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予，我给你约到人了，你明天就过来。”


    谢泽君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不容拒绝，但小予还是拒绝。


    “不来。”这会儿，晴月正在厨房洗葡萄，听到小予说话很冲，好奇着，竖着耳朵听。


    大早上的，小夕就在看电视，看得入迷，没听她姐说什么。


    “我有办法让你来，陆淇的猫现在在我家，你要不来，我就把猫弄死，然后说是你毒死的。”


    “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你那么有同情心，你不会的。”


    这反讽气得谢泽君咬牙切齿。“我会的，我还会到处宣传你是个虐猫者。”


    这会儿，轮到小予生气，涉及到个人名声的事可不是小事。


    晴月端来葡萄，一边吃，一边听，谢泽君说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我会来，但不是明天，你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小予给他吃了定心丸，立马挂断，怕他再次强调是明天。她需要想办法怎么拖延，不挂电话那就是等着被逼就范。


    小夕看桌上有葡萄，凑过来吃。电视声音老大，她不看，也不去关。


    “谢泽君就会威胁，不会玩点别的，小予，你可别着他的道。”


    “没办法，我好像被他缠上了，我上辈子欠他的。”小予听电视的声音很烦，起来去关电视。关了电视，她去上厕所。就这会儿功夫，她听到妹妹又乱说话。


    “我姐交了个男朋友，表面上是在吵架，背地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她以一种你不要被她骗了的眼神提醒晴月。在小夕眼里，有男朋友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就该高兴。


    晴月只觉得好笑，毫无恶意的说：“你知道什么，小孩子不懂，别乱说。”


    小予关好卫生间的门，小夕还在说。“我知道的比你多，我见过他男朋友，你见过吗？”小夕去拿姐姐的手机，弄出一张照片来给晴月看，上面的人正是谢泽君。


    小予刚好撞见，气炸了。“你什么时候照的?”赶紧抢过来删了。


    晴月想笑不敢笑。“你误会了，你姐跟他有仇。”


    “我亲眼所见，说了你还不信。”小夕表现出不想跟她说的态度，自己回房间了，其实是怕她姐朝她一通吼，她吼起来怪吓人的。


    晴月看见小予在改手机锁屏密码。改好后，想说教一番小夕，察觉到她早已开溜。


    “我妹就是嘴欠，她说什么你别信。”


    “我没信，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看看她拍些什么。”晴月凑过来。


    “我全删了。”


    “删了还能看，手机相册不是有30天的保留期吗？”晴月说着，已经上手来拿。


    “你又不是没见过谢泽君，给。”


    “他还剪刀手，这应该是他让你妹妹拍的。”


    “我看看。”小予看他那表情像是在嘲笑她。“还真是。”


    “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你高兴吧。”


    “你逗我呢，我烦得很。”


    “明天出发，我早饭过后得回去准备一下。”


    “没什么好准备的，你下午回去也可以。”


    “再拖，我都不想回去了，就早饭过后，我怕我急急忙忙地，会忘东西。”


    “好，到时间做饭了，你饿的话，先吃零食。”小予把妹妹的零食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些，自己去厨房。


    晴月正在吃一包豌豆，小夕听见吃东西的声音出来，一边吃一边给晴月介绍哪种零食好吃。


    小予不忘留意着妹妹，好怕她说错话。对小夕，晴月来之前，她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不给她吃零食，不能说我的坏话，不能地上坐，不能乱扔垃圾，电视声音不能开太大，看电视不能大笑，不能问让人难堪的问题……在晴月面前，她的面子很重要。不用想，她就知道，晴月喜欢安静、和谐，而她的家欠缺这些。在这一点上，她自卑，她表现得喜欢晴月到访，内心宁愿她不要来，她一来，她定是要出丑的，总有些细节难以兼顾。——地上的饼干屑，打开的抽屉，晴月关上抽屉的动作，都让她郁闷。


    晴月去厨房，打算帮忙。


    小予说：“你坐着休息，没什么可做的。”


    “没事儿，我可以帮忙，我又不累，闲的，或者我在这儿，陪你聊天。”


    小予不再赶她。“那你来切肉。”


    小予一边洗菜，一边担心操作台上的手机会响起来。她怕打来的是谢泽君，怕挂电话会激怒他，不想晴月插手她的麻烦。


    “必须明天来，不然等着后悔，明天早上九点，我要见到你的人。”


    幸好，只是一条消息。


    “好。”小予回这一个字，不确定要不要去。


    她最终决定了要骗他，不去而说去。她觉得被骗过一次的同学们，不会再被他骗第二次，不管他说她什么坏话，一定很多人不相信。


    她手机一直开着，直到四人在高铁站见面。陆淇到了，谢泽君催她赶紧来。她回了：在路上。就没再管。


    上车没多久，晴月的舅妈就给她打电话，她一直在说，说了有十多分钟。搞得小予很尴尬，她跟对面两个男生不熟，他们也不说话。


    三个人都在听晴月讲电话。无非就是让她路上小心，别担心家里，好好玩，好好吃，别玩太晚，回不了家，山上睡不好要生病。小予听着感觉唠叨的妈妈一样，这就是幸福，很小的时候，妈妈也这样，不知从时候起，她再也听不到有人为她这么操心。


    “你舅妈话真多，你又不是小孩子。”叶子辰把一个汉堡递给晴月，又拿了两个分别给范亦川和小予。


    “好吃这也是你们家餐厅做的？”范亦川调侃道。


    “不是，我妈专门给我做的。”


    晴月已经吃了一口，听到是他妈做的，脸色变了，汉堡瞬间变得难以下咽。


    小予看晴月不吃，自己也停下来，好像自己吃了跟有罪一样。


    范亦川没注意到这气氛中细微的变化，食物在口中的享受，让他别有一番舒畅的心情。“幸亏我在家没吃面。”


    叶子辰意识到说错话，惹晴月不高兴，慌忙改口：“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我自己做的，我妈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小予观察晴月，她兴致不是很高。汉堡在她手里就似烫手山芋，她没心情吃，又不好不吃。


    “杨晴月，你不饿吗？给我吃。”范亦川伸手。


    “不饿。” 晴月把自己咬过的部分用手撕掉，递过去。


    叶子辰有一丝不悦。“张小予，我想跟你换一下座位。”


    “换干嘛?”小予有点懵。


    “我想坐靠窗的位置。”


    “哦，换吧，我哪都行。”


    小予刚坐下，范亦川问：“你第一次去这么远吧?”


    “嗯，你也是?”


    “我也是。”范亦川犹豫片刻，问：“你最近跟谢泽君有联系吗？”


    叶子辰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我们有什么可联系的，不联系。”


    “那这么说，他不知道你跟我们一起?”


    “不知道。”


    “那很奇怪，他突然就不联系你了。”


    晴月插话道：“怎么不联系?昨天还有打电话，我们都老熟人，靠得住，你不用瞒着。”


    小予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没什么恶意，你们不用担心。”


    “有些事儿，你不用一个人烦恼，我们都很热心的。”


    “嗯，这我都知道，该说的时候我会说。”


    “怎样，我们川哥人不错吧，张小予，你们原先不熟，好好聊聊，回去还不得聊个热火朝天。”


    听叶子辰这样说，小予有一丝失落，这话换别人说，会更好听一些。即使她和他之间不可能有那层关系，她也希望他能不随便说她的玩笑。这就表明她在他眼里再普通不过，他甚至都不曾表现一种因为她成绩好而产生的欣赏眼光。这种眼光她在很多人眼里都能感受到，到他这里，奢侈了。


    “可以的，小予，我希望我们四个就算上了大学，也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出游。”晴月喜笑颜开，她此时并不是把她俩凑成一对那种意思，她了解小予，她不会喜欢范亦川的，他篮球打得好没用，她从来不看，他再怎么仗义，再怎么会关心人都没用，她从没放在心上。


    “你也希望我们好好聊聊?别玩了。”小予推了推晴月搁在桌上的手。


    这话让范亦川尴尬无比，小予丝毫没察觉。


    “那多简单，等上了大学，时间多了。”


    她喜欢叶子辰说起话来开朗活泼的样子，他嗓门不用很大，就能热热闹闹地把全班人聚在一起，他自身有一种凝聚力让他光芒不减。她仍记得那次全班人一起去爬山。他提议，他组织，他好像什么都不担心，做他该做的，就等着水到渠成那种态度，似乎他想做什么，他都可以，他的自由度多过她好多。托他的福，大家玩得很开心，还有了很多照片。


    她不经意间，分给他多一些注意力。他暂时忘光谢泽君带给她的烦恼。


    三个人时不时看看手机，只有小予不看。


    晴月和叶子辰，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他们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其实，小予也希望自己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让她觉得时光多美了十分。她现在的生活，琐碎，平淡，纠结，郁闷，她渴望旅途能让现实有些许改变，一丁点儿也好。


    没人说话了，他们三个都睡着了。晴月即使刚上车时很不开心，现在还是倚靠着叶子辰的肩膀，他们相互倚靠着，阳光洒在手上。


    小予拿出手机来看。谢泽君在催。“张小予，你来了吗？我妈都做好饭了，我可打算好好介绍一下你们。”


    这还真有点烦人，都牵扯到他妈了，小予头大。苦思冥想之后，她回：“我妈说我爸得了很严重的病，我不得不去看我爸，对不起，我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


    有三个小卖部阿姨的未接电话，这一定是妹妹打来的，她经常用这个手机给她打电话。她一般只打一个，三个可能有什么事儿吧，小予打回去。


    马上就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姐，我们家的猫不舒服，我怕它死掉，它今天什么都不吃，你不要骂我，我没想养死它。”那声音听起来极委屈，不像装的。


    她还是忍不住骂了。“你不要什么都喂它，你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它不一定能吃。”


    三人都被吵醒了。


    妹妹在哭。“我喂的都是它能吃的。”


    小予放低声音。“你赶紧送去宠物医院，打个车，打车钱应该有，没有你就先借，到了给我电话，我会跟妈说让她去那儿接你。”


    “你还骂我，你都不跟我道歉，又不是我的错。”


    小予手捂着这哭声，生怕有人听到。


    旁边的三人困意全无，全精神了。


    “好，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好了吗？好了赶紧打车去。”她这低声下气的样子，要丢死人了，她希望谁都不要看她。


    挂了电话，她连忙解释。“没什么事儿，我家猫生病而已。”


    她笑得那么不自然。


    范亦川安慰。“我都听到哭声了，不要紧吧，看得出来，你妹妹很喜欢那只猫。”


    叶子辰搭腔。“小孩子嘛，着急是正常的，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可以喂点健胃消食的药，我家的狗偶尔会不吃，没什么大问题。”


    晴月清楚是能让小予很着急的事，谢泽君送的猫，当然得着急，要死了，小予不得被扒皮。“你们懂什么，那不是一般的猫。”


    “那意思很贵了?死了就是一大笔钱。不就是只猫吗？贵的便宜的都一样，都是一条命。”范亦川不养宠物，对宠物没有多少感情。


    “她说不一般就是贵了?你不懂。我家狗我养了很多年，它就是不一般。”


    “那就是养了很多年了?”


    “嗯。”晴月应道，她想小予应该不想他们知道。她刚才是不小心，差一点就透露出去。


    小予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没想到他们那么在意一只猫，幸亏晴月刹住车，没说。


    谢泽君：哪个医院，我不信。


    小予：远着呢，我在车上了。


    小予发了一张车窗的照片。他最好信她，她不想他跑一趟她家里去证实。


    谢泽君：行，这次，相信你。回来第一个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