好几圈，总算是在一个不起眼的书架上找到了小说的分类。虽然不明白人鱼为什么会喜欢上看小说，不过周辞依旧在为他细心的挑选着。


    “红楼梦……？”周辞想了想分类，还是选择收入囊中。打开书本仔细看着不熟悉的语言，周辞想起了自己高三时被红楼梦支配的恐惧。于是秉承着自己淋过雨也要撕了别人的伞的奇葩道德准则，周辞要把书带给人鱼并让他深度理解分析整本内容。


    周辞借完书，返回港口时偶然路过了一所学校。他不禁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时光。


    按照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食堂抢饭的路上。想想自己曾经为之洒下的汗水，周辞再看看手中拎着的瓜果蔬菜，一时间百感交集。


    想当年周辞也是挤进过年级前三的人，高三坐在教室里拼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年少的周辞对未来的规划一点没有，他只想要自由。想要见见不被束缚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但真的等到了自己毕业，他又处于迷茫。


    他想起自己所热爱的事物，下定决心写了一本小说。


    周辞笑了笑，又去书店买了几本当地的教材。


    “书中自有黄金屋，拿了黄金不读书。我用黄金换新屋，新屋全是黄金书。”周辞被自己逗笑，背着重重的书包回到了小船上。


    今天的雾也没有消散，比起前一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辞自认为摸清了海妖的秘密，于是放心大胆的开动了小船。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救命！救命啊！”距离小岛不过几海里，平静海面上突然传出惊呼。


    “坚持一下，我来救你！”周辞顾不得思考，连忙在海面上寻找声音的来源。


    “救命！”


    当他锁定那个声音之后，周辞想也不想丢下救生圈，朝着声音大喊：“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他用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拉上来一看，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