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能在你家过年吗

作品:《意外太多

    路怀谦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打电话给自己老哥的助理求救。


    助理沉默片刻,说:“麻烦您把电话给夫人。”


    路怀谦二话不说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柳庆枝面前。


    话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夫人,路总下午接到了高导演的电话,他问我们,少爷过几天有一场吻戏,他说要不要删……”


    柳庆枝当场瞪圆了眼睛:“删!给我删得干干净净!他……他个臭小子,非要拍个和男人谈恋爱的戏,我忍忍也就算了,但和男人亲嘴是绝对不行的!通通给我删掉一个不能留!”


    “好的,我这就去和他们说。”电话挂断,路怀谦看柳庆枝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像已经不哭了,心里狠狠松了口气,悄么声儿地往后退。


    刚退了一步,柳庆枝转过身来看着他,嘴巴闭得紧紧的,眼泪依然流个没完。


    “呜呜呜,这个臭小子,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不仅要和男人亲嘴给全国人民看,还有一大堆女人说要给他当妈,他不要我这个亲妈了呜呜呜呜……”


    路怀谦进退两难地听着她哭,整颗心都是麻麻的。


    当年嫂子怀孕的时候,他还没结婚,不仅爱玩,还什么事都不会做,路家的一切都靠哥哥和嫂嫂两人撑着。


    嫂嫂心肠好,给同样怀孕的女职工都安排带薪假,自己却带球上场征战四方,到预产期那几天,连路怀诚都放下一切工作,回家寸步不离地陪着妻子,柳庆枝却还在用传真机处理公司事宜。


    很能担事儿的总裁夫人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和她一样是铁打的,所以满不在乎地表示生个孩子算什么,跟她这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比起来,通通都是小意思。


    她一向做事周全,无论面临什么情况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安排最好的方案,再大的意外都能被利落拆解。


    这样积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性格,也自然而然地将生孩子这件事拆解成了两条路,也就是顺产和不顺产。


    能顺产自然好,不能的话,他们也早就联系了私人医院,请到了随时能上手术台的医生,根本没在怕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预产期那几天风平浪静,就这么静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直到足足超过预产期一个多礼拜,柳庆枝的肚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去医院一看赫然发现,这孩子也不知道在肚子里蹦了什么野迪,竟然搞得脐带绕颈四周半,他蹦累了再多喝点水,又导致羊水指数远低于正常标准,有跟没有也没差了。


    虽然柳庆枝做好了两手准备,但没出世的小崽子不仅没给她顺产的机会,连剖腹产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


    淡定得一批的路夫人这下彻底淡定不起来了。


    在准备手术的过程中,所有人都紧张得不得了,隔不了多久就要来测一次胎心,生怕不小心一个疏忽,路小少爷就要自己把自己玩死在肚子里。


    脐带绕颈四周半加羊水干涸,估摸是想着憋死勒死总能中一个,只能说小少爷的豪门包袱太重,连作死都要学他亲娘搞出PlanA和B,也不怕玩过头了debuff溢出,提前把下辈子的命也折腾没。


    等路怀谦收到消息赶到医院,就看见孩子他爸陪着他妈坐在病床上,向来如铁血战神一般的嫂嫂哭的那叫一个惨:“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得了啊,我的天啊,他这是打娘胎里就不想活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路怀谦看着大哥怀里那个满身通红的小侄儿,也被产房里愁云惨淡的情绪感染地泪眼汪汪,从此,整个路家都把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一错眼的功夫他就撒手没了。


    鉴于这孩子打小就厌世,他们对路新炀的照看也紧张得过了头,一个货真价实的妙龄男婴,连件小鸡小鸭的卖萌装都没穿过,衣服上的纹路不是福字就是寿字,活像哪位前朝古董一夜之间返老还童。


    直到他顺利长大,而且顺利得好像有点过头,路家人才慢慢卸下战战兢兢的防备,像对待正常小孩儿那样对他。


    柳庆枝的哭声把许妈也招来了,两人抱在一块哭到打嗝,“太太,炀炀马上就会回来的对吧?这家里没他天天骚扰楼上那吊灯,我们打扫卫生都提不起干劲了呜呜呜……”


    “许妈你放心,他肯定会回来的,他没地方去,那些狐朋狗友我都打过招呼,谁都不敢这时候收留他,他一个人也待不住,迟早要回家。”


    柳庆枝深吸口气:“等他回来,我可以给他点时间把那个戏拍完,但是剧本要改,只能在上川拍,拍完就跟我去公司上班,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许妈嗯嗯点头,路怀谦把路新炀留在沙发上的羽绒服和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手机拿给嫂子看,本性难改地开了个盘:“嫂子你放心,我赌一百块的,炀炀今晚肯定就回来,他身上没钱也没吃晚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柳庆枝扭头一看,嗷一声又哭上了:“我的傻儿子啊,你走之前怎么连衣服手机都不记得带上,你这让我怎么能放心啊呜呜呜……”


    路怀谦沉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耳朵。


    季容屿一进家门,迎接他的不是爷爷温暖的抱抱,而是家里堪忧的卫生问题。


    季光惠年纪大了,远不如年轻时候勤快有精力,再加上眼神越来越差,对很多地方的灰尘污渍就视而不见了。季容屿离开前本来请了钟点工按时来打扫,但他不服老又想省钱,背着孙子偷偷把人辞了。


    看着鞋垫上的泥印,窗帘下的落灰,以及滚落到茶几底的瓜子壳,季容屿把电脑包往沙发上一扔,鸡鸭鱼肉往厨房一放,都顾不上洗手作羹汤,忍无可忍地抄起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季光惠久违地摆上了老太爷的谱,使唤季容屿弄好卫生就做饭,做完饭就洗碗,吃饱喝足后,还要为他老人家的出行伴驾。


    原本伴驾的路上,季老爷是还想再吹吹牛皮的,因为他最近碰到了一个会算卦的老太太,正跟人家拜师学艺呢。


    但季容屿接了个电话,就没空听他叨叨了。


    “删掉吻戏?”季容屿想了想,说,“小青姐同意了吗?她同意的话,我也没问题。”


    季容屿毕竟没谈过恋爱,每本小说的感情线都纯靠瞎掰,多次被新老读者们吐槽过“编点好的行吗”、“不会写就别写了”之类的。


    他本来是不死心的,在准备《陷色》大纲时,也精打细算的好好雕琢了一番感情戏。


    但意外总比计划多,小说正式连载后,季容屿被公司里空降过来的新领导气得连续口腔溃疡,忍不住在剧情里夹带私货,结果越写越放飞自我,换着地图疯狂输出。


    《陷色》一共六个单元,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得了善终的领导。


    等小说写完后,他溃疡好了人也辞职了,某天早上乐呵呵地出门买菜,看到超市贴着“某某果冻,接吻般柔软的感动”之类的甜腻广告语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把感情戏也放飞到外星球了。


    到这个份上了才去找补,难度不亚于女娲补天,季容屿打开文档枯坐三小时,连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戏份都塞不进去。


    后来着手剧本改编时,他和周小青一起重新梳理了故事脉络,让它变得更加完美,也见缝插针地加了几场拥抱亲吻的感情戏进去。但就《陷色》本身四十多集的体量而言,这么点感情戏加或不加,其实区别不大。


    现在导演打电话来,说投资方要求删掉亲密戏,对季容屿来说,也就是重回原点罢了。


    挂了电话,季光惠问他:“删什么吻戏?是不是你在剧本里写两个人亲嘴儿,然后演员不肯亲?”


    “不是演员不肯,是别的原因。”季容屿想了想,估计是路新炀回家后跟他爸妈聊了什么,他爸妈不乐意,所以才有了这么个电话。


    “那是什么原因啊,你给我说说,”老人家想方设法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你要不说,我给起一卦算算也是能算出来的哦。”


    “我不想说,我还是给你买个新孙子吧,”季容屿熟练地屏蔽了迷信话题,然后打开上川地图,开始找这附近口碑不错的宠物店,“你想要猫还是要狗?”


    他到家还不超过三小时,季光惠就连他们剧组送餐车的车牌号都问出来了,季容屿很担心爷爷再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会从最受欢迎老头变成最讨人厌老头。


    “不要,我不要那东西!”季光惠眉头一皱,“买那东西花钱,还金贵难养,天天得费时费力给它照顾打扮,我才没那个闲空。”


    “那弄个不金贵不难养的,你要不要?”季容屿话音刚落,一辆车迎面驶来,车灯唰一下扫过他,最后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路新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季容屿,你是好人吗?”


    季容屿:“???!!”


    路新炀眨巴两下眼睛,蔫蔫地说:“就是那种……愿意收留我在你家里过年的好人。”


    “等一下,”季容屿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看着那张刚分开几个小时,表情却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季容屿的第一反应是:还有比这更金贵更难养的吗?


    第二反应则是:他以前帮季光惠吹出去牛皮可能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