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哭泣都要压抑无声吗？


    他想张大嘴嚎哭，就像自己所见的婴儿那样，因为离开母体而恐惧，把自己的情绪全部一股脑的发泄给这个世界。


    然而他做不到。


    只有细细的喘息声中的泣音，断断续续。


    身边的人翻身坐起，把他从自己的臂弯里面挖掘出来，轻轻的声音好像蕴含某种魔力，让人下意识照做。


    “不要哭这么急，你快背过去了。放轻呼吸，来，和我一起呼吸……”


    他们之间额头向相抵，近到白瞬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他随着对方的呼吸频率调整，终于从那种天昏地暗的悲伤中挣脱出来。


    白瞬看不见对方，只有一团棕色的影子在他面前晃动。黑发编织的小辫子垂落在他脖颈，带来痒意。


    太……太近了。


    他猛然后退，脑袋咚的一声撞上门板。


    “抱歉。”


    一只手探过来，帮他揉了揉撞疼的地方，熟悉的塞西莉亚花的香气在鼻尖蔓延。


    他顾不得自己的失态，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那只手顿了顿，手的主人声音略带落寞，但还是说:“我叫温迪。”


    白瞬紧跟着问:“你就是去摘塞西莉亚花的人？”


    对方笑了笑，语气认真:“是我。”


    “那你见过我父母吗？”他激动起来。


    这些天对他示好，想要他抚养权的人比比皆是。


    但这个少年，却是唯一一个为他带来了塞西莉亚花的人。


    没错，他的父母，就是为了寻找塞西莉亚花而失踪的。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色甚至近似祈求。


    一个眼盲脆弱的少年做出这样的表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让人不忍心欺骗。


    温迪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有些不忍心:“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你的父母。


    他去寻找塞西莉亚花的时候，也顺带寻找了白瞬的家人，但很遗憾。


    没有。只有呼啸的风和荒芜的泥土。


    “你不需要道歉。”冷静下来的白瞬抱住花篮，声音里面已经失去了所有情绪:“你是谁派来的？不管什么要求，我答应了。”


    无非也就是那些贵族吧。


    而他只是一个略有小聪明的普通人而已。


    所有的筹码，也就仅仅是自己了。


    8.


    少年无奈的笑笑:“你之前发明的肥料和防风药剂对蒙德人帮助很大。”


    “我们是真的想要感谢你。”


    即使那是对这个城市杯水车薪的改革。


    但他的智慧帮助人们，为这个冰冷的世界注入了希望。


    仅仅这一点，无偿公开技术这一点，他就收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那又如何。”


    白瞬讥讽一笑。


    “上天还不是夺走了我的父母。”


    他爬起来，摸索着要把花篮放到桌子上。


    温迪静默着，因为他也不明白，也无法回答，为何命运要让一位蒙德之光变成现在这幅马上就要死去的模样。


    还失去了视力。


    “我会保护好你的。”他低声道。


    9.


    自称那天之后，白瞬身边就多了一个赶不走的少年。


    他弹着七弦琴，也许在树上，也许在窗前，悠扬的琴声赶走了烦恼。


    这样的行为，也被白瞬默许。


    因为对方威胁他要把那天务必丢脸的事情编成诗歌！


    混蛋！


    他恨恨戴上老师用炼金术制造的眼镜。


    这副眼镜可以让他看见图像，虽然没有颜色，但那也很好了。


    “白瞬！”


    温迪轻快的从敞开的窗子里翻进来。


    高挑瘦弱的少年轻咳两声，高挺鼻梁上金丝眼镜为他增添了一分学者般的儒雅。


    蓝灰色的眼，像是一团混沌，藏匿无数情绪。


    “下次记得走门，我记得我给过你钥匙。”


    他没那么硬气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温迪脸上还是那副笑容。好像压根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新朋友。”


    健谈的诗人神秘凑过来，白瞬一脸平淡，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露出这个人想要看见的表情，他就会越来越有劲。


    “……”


    白瞬没有说话，他认为这和他没关系。


    “下次我带他来找你啊！”温迪笑着坐在窗户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七弦琴，又开始自娱自乐的弹唱起来。


    手上炼金转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间，白瞬真的很想告诉对方，自己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无所谓的社交。


    可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软绵绵的“随你。”


    ……


    算了，到时候自己找个借口，比如去老师那里提前离开就好了。


    他觉得古怪。


    这个少年一声招呼也没有就闯进了他的生活。


    然而脾气实际并不好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这种行为。


    甚至可以说每日都想发脾气，结果总是在对方的笑容里面小发雷霆，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就过去了。


    ……这个人，是给他下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