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远去之后，村子里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哭嚎声、咒骂声、慌乱的叫喊声裹在一处，直吵得人耳朵发聋，那股子闹腾劲儿，仿佛能把大队部的青砖房盖都掀到天上去！


    这群汉子被带走的人家，一个个像丢了主心骨的魂儿，疯了似的往大队长晕过去的地方涌。


    几十号人围着地上的大队长，你推我搡地伸手去摇，七嘴八舌的哭喊几乎要把人淹没.


    “大队长！你快醒醒啊！二蛋被抓走了！”


    “张队长！你起来想想办法！我家二牛被拉走了！”


    ……


    大队长媳妇挤在人群外，想靠近自家男人都插不进半只脚。


    有人开了头，更多人跟着急红了眼。


    “你不是说没事吗？现在人都没了！”


    “你倒是起来说话啊！”


    见大队长始终闭着眼，有人按捺不住，偷偷伸手去掐他胳膊上的软肉，更有急疯了的老太太，扬手就往大队长脸上扇.


    混乱里没人顾得上拦，只盼着能把这人唤醒。


    就在这乱糟糟的当口，原本一动不动的大队长忽然“哼”了一声，眼皮轻轻颤了颤。


    离得最近的妇人一眼瞅见，当即拔高了嗓门喊。


    “醒了！大队长醒了！”


    张队长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脸上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他想张嘴问话，嘴角一扯却疼得倒抽冷气，下意识抬手去摸脸，指尖触到的全是肿起来的硬疙瘩，顿时懵了。


    “他娘的！谁打老子了？”


    方才抡巴掌的老太太悄悄往后缩了缩，把手背到身后！


    这时候可不能认。


    可没人理会大队长的质问，围上来的人反倒更急了，七嘴八舌地抢着说。


    “队长你别管谁打的了！咱村汉子差不多都被带走了！三四十号人呢！你侄子、你外甥，还有俺家小子、他叔……全没了！”


    大队长脑子“嗡”的一声，虚弱地瞪大了眼。


    “怎、怎么回事？他们凭啥带人？这是恶势力逼老百姓，我能去告他们！”


    他心里还憋着股气，可这话刚落，二蛋娘就急慌慌地把前因后果一股脑说了出来，末了还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晃。


    “队长你快想辙啊！二蛋刚有娃，总不能让娃一出生就有个劳改犯爹吧！”


    听清是自家汉子主动承认打人，张队长的眼睛瞬间瞪得比牛眼还大，满是不可置信。


    先前大家都揣着“法不责众”的心思，觉得顶多是他去赔个笑脸，人就能全领回来。


    甚至有人还憋着气，想让那姑娘给各家赔礼道歉，再掏个十块八块才算解气。


    可这会儿，张队长却猛地撑着地面坐起来，不顾嘴角撕裂的疼，抬手就往地上拍。


    “蠢货！一群蠢货！谁让他们承认的？三十多个人！这在跟前就是黑势力！能把咱整个大队都端了！”


    欢欢先前说的话，他们只当是小姑娘夸大其词，可这话从大队长嘴里说出来，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所有人最后一点幻想。


    完了……是真的完了。


    一想到家里要出劳改犯，往后孩子上学、家人抬头做人都要受牵连，年纪大些的当场就撑不住，眼睛一闭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年轻点的也没好到哪儿去，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两手攥着衣角直哆嗦。


    刚才还吵得震天响的院子，眨眼间就静了下来。


    没人再哭，没人再喊，连喘口气都透着小心翼翼。


    只有大队长还在原地气得直跳脚，一边咬牙骂着“一群糊涂蛋”，一边死死捂着嘴！


    方才被扇肿的脸还没缓过来，稍一扯动伤口，就疼得他倒抽冷气。


    他恨村里人愚蠢，好好的局面被搅得稀烂，更恨那个把事情做绝的小丫头。


    可再恨也不敢当众骂出口！


    能带着当兵的人来抓人，这丫头家里指定有背景，他一个村大队长，哪里惹得起？


    眼下绝不能去找她的麻烦，万一被揪着把柄清算，别说这芝麻绿豆大的官当不成，搞不好自己都要蹲大牢！


    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当劳改犯，大队长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眼前猛地发黑，身子晃了晃，“哐当”一声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坏了！大队长又晕了！”


    人群里顿时响起尖叫，刚平复没两分钟的场面再次乱成一团。


    还有力气的人连忙扑上前，有掐人中的、有揉胸口的，七手八脚忙得满头大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大队长慢悠悠睁开眼、还没完全缓过劲的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叮铃铃”！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工服的女人骑着自行车冲着这边过来！


    靠近的瞬间，猛的将自行车往旁边一扔，车轱辘还在转，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扯着嗓子喊。


    “你们大队长呢？张队长在哪儿？”


    那声音撕心裂肺，人群下意识地往两边退，硬生生让开一条路！


    刚醒过来、还坐在地上的大队长，正好落在女人眼里。


    女人一看清人，当即冲上前，一把推开围着的村民，抬手就往大队长脸上扇。


    “啪！啪！”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得格外刺耳。


    原本乱糟糟的场面，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吹草动。


    所有人都看呆了：谁敢这么光明正大打大队长？


    没过几秒，有人认出了女人，凑在旁边低声嘀咕。


    “这不是派出所孙副所长的爱人吗？”


    这话一出口，原本想上前拉架的人瞬间僵住了！


    派出所副所长的家属，他们哪敢碰？


    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队长被打，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队长被扇得脑子发懵，直到女人停了手，才捂着脸、扯着伤口嘶嘶地问。


    “弟、弟妹，你这是……这是干啥啊？”


    “干啥？”


    女人抹了把眼角的泪，声音更激动了，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们家老孙好心帮你兜着事，结果呢？现在上面来人查了，直接把他带走了！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是不是故意把老孙拉下水的！”


    张队长被骂得晕头转向，脸上的疼混着心里的慌，好半天才理清思路。


    可越想越怕，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颤着声音问。


    “你、你说啥？老孙……老孙被带走了？”


    “不然呢？”


    女人又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威胁。


    “我警告你，张队长！你要是不把老孙弄出来，这些年他帮你办的那些事，我全给你抖落出去！咱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