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抱歉抱歉

作品:《死对头每天求我别圣母了

    李尘尽是滚滚雷声硬生生震醒的。


    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被万里乌云吞噬的天空,在那乌云翻滚之间,雷声伴随着紫色电光,在云层中忽隐忽现,仿佛随时要将天空撕开一个口子,准备给哪个倒霉蛋降下一套雷劫,令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并在心中诚恳祈祷着,希望要被雷劈的那个倒霉蛋不会是她。


    大约是因她心中虔诚,虽说着雷声震耳欲聋,却没真劈下来什么东西,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怎么在沙滩上?


    虽说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假死,但真死也好,假死也罢,那收留她的老和尚是个讲道义的,不该会让她“曝尸荒野”才对……


    正在她努力思索之时,一个穿了一身黑,趴在不远处沙滩上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雷声这么大都没把那个人震醒,九成九是个死人。


    好在她心地还算善良,不忍见他人要如她一样“曝尸荒野”,不如将那人找个地方埋了,之后等她真死了还能作个伴。


    这么想着,她也慢慢站起了身,慢悠悠地走到那尸体边,将那尸身翻了过来。


    在看到那尸身的正面时,她被吓了两跳。


    这第一跳是因为这人胸膛还有起伏,看起来只是受了重伤,还没死;这第二跳是因为……


    这家伙是她的死对头!


    是那个从前让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存在,现在竟也会落魄至此,实在是老天开眼。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这个死对头看着怎么比她记忆里的要年轻许多?


    其实她本该趁现在直接要了他的命的,但要动手时,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有道德,况且这谁的命都挺贵,说不准这个视人命如草芥,还大张旗鼓要用世间万物做祭品,还总是暗算她的灭世魔头还有可救之处呢?


    大不了现在她先将他的手筋、脚筋挑断,再将他灵脉封了,让他跑不了又运不了修为,然后再看他是否有悔改之意,如果没有再动手也不迟。


    这么想着,她便搭上了他的脉,想要看看他究竟受了什么伤,结果这手刚一搭上,她的眉头便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就在她想要细探之时,突然感觉到手下的东西一动,连带着脉搏跳动的速度也快了些许,她睁开眼,有些意外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她这死对头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双眼睛却好看的很。


    就像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防备,却又因重伤无法动弹,只能像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鹿一般,睁着一双眼睛无助地望着她,“……你是谁?”


    他努力提高自己的声线,想要衬托的自己不是那么的无力,但声音听起来却更显虚弱,没有丝毫威慑力。


    他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最终只能认命地躺了回去,不再问她是谁,而是有气无力地道:“你想做什么……”


    李尘尽显然没料到他现在会醒,收回了手,竟有一种要做坏事却被发现的尴尬感,哎呀一声,十分歉然地道:“我正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封了你的灵脉的,未曾想你醒的这么快,真是抱歉、抱歉……”


    沈正渊:“……?”


    他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见面前的人面上透着一股病容,因此皮肤呈现出的是不健康的苍白,但却为她如画的眉目增添几分特殊的美感,令她看起来像是画卷中的走出来的病美人。


    这样的人,不说弱柳扶风,也应该是温婉柔和,但面前的人却是两不沾,甚至说出的都是让常人听了会瑟瑟发抖,午夜梦回间想起来都要做噩梦的话。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睁大的眼睛盯着她的方向,像是要在死前记住她的模样,之后好在头七夜里来复仇,“你,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因胸中气血翻涌,呛咳出一口血,一扭头,昏死了过去。


    李尘尽啊了一声,像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你死了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正常的关心,还是隐隐的期待,总之在再次搭上他的脉,发现他还没断气,只是因方才心绪激荡导致伤势加重后,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眼下人还没死,就得救。


    要救人,自然就得先将人带去安全的地方,毕竟看现下的这个天,显然随时都会下雨,就算他被雨淋一场死不了,那她也不能跟着他一起淋,得找个地方避雨才是。


    她对此地没有任何记忆,自然也不知该往哪走,只能随便挑了个方向,将晕过去的人背上,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


    结果没成想她这运气还不错,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便见到了一处城镇。


    只是与她所想的不同,这城镇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洗劫,石砖铺就的地面出现了道道裂纹,周围的建筑也大多有些破损,有些损伤极为严重的,墙壁上已爬满了裂缝,好像稍微来阵大些的风,便会将墙吹倒一般。


    若是这样的城镇没人住,成了荒城倒还算好,可坏就坏在这里面不仅住着人,还活人、死人全都有。


    首先映入李尘尽眼帘的,是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尸体或躺或卧、或残或缺,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神情还保留着生前的惊恐。


    有些尸体的嘴巴现在还大张着,合不上,好似还在不断地哀嚎着,令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将背上的人摔到地上,恍惚间,仿佛正有哀嚎、痛哭和咒骂声回荡在耳边。


    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些声音,甚至连天上的雷声都不知何时听不到了,周遭能听到的只有些许如同呜咽的风声。


    至于那些活人,此刻望着她的眼神中都闪烁着警惕和畏惧的光芒,各个宛如惊弓之鸟,好似担心她会做出些什么不利他们的事一般。


    李尘尽尝试想要同一些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好的人搭话,但结果就是她才往前走一步,对方便被她的举动吓的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甚至还有人随手捡起了附近看起来能防身的东西,或是木棍,或是砖块,又或是铁勺对着她。


    李尘尽咂了咂嘴,虽觉得他们害怕的应该不是自己,但还是默默往后退了退,背着背上还未苏醒的人,绕过那些人,想要找个看起来还能住人的屋子先避雨歇息,不管什么事都等天气好了再说。


    最后她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家医馆,虽说这医馆的墙壁上也满是裂痕,但也勉强能住人。


    而最巧的是,她们进来的瞬间,外头正好下起了倾盆大雨,若是晚上那么一步,她们就该成落汤鸡了。


    但坏消息也不是没有,就例如——这屋子漏雨。


    李尘尽抬起头,看着雨水不断地从屋顶的裂缝和大洞滴进屋里,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在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漏雨,就像现在她们所在的小房间里,就暂时还未漏雨,只是有些漏风而已。


    她将人放到床上,刚撩起衣袖,搭上对方的脉,这刚躺到床上的人,便陡然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看的她都担心按照这个距离,会被他一口血喷到身上。


    不过好在他现在并未吐血,只是抽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双手手腕,又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腿,显然是在检查自己的手脚筋是否还健在。


    李尘尽道:“抱歉、抱歉……带着你一路找地方避雨,还没来得及挑你的手筋和脚筋……”


    沈正渊没想到会有人用道歉的口吻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捂住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血,“你,你个疯子……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好歹是我将你背到此处,免了你成落汤鸡之难,你怎能如此对你的恩人说话呢?”李尘尽叹了口气,“不挑你的手脚筋也可以,你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我看看你神智是否还清醒。”


    沈正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因此此时还有些呆愣,一时间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只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似是想要分析出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又或是想看出她神智到底是否正常。


    但很快,他便听床边的人悠悠地道:“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


    “道历二二七六年,凡间不清楚……应当是乙巳年……五月十六日……”说着,像是担心她不信,还额外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可以多问几个人……”


    看这样子,很显然,是真的很担心她会将他的手脚筋给挑了。


    不过一听这年份,再加上看眼前这人看起来既比记忆里年轻,又比记忆里惜命,修为也明显比她记忆中要弱上不少的样子,她便十分肯定,他没有撒谎。


    眼前的人是没错,只是她出现的错了,若她没计算错的话,现在应当是差不多七八百年前。


    她随看过修真界的史书,但这段时期的历史记载语焉不详,且有不少残缺,后世的书中只记载着了这段时期三界都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令修真界、妖界和人界都伤亡惨重、尸横遍野。


    而这段期间的修真界也是千百年来最为鼎盛之时,但也就在这最为鼎盛之时,遭受的创伤也最重,陨落的大能和天才不少,许多秘法也都在这段时间里断了传承,甚至连七八百年后能与剑修界并列第一的法修界,都差点在这段时间里消失。


    而最巧的是,她这位死对头就是法修界的人,也就是在这场不知名的灾难后,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法修界重新振兴,被后来的法修界弟子尊称一声“老祖” 的传承之人。


    之所以会这么说,好像是因在这段时间里,法修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死干净了,所以如果现在他死了,那些秘法也会跟着他一起下黄泉,之后也就不会再有法修界了。


    所以他现在必然是不能死的,手脚筋也不能挑,实在是有些可惜……


    李尘尽盯着他看了许久,在将沈正渊盯的后背发凉时,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又对着他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腕拉到面前,指腹紧紧地贴在他的脉门上。


    分明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却令沈正渊突然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要将手抽回来,却发觉眼前人看起来病歪歪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用了十成的力气都未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怕是这手筋不保。


    李尘尽抓着他的手腕,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脏腑受损、灵脉寸断、经脉阻塞……伤的这么重,竟然还没死,看来你当真是命不该绝啊。”


    “你是医师?”沈正渊道,“还是说,你想用我试药,或是炼制成药人?你若想要将我炼制成药人,那我劝你现在就收手,或者趁现在将我杀了,否则我日后定会百倍偿还。”


    李尘尽撩起眼皮,扫了眼对面的人,随后又叹了口气,“你就不用使激将法了,杀你自然是不会的,我也没有拿他人试药和炼什么药人的癖好。我只是看你眼熟,想要帮你治治罢了。”


    他说的话自然也不全是为了激将,也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按照她从前对沈正渊的了解来看,他无异是个有仇必报之人,百倍偿还也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就是那种自己一分不开心,就要让仇人百分不开心的性格,且他也毫无怜悯心可言,只要是他觉得能让对方痛苦的,哪怕要下手的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或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也会毫不犹豫。


    也正是因此,她才极为看不惯他,屡次同他交手。


    只可惜此人精通各类阵法,又知晓她更擅长近战,因此一直有意和她拉开距离,站到远处她够不到的地方,看着她在他设下的法阵里上蹿下跳,等她好不容易将法阵破了,他人却已不见了。


    唯一一次差点弄死他,还是因他那时没有防备地在发呆,而她选择了偷袭。


    只是最终还是没将人弄死,只是将人重伤了,不知躲到了哪里,一连大半年都找不到人。


    而这最后的结果嘛……


    也是显而易见。


    她偷袭了他一次,他后来也趁她不注意还回来了,也是差点把她给弄死了,最后这事也就这么扯平了。


    好在现在他因年岁尚小,不似她记忆里的那么深沉阴暗,像个活人,应该还能感化,能教会他未来要做个好人。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的确是没有炼药人的癖好,只是我对你这样的伤很感兴趣,也有些经验,有九成把握能治好你。”李尘尽微笑,“正好这里就是医馆,我看那些药材都还在,银针也好找。就是得先给你熬药,这怕是得耗费不少时间……”


    “这样,我先去给你熬药,你就先在这休息一会。记住不要乱跑,不然我可就要把你的脚筋给挑了。”


    沈正渊:“……”


    她嘴上话是这么说,像是要让人自己自觉不要乱跑,但站起来的瞬间,却以手为刀,毫不犹豫地砍在了他的后颈上,令沈正渊都为来得及反应,便不受控制的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李尘尽看着瞬间晕死过去的人,摸了摸自己的手,感觉自己下手重了,一时还有些忐忑,生怕直接将人劈死了。


    直到她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见他还有呼吸才放下了心,转身走出去,躲着头顶漏进来的雨,绕到柜台后头翻找药材。


    沈正渊醒来时,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间,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像是脖子都要断了一样,而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正微笑着望着他的人。


    李尘尽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远远的,苦味就飘了过来,看起来是才坐下,他便醒了,令他一时竟不知该庆幸自己这时候醒了,还是悲哀自己竟然这时候醒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碗,最终决定破罐子破摔,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尘尽坐在木椅上,手中还拿着勺子,一副准备要亲自喂他的模样,此刻闻言微笑道:“救你啊,难道你是担心这里面是毒药?”


    “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不是毒药,但我不需要你救。”沈正渊道,“你若现在离开,我不会对你动手,若你再不走,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上你一起。”


    “听你话里的意思,就是担心我这碗里是毒药了?你放心,这里面可都是正经东西,像人参、独活、当归……”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道:“罢了,说了你也不知道。但总之这些可都是好药啊,平常买的话可是很贵的,我都时常只能买些便宜的凑活着用……”


    “等你喝完了药呢,还要扎针,我记得是要刺百会、大椎、膻中……我如今这记忆不大好,记不太清,不过大致位置我还是记得的,我等会看看便能想起来。”李尘尽悠悠地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相信我,那到时候我就只能硬来了,反正这治,我肯定是要治的……”


    沈正渊:“……”


    说实话,他不信一个与他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会好心救他,再加上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也完全不像是出于好心,现在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得而知,这碗药他自然是不会喝的。


    李尘尽自然也知道他不会喝,正准备将人打晕了灌进去,却没想到沈正渊先发制人,直接将她手中的药碗给打翻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泛着些许热气的汤药撒了一地,甚至有不少都撒上了她的裙摆和鞋面。


    而沈正渊也是丝毫未作停留,也不担心她会趁现在杀了他,直接掀了被子便下床准备走人。


    李尘尽叹了口气,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年轻人就是浮躁。这药可是我辛辛苦苦给你熬的,腰都快坐断了,你也不知道领情。”


    “不过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熬了两份,你将这一碗打翻了,可不能再将另一碗也打翻了。”


    沈正渊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发现根本甩不开,只能道:“我不需要你的药。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现在只有一条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你要杀就杀。”


    “你看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我还没说你有价值呢,你就已经不打自招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法修界的所有秘法和法宝应该都在你身上吧?”李尘尽问。


    沈正渊一怔,随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果然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但你就算再如何折磨我,我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谁说我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况且我折磨你了吗?我可是好心好意地要治你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李尘尽又问,“还有啊,按照你现在的伤势来看,别说走了,吸口气都疼吧?”


    “你也不用骗我,你这伤啊,我熟悉的很。况且你现在出去了,又能往哪走呢?怕是走两步就没力气要倒下了吧?你又对医术一窍不通,外面的医师呢,也鲜少有遇到过如你这般的重伤的,这治起来可没有我给你治得好,不如你试着信我一下,反正是不会治死你的。”


    沈正渊回道:“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又为什么要信你?”


    最重要的是,她看着也不像是可信的样子,两人刚见面时,她一开口就是要挑他的手脚筋,他又不是疯子、傻子,怎会信这样的人?


    只是这后面的话,他一时不敢说,毕竟他虽不怕死,却担心真被挑了手脚筋,成一个无法行动的废物。


    李尘尽微微一笑,“说得好。你我素不相识,在你看来,我的确是没有理由救你,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也看出来了,我这身体不大好,又有心疾缠身,除了力气大点以外嘛……手无寸铁,自然也就没什么自保之力。”


    “我想救你,是因看你身上穿着的是修真界的衣服,所以我想通过帮你一个忙,换你护我周全。毕竟这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你也是清楚的,只靠我一人之力,如何活得下去啊?”


    她对此处发生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道些大概,要是细说起来必然露馅,因此话说的含糊不清、模棱两可,但沈正渊作为此世之人自然清楚,他也自然会替她将她没说完的话在心中补全,能省她不少事,也可免得被看出不对劲。


    毕竟若真让他看出些什么,她也实在是不好说实话,总不能说她来自几百年后,而几百年后,她们是死对头,二人互相偷袭,结果一个重伤,一个好像是死了,那个好像死了的还是她,那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而且说出来也更会让他对她难以信任,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在几百年后会与他成为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的人呢?


    沈正渊:“……”


    他抬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若从力气上来说,此人绝对看不出身体不好,还有心疾缠身,但若从外貌来看,她又的确不像是个健康的。


    先不说她苍白的肤色,只看她身形消瘦,且抓着他胳膊的手也是苍白异常,连指甲上也看不出多少血色。


    她的手瘦的可以说是筋骨分明,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泛着青色的血管,只看她的外貌,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都看不出半点正常人该有的健康模样,显然是被病痛纠缠的太久,身体快要被拖垮了,但……


    但这样的人,怎么力气还会这么大?!


    沈正渊静静地望了她片刻,语气也缓缓平静下来,显然是对她的话信了几分,“你若想找个人护你周全,也不该来找我。你既会医术就该看出来,我的伤治不好,别说运用灵力,就连重活都做不了,你就算花费再多时间在我身上也是无用。”


    说完,见李尘尽没有任何反应,他眉头一蹙,思索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通体白色,上面用类似银丝的线绣满了云纹的布袋。


    打开布袋后,从那还没有巴掌大的布袋里捏出了一个银色的小圈。


    那小圈离开布袋的瞬间,陡然放大,变成了正常手镯的大小,看起来似是由银打造的,镯身被打造成了头尾相交的如意形状,做工极佳,即便材质看着不算上佳,但光说这个做工便值不少银钱。


    “这个法宝你随身带着,可护你不受邪祟侵扰,够护你一世周全了。”沈正渊道,“你拿了这个东西就走吧,我不信你,也不信寻常医术能治好我,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尘尽看着被硬塞进自己手里的镯子,一时竟被惊的呆住,喃喃地道:“还真有些人样……”


    这也不怪她会如此惊讶,实在是几百年后的沈正渊太不干人事。


    他不会浪费自己的精力去救人,甚至有时候无聊了,走在路上看到有人在行凶,还会旁观一会,即便有人向他求救也充耳不闻,只等着看对方是否真把人杀了。


    若对方行凶成功了,他便可趁机将人给处置了,连同受害者的魂魄一起收入法器内存着备用,若没成功那也是照杀不误,看起来没有半点活人味,就像是个行走在世上没有感情的傀儡。


    作恶之人他杀,未作恶之人也要看他是否用的上,用的上照杀不误,用不上可暂时扔到路边不管。


    而且他是当真记仇,也是当真有仇必报,说起别的事,他可能会没兴趣,但若要谈起报仇一事来,那他便很有精力,甚至还会传授一些经验给法修界的众弟子,将法修界的人养的是亦正亦邪。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非不分,若法修界的弟子被欺负了,或是被杀了,无论那弟子是否有错,他都要讨回一个公道,以伤抵伤,以命抵命,如此溺爱,养的他门中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虽说还没到无恶不作的地步,但也绝对做不了什么好人好事。


    至于法器,他更是不可能给外人的,哪怕对方快要死了,跪在他脚边恳求他,只要不是法修界弟子,他都不会愿意,可以说是冷漠至极,毫无怜悯之心。


    当然,若只是这些事,也不必要闹到生死不休的地步,关键是他不知是为了什么,竟然要用全天下的命来换他的心愿,哪怕这些人里包括了他的法修界甚至他自己,他也照样要那么做。


    此事泄露出去后,有不少人都猜测他是找了什么极为偏激的成神之法,通过献祭足够多的性命,换自己成神。


    不过那也只是猜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还未来得及弄清楚,就没力气弄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如今还有活人该有的样子,也还有些许侠义之心,没有几百年后那么冷漠和阴暗,显然是还能救一救,若现在将人教好了,之后的事说不准也就不会发生了。


    李尘尽握着镯子,微微一笑道:“你不让我试试,怎知我治不了你?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对治你这样的伤势,当真是很有经验的,我敢肯定你现在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有经验的人。”


    沈正渊皱着眉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信你,也不需要你的医治,别再烦我了,松手!”


    听着他的话,李尘尽点点头,竟当真松开了手,令沈正渊都不由得一愣,随后只见李尘尽忽然抬手指着他的身后,瞪大双眼,眼中能清晰的看到恐惧之意,“你身后是什么!”


    沈正渊迅速转过了身望向自己身后,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物,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后颈又是一痛,两眼不受控制的往上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尘尽悠哉悠哉地将镯子戴到了自己手上,毕竟这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她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糟蹋别人的心意。


    戴好了镯子后,她低下头望着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微微一笑,“年纪小的就是难应付,讲道理你不听,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实在是抱歉、抱歉啊……”


    沈正渊也不知自己在再次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只在睡梦中听到了一阵忽远忽近像是念经的声音,还没听清楚到底是在念什么,便突然感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剧痛从奇经八脉传来。


    他的身体僵硬,想要醒却醒不过来,像是正被鬼压床一般,令他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被压着他的鬼凌迟。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疼痛也越发强烈,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比他一开始受伤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他不禁紧皱眉头,咬紧牙关,殷红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也不知是内伤复发还是咬伤了舌头所致。


    当他终于醒来时,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口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那好像是一颗丹药,入口即化,他还未来得及吐出去,便流入了他的咽喉中,随着他呛咳一声,和着那些血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而在那丹药进了肚子里后,这如酷刑一般的疼痛竟然还未消失,自他的胃部很快升起了一股如火焰般的炙热,那火焰迅速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好像他此刻正被扔在火堆里炙烤,令他脸色变得更是苍白,汗水也不断从额头滚落,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还说不是要把他炼成药人,这分明就是……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李尘尽的方向,眼中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增不减,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之后若不小心死了,好缠着她报仇。


    李尘尽十分坦荡地迎着他仇恨的目光,待他胸口的起伏逐渐平稳后,才温言道:“痛过一场之后,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我早和你说过了,我对治你这样的伤很有经验的。”


    “虽说不能替你将灵脉修复,但你如今的伤已没有大碍,除了不能动用灵力外,不可大喜大悲外,其他的都与常人无异,所以你现在信我是真心想治你的伤了吧?你看,我帮你疗伤,你与我结伴,护我周全,公平交易,咱们谁也不欠谁。”


    “况且我现在算是无家可归,所以不会牵绊你,你要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绝不拖累你。毕竟你看现在这世道,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只靠我自己一人能活多久啊?”


    沈正渊身上的疼痛缓缓消散,仔细感受过后发现确实如她所说,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但听到这话时,他还是忍不住哼笑一声,望着眼前的人,不明意味地道:“手无缚鸡之力?”


    李尘尽道:“这点细节不必深究。总之我的确是个弱女子,而且隔几日就要喝一次药,要是不喝的话,那我就要倒下了,到时候若是身边没人的话,我岂不是就要死了?看在我帮你的份上,你可要知恩图报啊,年轻人。”


    “你的家人呢?”沈正渊语气平静地问。


    “我家里人啊……他们呢,不太欢迎我回去,我现在也回不去,所以我才想与你结伴同行啊。”李尘尽轻轻叹了一声道,“你放心,我当真不会拖累你的。况且我还是个医师,你随身带个医师一起走,对你不也是件好事吗?你这伤势眼下是稳定下来了,但后面若没有医师协助调理,可是很容易复发的。”


    “我呢,也不会缠你太久,等这世道差不多安定了,咱们就可以商量着分道扬镳。自然,若到时候我能回去就更好了,我若能回去,哪怕是你求我,我都不会留下缠着你不放的,如何?我这么说你可放心了?”


    沈正渊看了她许久,最后见她确实不像是在扯谎,才点了点头,“我姓沈。”


    李尘尽道:“我姓李。”


    他们二人才认识不久,她还打晕了他两次,沈正渊不想说全自己的名字也是合理,毕竟他们的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后,都没好到能互唤名字的地步。


    只是沈正渊如今虽说伤势看着稳定了,但还需要再服几贴药稳固一番,毕竟这些都是凡间的药草,虽有些灵力,却远不如修真界里的药草来的药效更佳,只能多服几剂。


    现在沈正渊暂时没有想跑的架势,李尘尽便不再管他,只将炉子搬到了屋中,坐在小板凳边,拿着扇子扇着风,控制着火候,时不时地哼些沈正渊听不出来处的曲子,时不时再搭两句话,好似他们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好友。


    从李尘尽拿药和煎药的手法来看,的确是十分熟练,怎么看都像是行医多年的医师,但怎么会有医师治得好别人,却治不好自己,整日看起来都是病恹恹的?


    他望着对面的人,突然道:“有这样伤势的人,大都活不下来,你为何会对此伤如此了解?”


    李尘尽奇怪地看着沈正渊,“教我医术的师傅呢,希望我能悬壶济世、游走四方,我这走的地方多了,见得多了,自然什么病、什么伤都见过。况且你也说了,你这样的伤势是大都活下不来,又不是绝对活不下来,既然你都能活到现在,怎么不允许旁人也活着呢?”


    李尘尽这话说的的确是没有半分问题,挑不出半点错处,旁人问到这里一般就该停了,但沈正渊却继续问道:“我在被你打晕之后,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你在为我施针时念的咒,听起来像是梵语,传授你医术的是禅修界的人?那你也是禅修界的人了?”


    原以为李尘尽会否认,或是转移话题,却没想到她大大方方地点了头道:“是啊。怎么,难道沈修士现在也对禅修界感兴趣,打算修习佛法,修身养性了?”


    沈正渊没搭她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方才给我服下的药丸也是禅修界的人教你的?但我记得那好似是丹修界的秘法,可以将灵力混合入药,以达到加强药效的功用。你将此法掌握的如此之好,想必从前试过不少次,所以你之前救的是什么人,才会让你如此尽心尽力?”


    开文大吉[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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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