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办怎么办？虽说明天八点到校不用早起是件好事，可是马上就要迎接新同学了，而且还有令人头痛的自我介绍。想当初刚进入初中时还不懂社会的险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上前面给同学和老师们表演了一手倒立绝活，本来赢得了台下观众的喝彩，只是当时没吃早饭，有点儿低血糖，在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脑袋就磕到讲台上去了，当场就晕了过去。从那以后，我内向了三年。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穿越过去把那时候的我毒打一顿。好在我已经把班里同学的名字都看了一遍，没有初中的老熟人。只要做好这一次的自我介绍，我还是能在高中拥有美好生活的！抱着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反而给自我介绍增加了难度。


    “呜呜呜……”我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发出哀鸣。


    “看把床单滚成什么样子了！也不晓得检点一下。”本来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刚好出来看见我打滚的一幕。


    “老妈啊——我亲爱的老妈！我马上就要完蛋啦——”


    “说什么屁话！要是家里有客人你这样说我高低打你一顿！”


    “呜呜呜。”


    “别在床上打滚了。你爸又去哪逛了？赶紧打个电话叫他回来，马上吃饭了。”


    “哦，晚上吃什么好菜啊？”我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父亲。


    “西红柿炒鸡蛋。”


    “诶——很不好吃啊，能不能做点别的？”我满脸嫌弃，西红柿炒鸡蛋真的是天底下最难吃的食物了，没有之一。明明西红柿和鸡蛋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珍馐佳肴，偏偏两个碰一起变成难以下咽的食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加一小于一。


    “不吃别吃，谁求着你吃了？”母亲也摆出嫌弃的表情。


    “到时候真不吃了你又要骂我。”每次都是这样，表面上我有两个选择，实际上根本没得选。


    “你晓得就好。”母亲又回厨房忙碌去了。


    饭桌上父母在讨论我开学的事，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说一些与吃饭无关的事呢？好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喜欢在饭桌上开会，从明天早上吃什么要不要去买菜的话题聊到子女学习问题，最后演变成对子女的批判大会。对于这种情况，我一般选择端着碗坐在沙发上吃。这时候绝对不能看手机或电视，不然批判的利剑会迅速刺向我。只要乖乖把饭吃完就结束了。


    “阿琪，吃饭了。”


    奶奶七点钟准时叫我吃饭，恐怕连机器人都做不到这么准时吧？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走出房间，到饭桌跟前挪出椅子准备吃晚饭。


    “这椅子要搬起来，不要在地上拖，楼下有人住会吵到他们。”奶奶把碗筷放在我面前跟我说，顺势轻敲了我脑袋一下。


    “椅子好重，搬不起来。”我捂着头装作很痛的样子。其实椅子一点也不重，只是懒得去搬。好在奶奶也没有多说什么。


    “阿琪啊，”奶奶饭吃到一半就抬头对我说，“你妈今天打了八万块钱给你交学费，剩下的作一个月生活费，唉，虽然你妈她人……”


    “奶奶，这种事你知道就好了，不用告诉我的。”后面的字我一个也不想听，只能打断奶奶的话。多少年了都是一套说辞，虽然我也没听完整就是了。


    现在可不能被这些事情困扰，明天才是真正的炼狱。为什么会有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呢？人是这么渴望向他人介绍自己的生物吗？我想并不是吧。如果想了解某个人，私下里单独去问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专门安排自我介绍环节来浪费时间呢？我不否认人是需要社交的动物，但是这种社交过程会不会过于繁琐了呢？然而即使我在心里想千遍万遍，现实也不会因此改变，这就是现实。


    我躺在床上，双腿像剪刀一般张合，想把自己变成一条鱼，可并非“皆若空游无所依”。此时的我，和深水里的小石头没什么两样，平时安分地呆在水底，当水域被其他力量搅动，我也就随波逐流。当阳光温暖了水中的万物后，才舍得将一缕金丝飘在我的头顶。我藏在漆黑的水底，总是抬头望向水面，羡慕地看着触手可及阳光的地方。只是，没有谁想往这无尽的黑夜看一眼，因为太阳从不在黑夜出现。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还是“奶奶牌”闹钟将我唤醒。


    “今天吃牛肉米粉，你赶紧去刷牙洗脸，米粉凉了就不好吃了。”奶奶催促赖床的我，可我真的很想再睡五分钟。但米粉凉了是真没法吃，我可不想夹起一大团抱团了的米粉就往嘴里塞，更不想饿着肚子去上学，没办法，只能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小窝。我走出房间，看了看客厅案几上的龙凤呈祥彩绘座钟，这座钟有些年头了，钟摆部分已经能看到明显的锈迹，但时间依然是十分准确。


    “奶奶，才六点多啊！怎么就把我叫醒了？”


    “啊？不是一般都这个时间点叫你起来上学吗？”奶奶疑惑地把头从厨房探出来看向我。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只需要八点之前到校就行。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昨天没和奶奶说。欲哭无泪的我只能乖乖去洗漱。


    睁不开，眼睛根本睁不开。即使是洗漱完了眼皮还是拼了命地往下坠，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眯着眼的，作为即将入学的高中生，在这个花一样的年纪里却没有蓬勃的生机。


    吃完米粉，穿好袜子，再穿好鞋，我就准备出门了。奶奶拉着我的胳膊，很疑惑地问我：“你怎么就去上学了？连睡衣都不换？”


    “啊？啊！”我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就是这样的吧。如果我穿着睡衣去学校，同学们肯定会看我笑话的，到时候连夜逃离地球都来不及了。


    我看着衣柜里挂满了的衣服，得挑一件得体的衣服。该穿什么好呢？天气依旧炎热，所以要穿短袖上衣，就选这件灰白格子花纹的吧。裤子搭配一条灰色半截裤。早晚骑车上下学会比较冷，再穿一件深蓝色冲锋衣刚刚好。嗯，很奇怪的搭配，毕竟我也不懂怎么搭好看，只知道怎么搭好穿。只能说是学生党必备技能了。


    “我出门啦——”


    “哦——好——”


    一路上除了紧张还有点小期待，万一碰见昨天的那位女生该怎么打招呼呢？握个手吧，如果人家不想跟我握手岂不是会很尴尬？那要不然鞠个躬吧？这可能会吓她一跳。我如同有十成把握能见到她，自顾自这样幻想。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那双眼睛下是什么样的脸蛋，仅此而已。我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我将电动车停在校门口的专用停车位，这个停车场据说是校方花大力气才从县里面争取到的，用来停放学生的电动车，位置不多，晚点来的话可能就会没停车位了。幸好今天来得早，校门口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开学第一天来这么早的差不多都是好学生吧。


    教学楼下立起来了一座充气式拱门，上书“热烈欢迎新同学”七个金字，看起来很喜庆，明明昨天还没有的。我找到教室，从后门看已经有几位同学在里边了，难道我的同学都是“卷王”？开学第一天还是从前门进比较好，说是寓意前程似锦。我前脚刚迈入教室，就看见了那位令我想了许久的女生坐在了第二组第四排靠中间的位置上，紧接着后脚就被拉住似的不肯往前迈。我不敢相信命运的奇迹，倒回去把班牌看了又看，直到完全确认这是我的教室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你好，同学。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我轻步走到她旁边的空位旁，轻声问道。


    “嗯？”她转过脸对着我，满脸疑惑，只不过大约一秒钟后她眼里便闪出一道亮光，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眼明如炬？她盯着我看了两三秒，我害羞地把头转向一边。可能她也意识到自己在盯着我看，把头扭向了另一边。虽然戴着口罩，但她的脸肉眼可见越来越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明明我有很多座位可以选，却偏偏要坐在她旁边，是个正常人都会这样疑惑吧？


    “请坐。”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才轻轻回答我。她的声音里藏着腼腆和温柔，具有极高的女性魅力。不知道这样描述恰不恰当，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我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当靠背，虽然很想和她说话，但又不知道讲什么。并且她把头低着趴在了桌子上，像是在睡觉，我也不好打扰，索性就一只手撑着脸，看着门口发呆，静静地等待老师的到来。


    曾经有人问过我相不相信命运，我是不信的。所谓命运，不过是人们遇上自己不知道或者解决不了的事时用来□□的话术罢了。不过，现在我不得不相信了，命运把她安排在了我的身边。昨天随口说的话居然成真了！不过我要怎么面对她呢？很不好意思啊！她刚刚一定看见我脸红了吧？这么快就在她面前出糗了，不会觉得我是个搞笑女吧？算了，就这样趴着逃避吧，希望不要来和我说话，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可是这样不就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了吗？习惯逃避不可能会让我有任何成长，只会让我在片刻的安心和长久的担忧中死去。等我心率恢复，至少脸不再那么烫了以后，我决定率先开口。我先将头稍微侧着一点，眼睛瞥一眼，确定她只是看着门口发呆以后，就轻声地向她问好：


    “您……您好！敝人姓余名芊旬，＇草＇字头的＇芊＇，您贵姓？”


    我去——这是什么时代的高中生问好话语啊！明明想正常聊天来着。不过，这么客气应该也没错吧，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我没教养。我手指不停地抠着指甲，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头转向我的时候，左手将左侧的刘海撩到耳后，露出洁白的额头，显得其眉毛黑而细。她的眼睛眯着，弯得像初一的月亮，应该是在笑，希望不是笑我刚刚奇怪的发言。


    “免贵姓魏，单名一个＇琪＇字，＇王＇字旁，右边一个＇其它＇的＇其＇字。初次见面，余芊旬同学！”


    初次见面么？看来她不记得我啊。也是，人群中随便一个人都比我好，她怎么可能会记得我。


    “怎么了，余芊旬同学？”她可能看出我表情中的失落，故而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看你有些眼熟。”万能的话术从我嘴里说出来变成了真的。


    “哦？难道昨天楼梯处看我看得不仔细？”她话里带着点戏谑性的语气。笑眯着眼的她看起来真想让人捏一捏脸。“要不我靠近点让您好好看看？”


    她补后一句的时候将身子稍稍倾向我。为什么有人能和刚知道名字的人这样说话啊？她是自来熟吗？还是什么恶趣味？不过我并不反感她这样，甚至真的重新端详着她。她察觉到这一点，便把头转向了前方的黑板。


    “没……没什么好看的。”她颤音着说出这句话，很显然她比我还紧张。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攻低防吧？


    我也把头转向黑板，单手拖着下巴，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第一次聊天就一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至少知道她的名字了，魏琪。


    八点下课铃准时响起，至于为什么是下课铃，原本七点到八点是早读时间，八点到八点二十休息，八点二十才是正式上课，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比较特殊。昨天报名处发校园卡的男老师走了进来，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甚是体面。


    “好，大家安静一下。我叫陆文殊，毕业于东○师范大学，参加过三年的西部支教计划，现在回到家乡成为一名高中老师，今年是我入职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所以呢，这三年里我走到哪都会告诉别人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没有之一。”他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不愧是年轻老师，精力就是旺盛。


    “对了，我教的是语文，大家平时可以多来问我问题，办公室就在一楼。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微信同号，咱们得组建一个家长群，大家回去叫家长加一下我。”说着便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的字比一些女老师的还清秀，感觉像是专门练过。


    “咱多的不说少的不唠，现在有请各位同学来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咱们按学号来，一号，王子鑫。”


    话说这个学号应该是按中考成绩来排的吧，我后面好像是魏琪吧，毕竟看分班牌的时候顺带看到她的名字了。我瞄了一眼魏琪，她双手抓着大腿，但是压住不腿部的抖动，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紧张。


    “十三号，余芊旬。”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眼前一白，好在只有半秒钟。我颤颤巍巍地走过道上到讲台上，我能感受到班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快要将我灼烧。我必须冷静下来，为此我深呼吸几口气，脑子里疯狂回忆昨天晚上想好的台词。


    “我叫余芊旬，初中是一中的，非……非常高兴能和各位做同学，我的爱好是画画喝听音乐最喜欢周杰伦的歌。希望接下来的三年里会是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说完便深鞠一躬，额头磕到木质讲台上，发出“嘭”的声音，将老师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这么客气，余芊旬同学”。这熟悉的开场，我现在逃离地球还来得及吗？


    在谢绝了老师的搀扶后，我双腿发软，左手捂着额头艰难地挪回座位上。老师见我坐下后才开始报下一个名。


    “十四号，魏琪。”


    她从座位上起来，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习惯性地用左手撩一下头发。有一说一，虽然这个动作是大多数女孩子的习惯，但不知为何魏琪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却异常有魅力。


    “我叫魏琪，是二中过来的，爱好是打游戏，比较菜，喜欢和女生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接下来的三年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她在说“好好相处”的时候眼睛看着我，仿佛是专门对我说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鼓着掌欢迎她回到座位。


    坐在魏琪后面的那位同学是三十三号，叫蓝贤和。她的眼睛眯着，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是拄着拐杖上去的，是盲人吗？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见到盲人。


    “大家好！我叫蓝贤和，是畲族人，爱好是听音乐和看小说。希望能和各位相处愉快。”


    她的声音，很特殊，有着神性的温柔，兼有魔鬼般的魅惑，就像是一个嗓子同时发出两种声音一样。不过她说自己的爱好是看小说，应该是盲文小说吧。我还没见过盲文呢，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不过这样和她说很不礼貌，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盯着别人看可是很不礼貌的哦，余芊旬同学。”魏琪轻声提醒我。感觉她这句话是嘟着嘴说的，但是隔着口罩我也没有证据。不过听到别人叫我全名还是有些不适应，一般听到自己全名的时候就知道下一秒母亲的手就要敲在我头上了。下次和魏琪说一下这个事吧，说不定也有利于增进同桌之间的友谊。


    “三十四号，陆宇。”


    ……


    “四十七号，蔡晶晶。”


    ……


    “最后一位，六十一号，吴忠。”


    ……


    班里六十一个人，注定有一位同学没有同桌，因为我们班分组是两列为一组，一共四个组，本来应该是最后一排的某位同学要自己一个人坐，但是我后面是没有坐人的，也就是说，蓝贤和同学没有同桌。


    “好，接下来咱们来调整一下座位，。”班主任一只手撑在讲台上，指着我后面的空位，“第五排空了一个怎么会好看？后面的同学整体往前坐。”


    我右转稍稍侧身，想瞄一眼后面的动静。魏琪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只不过她的脖子就差来个180度的转向了。


    对于班主任的解决方案，蓝贤和同学颇有异议，她站了起来。


    “老师，我请求一个人坐，这样会方便很多。”语气坚定，看样子并没有给老师否决的余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报名的时候和老师解释过了自身的情况，班主任在思考了十几秒后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现在这个座位是你们自己定的，就先这样坐两个星期吧。接下来是校服的事。这个校服大家自愿订购的，120元一套，订不订，订多少都随自己。下面把这个名单表传下去，要订的同学在自己名字后面打勾。”


    话说到这 下面就议论纷纷了，很明显大家并不信任这种常规套路。


    “不过呢，不穿校服可能会被门口的保安大叔拦下，还会扣班级分，所以啊，我建议大家都买。当然，这全凭自愿的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被迫自愿”的意图已经图穷匕见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听这种说辞的，还没见过有哪位同学不从。可名单表到了魏琪这，她却直接递给我。


    我诧异地看着她，轻声问：“魏琪，你不买吗？”


    魏琪转过头来看着我，表情很疑惑地回答：“他不是说自愿吗？”


    错了吗？没错。的确是自愿，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确是自愿订购。但是这不是潜在的套路吗？不对，这已经不能说是潜在的套路了，这就是所谓的“阳谋”。总感觉魏琪这样不太妥当。


    “要不你订一套吧，不然进不了校门的，还会扣班级分。”


    “我是这的学生，交了学费的，凭什么不让我进？这些话术就是用来吓唬你这种好学生的，对我来说没有用。”她的语气甚至带有一点轻蔑，仿佛再嘲笑我这种所谓的“好学生”。


    好心当成驴肝肺！以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就能为所欲为？不买就不买，居然还嘲讽我！哼，等着被老师请去喝茶吧！


    “嗯，速度这么快，大部分同学都填了啊，剩下一小部分同学可能还想再考虑一下，不过没关系，明天中午之前想好就行。现在开始竞选班干部。班长这个位置有没有同学想当啊？想当的举手。”


    教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但却并没有人举手。


    “那以前当过班长的举一下手看看。”班主任做出了让步。


    依旧没有人举手，当班干部是一份苦差事，吃力不讨好，基本上除了那些乐于奉献的人，没人会想当。


    我看了一眼魏琪，她对此毫无兴趣，双手拖着下巴发呆。


    “老师，卢雨婷当过！”一位男生大声喊。


    “哦？卢雨婷是哪位？举个手看看。”


    一个瘦小的女生缓缓地举起了手，脸上写满了尴尬。


    “好，那你试一下吧，锻炼自己。”


    并没有商量的余地，班长一职就这样敲定了。


    “劳动委员谁想当？基本就是负责安排教室值日。”


    “我！”刚刚大声喊的男生也举起了手。


    实在是看不懂这操作，把别人推上去当班长，自己又跟上来当了个劳动委员，难不成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你叫什么名字？”


    “王子鑫。”


    “好！手放下吧。”


    “那接下来是语文课代表，就是我的课，谁来当？”


    前面一位女生举起了手。


    “老师我叫胡宇。”还没等老师问，她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普通话很标准，是当过播音员吧？


    “好。那其他课的课代表就由其他老师来定。这节班会就到此结束，魏琪同学出来一下。”


    事实上我也并不是真的想让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室进行“劝导”，她就这样被叫走了我还是有点担心。这就是我悄悄跟上去的理由。


    我站在办公室门口左侧，背靠着墙，平静一下呼吸，仔细偷听。班主任的办公桌在进门左手边第二个，尽管已经离门很近了，但办公室嘈杂的声音还是让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再加上他们都戴着口罩，简直就是全损音质，而我也不可能把耳朵贴在墙上，这样太奇怪了。


    大概三四分钟后魏琪才从里面出来。我来不及撤退，就装模作样地回教室。


    “余芊旬同学，你怎么在这？”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而且小碎步跟了上来，抬眼看着我。因为我比她高出三分之二个头，所以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小不点。


    “啊，魏琪同学，我上完厕所刚要回去呢，好巧啊，在这碰上你。”我尽量回避她的眼睛，以免露馅。


    “一点也不巧哦，是我先看见你并且追了上来才碰到的。”她的眼睛又弯成了两个月牙。


    是吗？明明是我先见到你的啊。


    “话说，班主任找你干嘛？”


    “唉，不就是订校服的事嘛。”


    “你要订吗？”


    “鬼才订这劣质校服，我直接和他说了我订不了。”


    “那班主任怎么说的？”听魏琪这样描述，我不免皱起眉头来。


    “想知道？中午陪我去食堂吃饭我就告诉你。”


    “这……”才见面没多久就一起吃饭吗？是不是进展太快了啊？


    “还是说……你要回家吃？”语气顿时萎靡下来，听得出来她有多失望。


    “好吧，不要食言啊。”我心里一万个愿意，毕竟这是建立友谊的好机会，可以多了解一下她。


    “耶！”她这也太激动了吧？要不是刚好进门，我都觉得她会蹦起来。


    在熬过了剩下三节课后，终于迎来了我和魏琪的约定时间。其实魏琪和我一样煎熬，毕竟开学第一天老师们不讲课，只是一味地让同学们做自我介绍。我们有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一共九门课，去掉今天上午上的语文、生物、政治和地理，还有五门课要做自我介绍。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可不是能够熟能生巧的事，每次上去都有公开处刑的感觉，一想到这就会腿脚发软、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魏琪也差不多是这样，虽然她已经极力地控制自己不发出颤音，但还是能从她四处游荡的目光中捕捉到紧张与不适。她应该是那种私下里很社牛但在人群中很社恐的人。


    但不论怎么说，上午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午饭时间。我突然有个想法，要是我假装忘记和魏琪的约定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想想都觉得有意思。于是我拿起饭卡就往食堂走，全然不管魏琪。但是，走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魏琪并没有跟上来。想都不想，我直接小跑折返回去。果然，教室里已经没别人了，魏琪还在座位上，把头埋在双臂里趴在桌子上。我轻轻地走到她旁边，弓着腰俯下身去，靠近她的耳朵。


    “魏琪，咱们去吃饭吧。”


    “你不是吃完了吗？还找我做什么？”她依旧趴在桌子上，说着怨言。


    呀！没想到开个玩笑开过头了。现在的魏琪就像一只生气的高傲小猫，好想摸摸她的头，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她可能会跳起来挠我的脸。


    “我只是去上个厕所而已啦，现在回来了呀。”


    “骗人！我看见你拿饭卡了！”怨气少了点，但还是很重。


    “哎呀，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嘛。别生气了好不好，魏琪？魏琪琪？琪琪？”我一边晃着她的胳膊一边说。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下不为例。”


    “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嘿嘿。”


    我们两个人挨着一起走，看起来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闺蜜，但其实只认识了半天而已，要不是我还记得时间的流动，不然我也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进展所迷惑。


    我们真的能成为好闺蜜吗？我有点不自信，如果魏琪某一天发现我其实就是个搞笑女，她会不会嫌弃？魏琪肯定是很好的女孩，虽然偶尔会做出反抗强制自愿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和魏琪相处令人放松，她喜怒形于色，在外人看来这是不稳重的表现，恰恰是这种不稳重，让我觉得她并没有什么心机，毕竟现在心机女心机男真的是太多了，有时候惹到一个人，他（她）不会表现在脸上，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道了歉他（她）会说“没事”，但在心里记上一笔账。


    “讷，刚刚在教室，就是那个……我趴着的时候，你叫我什么？”


    “嗯？魏琪？”


    “不是这个，是后面。”


    “哦，魏琪琪？”


    “再后面。”


    “琪琪？”


    “嗯……以后，你……你就这样叫我吧。”她把头低下，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琪琪，琪琪，琪～琪～。”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回答是最好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魏琪把头转向另一边，掩饰着她的害羞，但通红的耳朵就已经全露馅了。


    “那你叫我什么呢？”我反问她。


    “芊芊？”她回答得很快，看来是早有预谋，就等我问出这句话。


    “为什么不是芊旬啊？”


    “因为容易串戏。”


    的确会让人想到某部动漫，我竟无法反驳，那就这样吧，她喜欢就好。


    由于我们来得晚，食堂排起了长队，这都要怪芊芊，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当时真的以为她忘记了。可仔细想想，忘记也很正常吧？毕竟我这么普通，这么不惹人注意。我急于和芊芊搞好关系并不仅仅是因为对她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更多的还是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以后在班里会是很受欢迎的，如果现在不进展快一点，到时候她认识了更多的人，应该就很难想起我这种人。我不善于心计，但现在必须如此。因为我想要她眼里有我，我想和她成为最好的朋友，甚至是朋友之上。


    “你看，这上面的黄色胶布都没有撕掉诶。”


    “嗯，不过已经被磨得不像样了。”


    排队窗口前的地上贴着黄色胶布，上面的字迹依旧可见，写的是“疫情期间，间隔一米”。现在新冠疫情已经不那么严重了，至少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里没有几例确诊的，全县的戒严也早已解除，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只不过现在大部分人都戴着口罩。


    “我们找个位置坐下吧。”芊芊四处张望着嘀咕。


    “嗯，不过这些人真的邋遢，吃完饭连桌面都不清理一下。”我真的极其鄙夷这种人，并且他们可能会说“要我们清理桌面，那学校请食堂阿姨是干什么的”这种话。没办法，这事只关乎教养，并不涉及法律，要不然早就报警了。


    我们找了个相对干净整洁的位置坐下。仿佛网友见面，我们在此之前都未曾见过彼此的脸，今天上午都没有把口罩摘下来过。我右手停留在耳边，我很犹豫，因为我害怕我的脸实在是太普通了，放在人群中就有千篇一律的感觉。我并不是怕她讨厌我，相反，如果她讨厌我的脸就证明她能记得住我，我怕她轻易忘记我，我怕她站在人群中央遗忘了躲在角落里的我，毕竟我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芊芊似乎并没有这种心理，她干净利落地摘下口罩看着我，好像在让我仔细端详她。白面红唇沾秀色，明眸皓齿惹人怜。这就是她的模样，她就应该是这个模样！自从我看见她那双眼睛开始，我就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她的样子，而如今，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的脸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这些不是命运的捉弄，那我和她的相遇，定是重逢。


    “你还吃不吃饭了？”看见我迟迟不摘口罩，她便催促我。


    “哦。”我故作镇定地慢慢摘下口罩。


    “怎……怎么样？”我看着芊芊的眼睛，随口就问出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这句没过脑子的话是怎么从我嘴里蹦出来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和芊芊都愣了一下。


    “很漂亮哦。”芊芊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摸着下巴，好像经过了深度思考一般。


    我不由得低下了头，脸好烫，但并不开心，她不会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被夸得越厉害就越会产生自卑感，因为会感觉到事实并非如此，从而觉得这些夸奖是在夸从我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另一个人，而不是“本我”。


    “谢谢。”我礼貌性地回答她。


    “是真的！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上！有点婴儿肥的脸，还有酒窝，鼻子也小巧玲珑……”


    “别说了！”我抬手打断她的话，因为脸已经更烫了，“吃饭吧。”


    “开吃。”


    芊芊本来白嫩的脸上多了些许红晕，“太阳升朝霞”说的就是这个吧。或许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脸在哪变红，不时用左手遮住半边脸。


    芊芊吃饭显得很拘谨，可能是想在外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吧，反正我就是这样，在家里都是大快朵颐，完全不顾及形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毕竟这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可现在我却很自觉地细嚼慢咽，显示出自己那虚假的形象。想到这，突然就很想知道芊芊在家里是什么样的，不过凭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方便问这种**吧？


    “话说琪琪你平时是这样吃饭的吗？感觉你一口饭要嚼十几下，很艰难的样子啊。”


    “确实有些做作了，平时我都是囫囵吞枣的。”我把实情说了出来。


    “哎呦，居然会这样说。我觉得你可以放开一点，没必要这么拘谨。”


    “哈？明明你也是拘束得不行。”


    “我只是以前吃饭被噎住过，所以只敢细嚼慢咽。”


    竟然连这种事都和我说了吗？我们的关系现在能否称之为朋友呢？


    “那个……芊芊，我们现在……就是目前，我们算是朋友吗？”


    她“噗嗤”笑了，差点把饭都喷了出来，随后说：“不算哦。”


    “嗯……好吧。”


    “因为就是朋友。”


    不知道她这种喜欢捉弄别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掉，害得我心情一起一伏。


    “可是我长得这么普通，一张大众脸，而你这么漂亮……”


    她打断了我的话：“琪琪，我们已经是高中生了，想法不要太幼稚，虽然我并不讨厌就是了。你并不普通，比我好看多了，不可妄自菲薄。况且，真正的朋友是心与心的相交，不关乎外貌。我从楼梯处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倍感亲切，这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独一无二的机缘。”


    这近乎告白的话语让我的心砰砰直跳，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不，不对，我不要虚假的芊芊，我要现实中的芊芊，如果神能够听到我的愿望，就请将这一刻的现实在时间的长河中变得光辉烁烁吧，我想一直看着它。


    经过三十分钟的不懈努力，这一顿世纪性的午饭终于是吃完了。谁知道为啥能吃这么久呢？芊芊摸了摸肚子，表示很满足，便掏出新口罩戴着。我则是顺手将口罩扔进专门的垃圾桶里，由于没有新口罩，就不戴了，反正疫情防控做得挺好的。


    “说实话，这儿的饭菜比我们初中那好多了，初中食堂的饭菜都不是人吃的，太难吃了，我都是去其他店里买东西吃。”饭饱后的芊芊嘀咕着发起了牢骚。


    “你初中是哪里的？”


    “一中的，你呢？”


    “我二中的。”


    一条东西流向的河将这座小小的县城一分为二，一中在县北，二中在县南。我们现在所在的高中在县南，离我读过的二中仅有五十米远。


    “话说你怎么会想到来这所学校上高中啊？”芊芊很疑惑地问我。


    诚然，这所高中本一率比其他县的都低，却是我们县里唯一的一所高中，但是有条件的一般都去市里上学，不会留在这。


    “没实力，就只能来这了。”我苦笑着回答。


    “我其实去考过市高中的招生考试，当时是过了的，不过幸好没去。”芊芊转头微笑着看着我。


    “为啥幸好没去？”我很不解地问，毕竟市高中比这好太多了。


    芊芊愣了一下，手在背后不安分地互相捏着。她将头转向另一边，变得非常扭捏，似乎有何苦衷埋藏在心底。


    “其实是学费太贵了，去不起。”她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


    会安排招生考试的市高中只有两所，它们对于通过考试的学生会给予学费减免，核算下来学费和这所高中差不多，甚至会更少。看破不说破，芊芊既然不想说那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给彼此一点空间才能让我们的情谊细水长流。


    “话说上午班主任找你说了啥？”芊芊还是忘不了这事。


    “我说我订不了以后他就沉默了，最后说了一句＇嗯＇就放我回来了。”


    虽然说得有点简化，但大致是这样的发展。我非常讨厌这种形式的“良心绑架”，表面上说是自愿，实际上让你良心阵痛，煎熬不已，最后妥协。强制和自愿这两个分开来怎么都好，但合起来就是会让人感到不爽。不过好就好在我没良心，不受这种绑架。我很清楚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班级荣誉与我何干？说白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要说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那是不可能的，我很在意芊芊的看法，至于班里的其他人，确实就如空气一般。


    “你觉得我应该订校服吗？”我想知道她的看法。


    “这种事情你问我也没用啦，要去问你家长啊。”她如此单纯地回答。


    很明显芊芊并不理解我话外音，我只想知道她对我的看法，而不是对这件事的。看来和她讲话不能拐弯抹角，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聊着聊着就到了教室，里面有着零星的人在午休。我后桌那位是叫什么来着的，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啥也没干，是睡着了吗？这前不趴桌后不靠背的，这也能睡着？


    “你睡觉吗？”芊芊附在我耳边轻声问我。


    “一起睡吧？”我开玩笑地说。


    “说什么呢，自己睡去吧。”说完就趴桌子上了，还刻意离我远点。


    人一天最幸福的时刻有两个，一个是吃饱饭的时候，另一个是睡觉的时候。但对我来说得再加一个，那就是和芊芊在一起的时候。现在三个要素都已经集齐了。我悄悄地将椅子搬得靠近她一点，静静地享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


    感觉脸有点冰冷，鼻子也是，潜意识里觉得很不对劲，每一根神经都在逼迫我醒来。我猛然睁开眼，看见芊芊趴在桌上看着我，右手食指还抵着我的鼻尖。可能是见我睁眼了，她身体震了一下，慌忙解释道：“我看见你鼻子上有东西，帮你擦一下。”


    这句话说出来怕是她自己都不信吧。


    “你还动了我脸吧？”我故作生气地质问她。


    芊芊的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感觉下一秒就会爆炸。她想解释什么，却似乎说不出话来。坏了，不会把脑子吓得死机了吧？我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脉搏跳得很快。我把她的手放在眼前，用脸贴着。


    “想怎么动都可以哦，是你的话就没关系的。”


    我并不反感，甚至是希望芊芊这样做，这是关系极好的证明，更是对外的主权宣示。“主权宣示”吗？脑海里浮现的这个词竟让我有些心动不已。我真的只是想和她做朋友吗？我不敢也不能往下想了。


    “我发四，我真的只是看你脸上有东西才这样的。”


    “这么说你承认动我脸了？”


    “我……我……”


    芊芊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正在等待批评。不过我怎么可能会批评她呢？


    “我不是说了吗？你想怎么动我脸都可以。”


    “这……这样不好吧？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芊芊有些犹豫，瞳孔放得极大。


    不过嘴是嘴，手是手，她的手还是捏住了我的脸。身体倒是很诚实呢。


    “真的是搞笑女啊。”我下意识地感叹。


    “诶——诶——”芊芊缩回手，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啊？或许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吧，比如上午那个磕……”


    “停——求求你别想起来，要死了。”


    “堵住耳朵也是会听见的。”


    “啊——求求你别说了。”她苦苦哀求，看来是真的社死。


    “好吧，那我就忘掉去好了。”


    芊芊满眼感动地看着我，这是有多不想记住这段黑历史啊。


    话说周围突然人就变多了，教室里很嘈杂，都快变菜市场了。这些同学应该之前就认识吧，很少有像我和芊芊那样初见如故，关系进展特别快的。班里当然有我的初中同学，但我和他们不熟，不是特别情况不会搭话的那种，我现在只有芊芊，不过这就够了。


    如果把教室比作一锅沸腾的水，那进教室的数学老师就是一盆冷水，教室里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于是，二周目的自我介绍环节开始了。


    感觉开学第一天很水啊，每个老师都来一遍自我介绍，然后就让我们自习，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们串通好的。就连一开始自我介绍时磕磕巴巴的芊芊都已经能说得滚瓜烂熟了。


    “忘记通知你们了，今天是有晚自习的。”刚下第七节课的时候，班主任从前门探进头来宣布这一消息。


    “咦——”班级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这简直就能算噩耗了。


    “哎呦——为啥第一天就要上晚自习啊？”我无精打采地抱怨着。


    “啊？你初中没上过晚自习吗？”芊芊歪着脑袋问我。


    “肯定有啊，但是那是开学几个星期后才会有的啊。”


    “那不是没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开学前两个星期就是用来适应校园生活的过渡阶段，现在一来就上强度，很难受的好吧？”


    不知道这样说她听不听得懂，反正我认为就是这样的。


    “现在是高中生了，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总想着玩。”芊芊压着嗓子说。


    “哇，模仿陆班有一手嘛。”连我也不得不夸她的模仿能力。


    “上厕所吗？”


    “这是增进感情的新方式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们俩同时起身。


    “芊芊，你会不会觉得咱们彼此熟悉得太快了啊？”


    “嗯——如果说是这样的话，可能我们前世关系特别好呢。”


    前世吗？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彼此间的心灵引力：一颗脆弱且真挚的心被一颗坚强但温柔的心所吸引，难以割舍。


    “话说晚上吃啥啊？”


    “一定要在去厕所的路上问这个吗？”


    “中午吃少了，现在饿了。”芊芊笑眯着眼着解释道。


    “搞笑女。”我轻轻嘀咕一句。


    “啊！我听见了哦。”她忿忿不平。


    回到教室差不多就上课了，课间十分钟太短了。还有一点令人不满的就是为什么厕所只有一楼和三楼有？一栋教学楼就两个女厕所，课间十分钟全花在这了。搞不懂当时是怎么设计的。或许是因为这栋是老教学楼吧，听说高二那边的新教学楼就不是这种设计。


    我没想到第八节课居然这么漫长，好想去吃饭，快饿扁了。本来是不饿的，芊芊一说她肚子饿了，我的肚子就好像才反应过来食物早就消化完了，开始催促我投喂。


    “等下吃啥？”芊芊传过一张纸，上面问我。


    “不知道，好像三楼的牛肉面不错，风评很好。”我写完悄悄把纸递回去。


    “那就吃那个吧”芊芊又把纸传过来，上面还附赠了一个笑脸。


    “搞笑女。”我在纸上写好，并画了一个同样的笑脸，满脸坏笑地还给她。


    不久，这张纸又传给了我，上面画了一个脸上写着“琪”字的火柴人，旁边一个脸上写着“芊”字的火柴人手里拿着一把四十米大刀，做出挥砍动作。


    “噗呲——”我没忍住笑出了一点声音。好有意思。


    我在代表我的火柴人手上画了一把小刀，两把刀针锋相对。


    “噗呲——”芊芊也没忍住。


    看来我们能玩在一起是有点说法的，要不然怎么说“近朱者赤”呢？


    “叮——当——”


    时间在我们的笔下流过去，在纸上留下痕迹，或许某一天无意间看到这张纸的时候，会很轻易想起这属于我们的时光。


    “出发，牛肉面！话说都没好好逛逛这个学校的超市和食堂耶。”


    芊芊把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确实有在为这种事烦恼呢。


    “那吃完饭好好逛逛吧？”


    我顺着她的意思提议，毕竟我也很想知道她会对什么感兴趣。


    “对了，你订的是多少码的校服啊？”


    “170的，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一下。”


    虽然确实不想买这劣质校服，但是一想到和芊芊穿的同款，心里就没这么难受了，我只比她矮半个头也能订170的吧？


    “芊芊你多高啊？”


    “168好像，去年测的是这个，好久没测了。”


    “那你多重啊？”


    “咳咳，你先说你的。”


    “96。”


    “千克？”


    “是斤啦！”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千克这个单位吧！我自认为我还挺瘦的。


    “你还没说你的呢。”


    “佛曰：不可说。”


    “诶——”


    其实目测一下还是可以的，像她这样苗条的应该不超过一百。明明都是偏瘦的类型，但她的身材看起来就是比我的好，甚至是让人垂涎欲滴。


    三楼的牛肉面确实很受欢迎，前面排了四条长队。值得一提的是，牛肉面并不是这家店最受欢迎的，因为前面的同学点的大多是热干面。一碗热腾腾的面，加上一点不知名的调料，倒一些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就成了一碗热干面。如此简单，但确是一种美味佳肴。要说这家店的面和其他的有何不同的话，那指定就是这家店是纯手工拉面，能一清二楚地看见一个叔叔在拉面。


    “确实可以，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最好不要边嚼东西边说话啊，噎住就不好了。


    “道听途说。”


    我没骗人，初中就听闻它的大名了。


    “你有哥哥姐姐在这念过书？”


    “没有，我是独生女。”


    “那你人脉挺广的。”


    人脉啊，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基本上是没有的吧。初中一个人过的，交朋友是很麻烦的事啊，你要考虑对方的喜恶，吵架了又要烦恼怎么去安慰，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觉得很麻烦，因此初中三年我并没有能玩得来的朋友。至于是如何知道这家牛肉面店口碑好的，完全是因为班里同学们都在传，我无意间听到很多次，就记下来了。


    “就……就只有你一个。”


    我必须向她解释清楚。


    “嗯？”


    她嗦面嗦到一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或许是没有听明白。


    “我的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我重申一遍，我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芊芊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了，继续嗦着面。吃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看了我一下。可能是发现我在盯着她，就又埋下头嗦面。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便不再言语。我们俩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芊芊说要逛，我陪着她。逛完食堂三楼就逛二楼，再逛一楼，然后逛食堂旁边的校内超市。她说要逛整个校园，我也陪着她。从左边到右边，从南边到北边，逛了大半个学校，都是我陪着她。


    现在，是我陪着她，她身旁只有我一个人。但，以前呢？未来呢？以前也是有人和她一起这样逛吗？会比我还要熟悉吗？甚至是挽着胳膊，有说有笑。未来又会是谁呢？芊芊和我不是一类人吧？她会交男朋友，会结婚生子，会有人和她彼此相爱，陪她逛她想去的地方。


    我不一样，我喜欢女生，是“爱”的那种喜欢，是涉及到性的喜欢。我现在，分明是对眼前的这个女生充满了爱意。这是以前没有的感受，因为以前就算是看到很漂亮的女生也不会有怦然心动的体验。而在楼梯间不经意的一瞥却让我神魂颠倒，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明明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说什么爱不爱的，属实可笑。但这份感情却真得不能再真了。我想和她交往，恋人的交往。但现在，我必须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内心深处。我们现在的感情就像风筝线，维持原状才能让风筝持久地飞，再紧一点，线就会断掉，我不敢想象那个样子。如果，芊芊想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我愿意在一旁，作为她的好闺蜜中的一个，见证她幸福的时刻，对我来说，也算是解脱吧。不过现在的我还不会放弃。


    我们在大榕树下的长椅坐下。


    “我这个人啊，性格很内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不会这样，但其实我以前都不敢和别人说话的，一和别人说话就双腿发软。有一次别人主动和我说话我紧张得全身发抖，把别人都吓跑了。所以我很难交到朋友。但现在我不能这样了，我必须改变，我也需要改变，但改变是需要勇气的，我希望你能给我勇气。不知道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这是对我刚刚话题的回答吗？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可能和我一样只有一个朋友，也不满足只有一个朋友。


    “你看这榕树很大，是因为它枝叶多，如果就只剩一根主干立在那，是活不下去的，琪琪，你愿意和我一起改变吗？”


    她把我的手拉到她胸前，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为什么要我给她勇气？我明明比她还不想社交。


    “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


    够了，这就够了。能从芊芊嘴里听到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现在是她唯一的朋友，只有我才能给予她改变的勇气。


    “嗯，一起加油吧。”


    虽然底气不足，但驶向未来的列车一定会带着我们前往想去的地方。


    晚自习我不知道怎么度过的，感觉“咻”的一下就放学了，满脑子都是芊芊下午对我说的话。


    “放学喽，你还不走吗？”


    芊芊已经背好了书包，我也赶紧收拾东西，虽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了。


    “不用这么着急，有的是时间。”


    “唔，我马上。”


    今天天气晴朗，月光很柔和。我和芊芊并排走着。


    “你骑自行车吗？”


    “没有，我骑的是电动车。”


    “你家离这里远吗？”


    “也还行吧，不是太远。”


    “我家也是，骑自行车要十几分钟。”


    “这还不远？”


    “不算太远吧。”


    “我先去扶电动车了，校门口见。”


    “嗯。”


    校门口依旧很多人，因为学校放学是分批次放的，高一先放，五分钟后放高二，再过五分钟轮到高三和复读班。我在形形色色的车里寻找自己的小电驴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好在还是和芊芊在校门口顺利会合了。


    “你怎么了？”


    我发现芊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像是埋藏了许多心事，不再像初见时那般透亮。


    “我的内心告诉我，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握住我的手，将它放到心前。芊芊的心跳得很快，当然，决不能让她发现我的心跳得更快。这近似告白的话语真让人上头。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那明天见。晚安。”


    “晚安。”


    我看着她骑车离去的背影，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洁白得令人望而却步。我身处黑暗，为何要追逐太阳？月亮才是我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