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月，钱，我先跟你借，以后慢慢还。”她可从没跟人借过钱，第一次，还真有点不习惯，低着头，也不正脸看人。


    “行啦，别愁了，赶紧回家，我还没吃饭。”晴月并不在意钱的事，她知道小予是什么样的人，她不随便欠谁。她倒希望她改变一下自己这种思想，不要觉得借钱很不好意思。


    “我也还饿着。”小予笑了。晴月那么说，就是在哄她开心，她感到舒心，暂时搁置谢泽君带给她的郁闷。


    回到家，二人开始忙活。晴月在厨房，小予在客厅。她一边看电视，一边用刀分解着一朵白菜花。弄好，正要端去厨房清洗，晴月的外婆回来了。


    “外婆。”小予微笑着打招呼。


    外婆对她的出现有点惊讶，马上又变了一副笑脸。“哎呀，小予，你有好久没来我家了，外婆可想你了。”


    “我也想外婆。”


    这个家只有晴月和外婆两个人，未免太冷清，许是这个缘故，外婆从一开始就对小予格外热情。小予对这种热情习以为常，只要一来到这个家，她的心总能静下来好好做事情。妹妹不会来烦她，有无话不谈的晴月，慈眉善目的外婆对待晚辈疼爱有加。


    客厅墨色圆桌上摆放着一个削好的果盘——小予的手笔，外婆这时候回来会吃些水果。这件事情，往常一直都是晴月在做，晴月很孝敬外婆。


    外婆吃着吃着，突然说：“到九月份，你俩就要上大学，没人陪我了。”


    “我们会经常回来，还是能陪你。”晴月说。


    晴月和小予的大学都报在K市，回来很方便。


    “小予，你学习那么好，怎么不报到外省的重点大学？”


    “我想离家近一点，我妈也不希望我去那么远。”其实她倒想去外面闯一闯，只是妹妹还小，妈妈忙于猪肉铺的生意，她若是去得远了，妹妹基本处于没人管的状态。只要能经常回家，她还能管管她。


    她现在的处境很难，不敢回家，怕谢泽君找上门来，怕妈妈知道她跟男同学的关系。留妹妹一个人在家，她多少有点担心。


    晴月的电话响了起来。


    “杨晴月，张小予在你家吗？你们没事吧？”


    小予一听是范亦川的声音。


    “没事。”


    “哦，那就好。”


    电话挂断。


    “怪了，范亦川怎么会打我电话？”


    “范亦川怎么有你号码？”


    “他跟叶子辰关系好，你知道的，可能跟叶子辰问的。”


    “原来大家都猜我会躲你家来。”


    “这么一说，范亦川挺关心你的，看不出来呀，他对你有意思。”


    “你瞎说什么？他很关心同学，不管是谁。”


    “说的也是，他就是这种人，自己班的同学被欺负，他敢去护着，到头来自己也挂彩。”晴月说的是班花应小敏被别班女同学欺负的事，这事造成范亦川脖子上一大片抓痕。


    “比较博爱，对吧。”小予笑。


    “博爱是贬义词，博爱就是对很多人有意思。”晴月笑得夸张。


    小予跟着笑弯了腰。笑过之后，小予意识到当下再怎么开怀地笑，烦恼还是实实在在地活在她意识里，并不会消失。


    晴月懂她的不开心。这之后直到上床睡觉，两人没怎么说话。盖好被子，她问坐在一旁的小予：“手机的事，你怎么跟人家说？”


    “我好好想想。”小予叹气。


    她一叹气，晴月就知道她为难着，不知该怎么办。


    “十点了，你还不睡吗？”


    “ 我睡不着，你手机借我。”


    “给。”


    密码小予早已熟悉，不需要再问一遍。


    “于清幽，对不起，我不小心把你手机弄丢了，我会重新买一个还给你。”她盯着编辑好的消息好久，最后，眼睛一闭，不管不顾地发出去，发给自己。


    手机没关机，她睡下，等着消息提示音。


    直到第二天早上，没有回复。


    小予早醒了，坐在床上发呆，晴月眯眯眼说：“还早呢，再睡会儿。”顺便扯了扯小予衣角。


    “晴月，手机是于清幽的，我给他发消息，可他到现在都没回我。”


    “于清幽，哦，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跟我们班男生关系那么好，手机能借你用。”晴月觉得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多大的事，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


    “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或许那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你想多了，像我，重要的东西决不会随意存在手机里。”


    “我今天得去问问清楚，你跟我一起去。”


    “好，那咱吃过饭再去。”


    说罢，小予立马翻下床，一番行云流水地洗漱过后，进厨房准备早饭。


    奶奶早已出门，晴月继续睡。


    待小予做好饭来喊她，她才睡眼惺忪地起来。


    吃饭时，晴月说：“要不是你来，我每天能睡到十二点，起早一点，感觉还挺好。”


    “这还早，都十点半了，好不好。”


    “你做的菜好吃。”


    “你又不是没吃过，说这话。”


    “夸夸你不行吗？”晴月故意逗她开心。


    “少来。”


    “于清幽，范亦川，谢泽君，要选一个人喜欢你选谁呢？”晴月这时候并不饿，吃得心不在焉。


    “谁都不选。”


    “选一个嘛，你这人好无聊。”


    “我只说不会选的，谢泽君。”


    “谢泽君也不是没优点，成绩好，他这么针对你，或许只是他追女生的一种套路，其实男生也喜欢女生成绩好的，特别是你这种，全年级第一，无人能匹敌，性格又好，长得还算漂亮。”


    “那只是你觉得，好好吃饭吧。”小予把一大块鸡腿夹到晴月碗里。


    “我不想吃鸡腿。”晴月把那鸡腿送小予碗里去。


    “怎么了？减肥呢。”


    “我不胖，说减肥就太过分了，是保持身材。”晴月45公斤，说保持身材最恰当不过。


    “好好好，我过分，我吃。”


    “小予，你现在多少了，体重？”晴月看她那吃货相，打趣地问。


    “55公斤。”


    “你还真是不怕胖。”


    “怕什么，我个子高，看起来不胖。”


    “55哎，你都不到一米七，高吗？怎么看才能不胖？”晴月搁下筷子，伸十个指头。


    “你说不高就不高吧，还是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小予在晴月头上比划高出来的那一点。


    “你满嘴都是油，擦擦。”晴月递给小予抽纸。


    小予胡乱一擦，擦不干净，又继续说道。“晴月，跟你在一起真开心，烦恼的事都忘了，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说你胖你还开心了。”晴月忍住笑意，一本正经。


    “哪有，不胖，你别损我了，我这浑身长的不是肉，是力量，你也知道，我爸是军人，常年不在家，就我妈，我跟我妹，力气最大的就是我，一搬什么重物，都我出马，练出来的，胳膊，腿，能不粗吗？”


    “你怎么不报军校呢，你这身体素质挺好的？”


    “我想当医生。”


    “我没什么梦想，想想以后当个老师也还不错。”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又是有说有笑。


    “小予，说真的，你对谢泽君动过心思吗？”


    “没有。”


    “真的？”


    “真的，我对他哗众取宠那种性格很反感，尤其昨天他扔了于清幽的手机，让我觉得他精神上有问题，他虽然成绩好，但是心理不健康，上学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恋爱？上了大学吗？”


    “工作以后。”


    “不要这样，你不觉得遗憾吗？最好的年华，居然没谈过一场恋爱。”


    “没什么遗憾的，现在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恋爱，不知道怎么谈。”


    “没关系，我教你。”晴月一手的水拍在小予肩上。


    “那我后半生可全靠你了。”


    “你是不是很怕谢泽君？”晴月适时地想了解她。她其实并不什么都说，习惯隐藏自己遇到事情的负面感受。


    “没有。”小予轻描淡写，厨房收拾干净，她出来客厅坐着，有等着晴月说出发的意思。


    晴月收拾好包包，说：“我们走吧。”


    地铁上人不多，小予忧心忡忡，晴月翻着手机看小说，她这个人很花痴，看着看着，能一个人傻笑。小予昨晚没睡好，一个小时后开始犯困。晴月意识到她的头正靠在自己肩上，干脆放倒她在自己腿上。


    那重量可不少，晴月时不时地动作，活动身体。


    “小予，到了，醒醒。”到站时，晴月叫醒小予。


    小予还有点困，没精打采地跟着晴月下车。


    打了车，到于清幽家楼下，打电话，没人接。“怎么不接呢？”小予很是失望。


    “先进去再说。”有人来开这栋楼的大门，小予拉上晴月进门。


    上四楼，敲了敲门，没人应，小予又打电话，听到自己的手机响，还是没人接。


    “或许不在家，等吧，等到下午应该回来了。”晴月说。


    两人在屋子侧面的阳台等候。只有一个小矮凳，晴月和小予换着休息。


    等到没有太阳，气温骤降，眼看要下雨。小予问。“几点了？”


    “七点。”


    “下雨的话，回去就很麻烦，要不走吧，不等了。”


    “好吧。”


    晴月有点冷，身上衣服穿得少，不禁搓着手臂。


    小予看阳台上晾的衣服，那件黑色拉链运动款外套，她见于清幽穿过，她取下来套在晴月身上。“先穿上吧，万一生病可不好。”


    小予倒是不冷，身上有一件红色外套。


    “咱们换一下，好不好，我穿你的，你穿他的。”晴月提议。


    小予没多想。“这都介意？”


    “你不介意你穿。”晴月隐隐觉得男生的衣服就算是洗过，还是有其自身的味道在上面，介意得很。


    “好，换给你。”小予刚穿上，又觉得不妥，丢了人家手机，还拿人家衣服，脸皮不是一般厚。她看着那件奶黄色卫衣发了会儿呆。女生的衣服，看这尺寸，又跟于清幽的晾在一块儿，可能是于清雅的。思前想后，她没打算换，也没打算不穿，只穿短袖T裇确实冷。


    下到一楼，两人等着有人开门。结果，开门的是于清雅。


    小予吓一跳，这怎么都很奇怪，身上穿着她弟的衣服，但她马上又恢复正常。“清雅姐，于清幽，今天不回家吗？”


    于清幽笑着的脸中有好奇，这好奇的点正在小予身上，小予不自然地耸肩。“哦，他应该在网吧，就这附近的网吧。”


    “谢谢清雅姐。”小予拉着还在呆的晴月闪人。


    一出门，晴月幸灾乐祸。“这是于清幽他姐吗？好险，还好那件衣服你穿了，小予，你要洗不清了。”


    “没什么洗不清的。”小予觉得说清楚就不会误会，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网吧，见于清幽，晴月咳了一声。“于清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小予犹豫着要怎么说手机的事，于清幽先开口。“我的衣服，我姐给你的吗？看着还挺合身。”


    晴月一看就知于清幽对小予有点意思，暗自窃喜。——有人喜欢小予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手机，手机我给弄丢了，对不起，我重新给你买一个，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买。”


    于清幽脸色瞬时黯淡。晴月揣测他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才那么在乎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予脸烧着。


    “手机，已经用旧了，不值新机的价。”于清幽低着头，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来装酷。“没关系，不用你买，我自己打游戏能挣回来。”


    在晴月看来，他这就是在逞自己能，显自己大度。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当然要这样，还要人赔给他手机，那不像样。


    “这怎么能行？”小予双手撑在桌上。


    “你走吧。我说了不用你买。”于清幽继续打他的游戏，一副不想再看见谁的样子。


    “我会买给你。”小予拉着晴月离开。一出门，被瓢泼大雨挡了回来。


    这雨下好久，三人在网吧吃了泡面。


    “小予，我们打个车回去吧。”晴月提议。


    “行。”


    晴月正操作手机，手机突然黑屏，没电了。


    “我去借个充电线。”小予向服务台走去。


    “没有，只能找旁边的人借一下了。”小予回来，说。


    说话时，隔着两排的于清幽正向后看着她们。


    晴月伸长脖子，发话。“于清幽，这网吧，你应该有熟人，给我们借个充电线呗。”


    “我都独来独往，没熟人。”于清幽压根不打算帮忙，他不擅长跟陌生人搭讪。


    晴月被拒绝，感觉没面子。


    小予向周围扫视，都没有充电线的影子。“我去别处看看。”


    小予巡视网吧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疑。小予走到一白发男身旁。他刚好有充电线，只是正在用。小予看着那充电线，想开口又不敢。正准备走开，白发男嚷道：“干嘛呢，鬼鬼祟祟。”


    这语气就是在发难。小予赶忙谎称：“我找我朋友。”


    小予巡视完，这网吧就白发男一个人的充电线能充晴月的手机，其他的接口都不对。她不想招惹到他，只能对晴月说谎：“我都看了，没有，有的，接口又不是你那一种。”


    “怎么办，这附近又不会来出租车？”


    小予很不好意思，又得麻烦于清幽，她走到他身旁。“于清幽，你家里应该有充电线，要不，你回去，给我们拿一下。”


    “好吧。”于清幽冒雨回家了。


    他一出门，晴月就火大。“看看看，态度就是不一样，你一开口，他从不拒绝，雨下这么大，都愿意为你跑。”


    两个人在网吧聊起了于清幽。


    晴月先提起于清幽他妈是书法老师，问小予知不知道。


    小予惊讶。“他字那么丑，他妈还是书法老师？不过他们姐弟的名字还真有书法家的气质。”


    “原来她还有个姐姐。”


    “你怎么知道他妈是书法老师的？”小予一脸疑问。


    “我表弟住这边，三年级，上的书法课就是他妈妈教的。放假的时候，有段时间，我舅妈工作出差，是我接送的，然后，于清幽每天他妈一下班就会来接。”


    “想不到你跟他背地里还挺熟。”小予笑。


    晴月翻白眼。“鬼才跟他熟，他那人见了同学也不主动打招呼，跟他打招呼，他就哦一声，没了。”手上一个没了的动作，刚好被进来的于清幽撞见。


    “你用完了，得还我，这是我姐的，她明天上班，手机不能没电。”于清幽把线递给晴月。


    晴月有点不高兴，他这话说的好像她用完了不会还似的，对小予是手机都不用赔，对她则是一根线都必须得还，这差别过大。晴月故意说风凉话。“学霸就是受欢迎啊，领教了。”


    说得于清幽脸红着走开。小予责怪道：别胡说，请人帮忙，还弄得人家多不好意思。”


    待于清幽走开，晴月阴翳的脸对上小予。


    “怎么了？”小予疑惑她怎么突然这么不开心。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生气，于清幽那家伙对我是真不友好，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他。”


    “想多了，你这人太敏感，心比针眼儿细。”


    “我只是想你喜欢的人我也得跟他搞好关系，所以很在意。”


    小予打了她手臂一巴掌。“我有说我喜欢他吗？想哪儿去了。”


    “你现在是没说，但看起来也快了。”


    “傻丫头，真幼稚，谁跟谁在一起，还真说不准。”


    “你这口气，又把我当小的，我可是比你大一天，一天也是姐，叫姐，不是丫头。”


    “我习惯了，我在家对我妹就这样，你有时候真的，跟我妹一样幼稚。”


    “不行，我不服，叫姐。”晴月摇着小予的肩膀。


    “不叫，你看起来不像姐。”小予笑得合不拢嘴。


    于清幽被这嘻闹声吸引，往后看。


    “看什么，转回去。”晴月一凶，于清幽想看都不得不撤。


    “快别那么幼稚了，有人看着多不好意思，你倒是脸皮厚，我不行。”


    晴月停手，看一眼手机的电，还不够回去。


    小予无端来一句。“你对人家那么凶，怪不得他不待见你。”


    “他不待见我，我才凶的。”


    “你又输了。”小予提醒她电脑上的游戏，故意逗她。


    “赖你，你帮我赢回来。”


    小予想起来得把手机拿回来。便走近于清幽，问：“于清幽，我手机，你带下来没？”


    于清幽答：“我先用着，等我有了新手机再还给你，你手机机应该也没什么不能给人看见的。”


    “那，行吧，我会尽快把新手机交到你手上。”手机里确实没什么东西。


    “于清幽递上仅有的一把伞，眼睛依然盯着电脑屏幕。“外面还在下雨。”


    小予没吱声就拿了，她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穿了人家的衣服，如今又要用人家的伞。


    意识到两个女生走掉，他伸了伸懒腰，嘴角挂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