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到底是没喝那口水，心头的疑虑让他眉头紧皱，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列车上克里斯平莫名的异常，变动的车牌号...


    不对，更先让他注意到的应该是司机。


    当一些事情都在同一天发生的时候，就会让人产生它们好像有什么联系和预兆之类的反应。


    从科学上来讲，这种感觉多半是情绪带来的错觉。


    可比起科学，顾斯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有些被大脑判定“无用”的信息只会在脑中进行最简单的接收，但潜意识会替你记住。


    这一点在顾斯年过往最为水深火热的几年里得到过无数次印证。


    所以，一定是他漏掉了什么。


    克里斯平和司机都不在车上，顾斯年没在车厢里发现什么可以串联起来的点，他垂下眼静静思索着。


    如果司机和克里斯平真的都有问题，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其实克里斯平的威胁要更小。


    那么司机。


    顾斯年站起身，如果车牌的问题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至少能证明他的预感指向的不是什么极其恶劣的事件。


    “怎么了吗？斯年。”萧瑾瑜起身让他出来。


    “我找一下导演。”顾斯年没多说，在没确认之前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根本没办法解释清楚。


    “这水先别喝了。”他在错身的时间里贴近萧瑾瑜小声说。


    不是他不愿意提醒其他人，只是因为萧瑾瑜和他认识多年，也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哪怕有疑问也会听他的话。


    但其他嘉宾就不好解释了，总不能说我怀疑这水里有毒，大家都别喝了。


    子虚乌有的东西，他又要怎么证明呢？


    更何况他现在自己都不确定。


    虽然他很相信自己但凡事都要有证据，如果真有针对节目的计划，那么动机又是什么呢？


    定了定神，他走下车，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沉，乌云黑压压地堆积在一起。


    要下雨了吗？顾斯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刚还播报晴天的天气预报现在已经变成了暴雨，甚至有黄色预警。


    说实话，这真是相当不好的预兆。


    导演就在不远处核对路线，顾斯年没走两步却见一个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地身影。


    是司机宋师傅。


    似乎是看见了他，那身影一顿。


    “是...有什么事吗？”


    顾斯年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毕竟这位老师傅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一副畏缩老实的模样，好像有些怕他们一样，只要没人和他说话向来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怎么突然和他搭上话了。


    “宋师傅上班几年了啊。”顾斯年看了一会儿，直把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开口问道。


    面上当然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好像只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一样。


    “哦，有个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多年了啊，那宋师傅你结婚了吧，有孩子了吗？”


    ...


    几来几往，顾斯年就是没让开路也没有要回车上的意思。


    他越问越觉得奇怪。


    不是回答有什么问题，而是表现。


    没有起伏。


    无论是谈到工作，工资还是家人孩子。


    虽然动作上一不忘揉搓双手好像十分局促一样，可是语调表情都没有大的起伏。


    像个机器人，程序里只输入了木讷老实，却忘记了人的表达是有情感的。


    公式化的演技。


    可是这辆车的驾驶座上却明明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就算是紧张不好意思也不至于连顾斯年都看不出哪怕一丝丝情感的流露。


    顾斯年停下了问题，不再说话。


    宋师傅似乎有些急，抬头看他，双手又相互揉搓了一下。


    第四次了，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这个手部的动作已经出现了第四次了。


    很刻意。


    紧张局促的人双手不自觉交握是因为抚摸揉搓手臂能增加安全感，往往是不自觉的下意识行为。


    但眼前的人却好像只是为了表达自己很紧张一般机械性地完成，每一次都是先左右握住右手拉拽一次再用右手掌包裹住左手背，做完便放下。


    顾斯年看着那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和舒展随意打开的双腿，以及自然向外的脚尖，甚至右脚不自觉地轻点地面。


    看起来也不紧张啊，不耐烦倒是有点。


    也许是他的视线停留时间太长，宋师傅又揉搓起了手掌，和刚才一模一样，甚至顾斯年看见他顺手一般按压了一下指节。


    天色更暗了，明明是下午，却看起来仿若到了傍晚。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却看见导演远远地往这边来了。


    “那什么，路线核对好了哈！可以出发了。”丁大伟乐呵呵过来。


    当然，通知出发这种事情找谁都能说，他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了这个。


    “小顾啊，租车公司那边回消息了，好像就是这个车牌啊，平常驾驶他的司机就是姓宋啊，看着就是这个人，没什么问题。”


    丁大伟把顾斯年拉到一边小声说，毕竟让人家司机听见了也不好。


    顾斯年没想到导演居然想了这么多，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确实如导演所说，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


    难道真是他记错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当然是平静的。


    “那行，这些细节确实也要注意，综艺能顺顺利利就最好了，以前这租车出得事儿也不少的，小心点应该的。”


    丁大伟拍拍顾斯年的肩膀语重心长说了一通。


    听到导演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顾斯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下。


    回到车上，萧瑾瑜翘首以盼。


    “怎么样？”他问的当然是那水的事情。


    顾斯年摇摇头。


    “可能是我想多了。”


    也对，谁会大费周章来在他们身上做文章？


    更何况还是直播节目。


    车子启动了，没走几分钟，又急又大的雨就砸了下来，山野间弥漫起薄薄的雾气，车窗上凝结着小水珠，擦掉一块能看见顺着玻璃往下淌的雨水。


    摄像机架在车前，安静地拍摄着车厢里嘉宾们的互动。


    【卡了。】


    【我怎么卡了。】


    【好卡啊。掉帧了吧。】


    【怎么回事，下雨下得吗？】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间的画面逐渐和现实里的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