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汪汪汪!

作品:《意外太多

    剧组借来拍摄的那片景区还挺大的,汤林跟着地图导航绕到一个早已对外关闭的入口,这里偏僻得连民宿都不开了,只有稀稀拉拉几座农村自建房、满地乱走的鸡和一条看着鸡的狗。


    “……嗯嗯,我已经看到你说的了,就是这里了吧……我知道不能停车,你们车都停哪了?……好,已经很近了对吧,那我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自己走过去就行。”


    汤林回头对路新炀和季容屿示意,两人都点头,他就把两人放下,自己去找停车场了。


    路新炀和季容屿先后下车,那条黄黑狗立刻就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它蹲在地上还不足人的大腿高,却不知怎么突兀地吠叫起来,还作势要往人跟前扑,态度非常不友好。


    季容屿下意识退了两步,看路新炀还往前凑,伸手拉了他一下:“小心点,这狗挺凶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路新炀比狗还凶地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


    季容屿:“???”


    路新炀赢了。狗被他喝退了三步,一脸警惕地竖起尾巴盯着他,耳朵前后抖动着,嘴上嗷呜嗷呜叫了几声,但很明显它的声音比刚才气虚太多了。


    “叫你凶我们,”路新炀得意地蔑视着它,“哼,我从小就吵遍小区无敌手了,隔壁家最野那只两百斤的狗都吵不过我,你算什么呀。”


    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那狗缩着脑袋,要呲不呲地露半颗牙出来装了装样子,然后掉头就往自己家跑了。


    路新炀还不肯放过它,站在原地指指点点:“季容屿你看,看看,我就说这狗真不行吧,好狗是不会像它这样天天在外面抛头露蛋的。”


    黑黄狗本来还摇摆着的尾巴刷一下夹回了两条后腿中间。


    “哈哈!它心虚了!”路新炀用一声欢呼宣告了自己的胜利,接着又开始喊季容屿的名字,但没人理他,转眼一看才发现季容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他赶紧拎着东西追上去。


    “季老师,你怎么走了都不叫我啊!”


    “我觉得我继续站在那里,有点打扰你和你朋友团聚了。”季容屿平静地说。


    “怎么会呢,”路新炀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肩膀,“你才是我的好朋友啊!”


    季容屿:“……”


    不,他不太想跟外语特别好的人做朋友,他觉得自己参与不了对方的日常交流。


    看路新炀还一副很想教他说外语的样子,季容屿赶紧道:“好了先别说了,快到地方了,你收敛点……”


    顿了顿,他忍辱负重地补充一句:“别让剧组其他人知道你只把我当好朋友。”


    “嗯嗯。”路新炀点头,季容屿又说:“也别让他们知道你这两天住我家。”


    “交给我,你放心!”路新炀自信满满地说。


    季容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然后闭嘴继续往前走了。


    两人刚回到剧组没多久,正挨个送年礼呢,文卓和虞晗也先后回来报道了,又过了半小时,导演组从山上扛着器材下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因为昨天蹲了一个通宵却没拍到想拍的素材,今晚还得再去一趟。


    知道男主角回来了,高导刚坐下喝口水就把人叫到了自己面前,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把路新炀的脸皮子一揪:“好哇!你又敢长胖!”


    揪完脸子再揪腰子,更是气得血压嘎一下就上来了:“肚子也胖了!都胖了!!”


    路新炀来的时候还乐颠颠的,以为导演是两天不见太想他了呢,谁知道迎接他的只有导演的勃然大怒,顿时捂着小肚子往后跳了一步:“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能打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没给我爸妈交授权费你不能打的!”


    “我打你什么了?饭吃多了就有力气和我顶嘴了是吧!你放假回去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你还要瘦几斤?你倒好啊你把我的话反着听啊!”


    高导捶胸顿足地指着路新炀,恨不得把手伸到昨天去戳翻路新炀的饭碗:“你是不是!是不是这两天都跟季容屿混去了!你能胃口那么好吃那么多,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喂出来的!”


    季容屿刚要过来跟导演拜年,还没进门就隔空挨了一通吼,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灰溜溜地躲到副导演那边假装盯戏,留路新炀独自一人承受炮火。


    很快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男主角休假回来当天就被导演立了规矩,不许吃荤的不许碰酱的,不许喝辣的更不许蘸油的。


    “哎哟,”摄像大哥端着一杯加麻加辣的关东煮,拿着一串香喷喷的牛肉丸在他面前晃晃,“真不许吃啦?”


    “嗯。”路新炀拿手捂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点头。


    “还挨了一顿骂?”大哥把牛肉丸往他手指间那宽宽的缝条前面送。


    “嗯……”路新炀继续把头转开,声音更加低落,“唉……”


    看他这么伤心,那摄影大哥心里就舒服多了。


    只是路新炀休假几天休得红光满面,大哥到底是妒意难消,于是凑过来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拱火地说:“你也别太生气,导演又不是第一次骂你了,你们放假这几天他骂你好多回呢,骂的比现在难听多了。”


    路新炀一听这话就放下了手,露出一副同情的样子:“那导演真是太可怜了,好吧,我决定原谅他了。”


    大哥顿时一呆:“啊?”


    “想骂的人都不在身边,骂的再难听人家都听不见,真是好可怜啊。”路新炀善解人意地说。


    高导觉不觉得自己可怜,大家都不清楚,反正路新炀被二十四小时严格管控着,连鸡的剩饭都没得吃,那才显得比较可怜。


    还是没躲掉高导一顿臭骂的季容屿捧着自己大鱼大肉的外卖,阴阳怪气地说:“大明星嘛,现在稍微可怜一点,以后就出息啦,超市卖老陈醋的货架旁边都摆你的人性立牌。”


    想起自己不辞辛苦地把电脑背回家,可是两天下来一点正事都没干成,季容屿对路新炀就更没好脸色了。他夹一大筷子酸菜鱼在路新炀面前晃了晃,然后香喷喷地送进嘴里。


    嚼嚼嚼,真好吃。


    “现在你也是坏人了。”路新炀手里捧着玉米窝窝头,哼哼唧唧地把自己的屁股从季容屿旁边挪开,变成了和季容屿背靠背。


    然后一抬头,就跟前面那只眼熟的黑黄狗对上了目光。


    那狗嘴里还叼着一块滋滋冒油的小排骨,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的表情特像在看那种远方来的穷亲戚,虽然个头很高大,但是混得那叫一个惨。


    路新炀:“……”


    好久没见吃得比狗还差的人了,狗都难免对他有几分怜惜,把自己吃剩的骨头吐出来往他面前扒拉了两下。


    路新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又翻译翻译对着它汪了两声,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反正它身体一歪就原地躺下了,继续看着面前的这位饭搭子。


    他俩一坐一卧,远远看去也是一对璧狗。


    但这份温馨没能持续多久,季容屿先瞥见一个陌生人朝这边走过来,而且他身边跟着的是副导演陈锋,显然不是什么无意间误入剧组的游客。


    季容屿心里正想着呢,就发现他的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大声喊道:“ 炀炀!炀炀!你看看谁来看你了啊?”


    哦,原来是来找路新炀的。


    季容屿礼貌地起身让开,和陈锋走到旁边去了,而路新炀猛地回过头,十分惊喜地看着对方:“叔叔!你怎么有空来了啊?”


    “你都跟你妈吵架吵得有家不回了,我再没空也必须有空了啊。”路怀谦无奈地笑了笑,将他拉过来仔细打量了一通。


    大过年的,路新炀赌气跑出去一夜没回家,两夜三夜过去依然没见人影,去问他以前的朋友也问不出个声儿。


    柳庆枝本来想着他那么大个人了,再怎么也不会在上川老家走丢吧?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消息,还是坐不住了到处叫人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路新炀都已经回去拍戏了,又赶紧把路怀谦叫来探班。


    现在当面一看,不错,连保暖裤都穿上了,除了手里的窝窝头稍显朴素一点,人还是他最熟悉的那副没吃过苦的样子。哥哥嫂嫂应该也能放心了。


    “你这几天是在哪过年的啊?听说叔叔送你的那辆车,你找隔壁家的小安帮你开回车库去了?小安说是在白江桥那边和你碰头的,你怎么跑那么远啊,我们都以为你会去云图住几天呢。”


    好啊,狐朋狗友出卖他了。


    但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套话,套完小安又来套我了!


    路新炀顿时警惕起来,强忍着没往季容屿那边看也没说季容屿名字:“干什么,我爱去哪去哪,你们不要我难道还不许别人要我啊?”


    “谁说不要你了,你妈那不就是太想要你了才希望你别在外面拍戏赶紧回家嘛,”路怀谦安慰他道,“你爸这几天都说想你呢,你妈也想你,虽然她说不想,但是她打了五个电话催着我赶紧把你那什么手机衣服都给你送过来,就怕你少了哪个不方便。”


    “这还差不多。”路新炀撅了撅嘴,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个窝窝头。


    “东西都在你的行李箱里,一起装着带来了,哦还有,你带回家那个酸辣鸡爪我们吃了,味道不错,你爸问你在哪里买的。”


    “我好朋友送我的,”路新炀说,“本来我还跟他学了做法,想回去亲手给你们做的,看到那一包生的鸡爪子了吗,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做就被赶出家门咯,所以你们直接生吃吧。”


    路怀谦:“……我以为你刚才消气了的。”


    “现在才消。”路新炀冷酷地拍了拍手。


    路怀谦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想起出门前嫂嫂的千叮万嘱,继续对这个有恃无恐的侄儿表达家里的关怀:“你这是刚吃饱饭就要上工了?可真够忙的。跟叔叔说说,今天要拍什么戏啊?”


    “今天拍夜戏,就是我演的角色为了抓坏人跑到深山老林里,然后警察叔叔以为我是坏人,就连夜带着警犬叔叔一起来抓我……哦这个不适合叫叔叔对吧。”路新炀双手叉腰。


    他亲叔叔在旁边已经垮出了一副狗脸:“你说你消气了的。”


    “对啊,你干嘛怀疑我?”路新炀说,“我这人从来不骗人的!”


    路怀谦:“………………”


    他跟路新炀信号不良地聊了一通,感觉回去能交代了又好像什么都交代不了。路怀谦吭吭哧哧地来,又一脑门窝囊地回去了。


    等他被副导演送出了剧组,导演高健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路新炀问:“怎么回事,你叔叔怎么突然来探班了?”


    路新炀正要去找季容屿呢,被他问了就停下来解释一番:“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就是我有一个妈,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你应该也有一个妈。”


    高导:“……”


    高导:“说来话长就不要废话了,直接说,你妈怎么你了?”


    “我妈把我赶出家门了。”路新炀说。


    “然后呢?”


    “没了。”


    高导:“………………”


    “行,”高导摸了摸自己快要透光的地中海,“那你这几天是在季编剧家里住的?”


    “没有!”路新炀大声反驳,“绝对没有!我跟季容屿一点都不熟!”


    “哦……”导演拉长了声音,“可我看群里边你不是大年三十晚上还用他手机发红包吗?然后第二天早上他又说遇到你了还帮你拜年,你真没住他家里?”


    路新炀反驳的每个字都说得慷锵有力:“真没有!我们就是晚上碰巧遇到然后第二天碰巧又遇到了!”


    “哪有那么巧!!”高导怒视着他,心说你真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啊。


    “本来就有,”路新炀眼珠子一转,又神秘兮兮地说:“你不知道吧,我偷偷告诉你,因为季容屿的爷爷特别会算命,他算到我们要遇到的。”


    开了这个造谣的口子,路新炀就兴冲冲地说下去了:“季爷爷是个老师傅,他算命很准的,季容屿一定也有家传,那天我俩去逛、我俩偶遇后顺便去逛了一下商场,季容屿就说我以后肯定能大红呢,我能代言那个什么什么牌子……”


    叭叭说了好大一通,然后路新炀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我觉得他说得对!我就信他说的了!”


    高导被他忽悠得眉头紧皱,犹犹豫豫地朝季容屿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恰好发现他正竖着四根手指,用大拇指在那上下掐算呢,不由得心里嘀咕,难道他真的懂?那到时候我们剧组杀青是不是得请他来算一个良辰吉日啊?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季容屿看着自己帮忙搬完东西后,中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的一块黏黏的黑色污渍,拿大拇指指甲盖刮了半天还没刮掉。


    想洗手。但是更想下班。


    唉,放假休息两天回来,这个班上得一点都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