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录音棚的意外
作品:《总裁,你的艺人画风不对!》 姚星荟推开十楼录音棚的防爆玻璃门时,声乐总监周礼杰正在调音台前皱眉调整耳机电平。见到她进来,这位带出过三位金曲歌王的老艺术家立刻起身,花白眉毛下的眼睛亮得反常。
"姚总,这孩子..."周礼杰的上海口音因激动而愈发明显,"他刚才随便哼了几句练声,胸腔共鸣比去年''声动亚洲''冠军还强三个key!"
姚星荟扫了眼空荡荡的录音间:"人呢?"
"说要做组俯卧撑开嗓。"周礼杰的嘴角抽了抽,"我教了三十年声乐,头回见..."
姚星荟这才注意到,那间本该透明的玻璃房被厚重的遮光帘严实实盖住,缝隙里漏出几缕游丝般的蓝光。
周礼杰话音未落,姚星荟已经一把掀开了帘子。
扑面而来的是汗水与松木混合的气息。安奕琛背对着门口,白色T恤卷到肩胛骨处,正弯腰调整麦克风支架。听到响动他猛地回头,后腰处一道十公分长的疤痕在棚顶激光灯的照射下泛着狰狞的粉光。
姚星荟的视线像被烫到般移开:"星辰娱乐的录音棚不是健身房。"
"抱歉。"安奕琛迅速拉下衣摆,疤痕消失在布料褶皱里。他脚边散落着几个哑铃片,刚才的声响显然来源于此。"开嗓前习惯做几组硬拉,声带肌群需要激活。"
安奕琛从录音间走出来,白色T恤领口洇着汗渍,手里拿着几个哑铃片。
见到满屋子人,他明显怔了怔,随即把哑铃片塞给旁边的录音师:"麻烦当凳脚垫,调音台有点晃。"
姚星荟的目光扫过他汗湿的锁骨,那里还挂着未擦净的水珠。她径直走向调音台,按下通话键:"给你三分钟。唱你最拿手的。"
安奕琛点头,从背包里取出把琴颈磨损严重的木吉他。周礼杰突然"咦"了一声:"这是1972年的Martin D-28?现在市价至少..."
"仿的。"安奕琛熟练地拧紧弦钮,"某宝三百八,音梁我自己改过。"
周礼杰凑近调音台监视器,突然倒吸冷气:"等等!你用的不是标准调弦?"
"降全音,再加六弦降到D。"安奕琛的指尖在琴弦上滑出一串暗流般的低音,"写《淬火》那天,钢厂报废锅炉就是这动静。"
姚星荟抱臂靠在控制台边,看着周礼杰飞速在评估表上写批注,笔尖几乎划破纸面。
前奏响起时,声乐老师猛地摘下耳机。不是因为走音——恰恰相反,安奕琛的人声与非常规定调的吉他形成诡异的和谐,就像"生锈的钢缆在飓风里吟唱"(周礼杰后来在评语中写道)。
"熔炉里躺着我的童年——"
第一个长音出来,周礼杰就抓住了姚星荟的手腕。老人手劲大得惊人:"听见没有?他用了边缘振动(Edgy Tone)!意大利美声学派失传的技巧!"
姚星荟抽回手。她当然听得出特别——安奕琛的声线在句尾突然变得粗粝,像砂纸磨过钢板,与录音棚顶级设备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喉位太高。"她故意说,"商业性不够。"
周礼杰激动地拍桌:"这是艺术!他故意用甲状软骨前倾制造金属质感!"老艺术家指着频谱分析仪,"看这第三泛音的能量,完全模拟了钢厂警报器的频率!"
玻璃那头,安奕琛唱到副歌部分突然站起。吉他扫弦的瞬间,他左手无名指的创可贴崩开,疤痕直接按在灼热的琴弦上:
"他们给你颁发勋章/把熔炉涂成彩虹——"
"上帝啊..."周礼杰突然捂住心口,"他在用伤口揉弦!"
姚星荟这才发现,安奕琛每次按压琴弦时,那道疤都精准卡在两根钢弦之间。结痂的皮肉与金属摩擦产生的泛音,让整段副歌弥漫着令人战栗的痛感。
控制室里鸦雀无声。助理忘记记录,录音师张大嘴看着电平表爆红的指示灯——这在专业录音棚堪称重大事故,却没人敢打断这场表演。
最后一段主歌,安奕琛突然转向姚星荟。隔着双层玻璃,他的目光像穿过二十年的时光: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其他孩子/也失去爸爸的瞳孔——"
周礼杰的评估表飘落在地。老人摘下眼镜,用袖子擦拭镜片——也可能是眼角。
"怎么样?"姚星荟听见自己声音发紧。
周礼杰深吸一口气,在评分栏写下满分,又重重划掉,改成"超出评价体系"。翻到备注页时,他的手在抖:"姚总,这孩子的音域、技巧都可以练,但这种..."老人指着自己泪湿的衣领,"这种能把创伤转化为艺术能量的天赋,真的是少见。"
姚星荟突然起身离开。在消防通道里,她摸出手机,调出背调时的那张钢厂事故剪报。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侧影——穿校服的少年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手中死死攥着什么。放大后才发现,那是一枚被高温熔变形的口琴。
楼下隐约传来安奕琛的歌声。姚星荟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消防栓上,那里传来的震动与歌声频率相同,像一颗因共鸣而疼痛的心脏。
姚星荟在消防通道的镜子前停留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她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水痕,又将领口的蓝宝石胸针调整了三次——这枚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总是歪向左侧,就像她此刻偏离常态的心率。
当她的高跟鞋再次叩响录音室的门前地胶时,里面传出的旋律让她悬在空中的手突然静止。
不是《淬火》里工业质感的呐喊,而是一段如同蒲公英飘浮般的钢琴前奏。每个音符都轻盈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在上升的旋律线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欢欣。
推门时她刻意放轻了动作。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
安奕琛背对着门口坐在三角钢琴前,挺拔的脊背微微前倾,像是要把整个人融进音乐里。他脱掉了先前的西装外套,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给他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被光晕柔化过。
"小星星睡不着的时候/月亮会唱一首秘密的歌..."
他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八度,带着讲故事般的温柔气声。姚星荟注意到他弹琴的姿势很特别——右手规整地保持着学院派手型,左手却完全放松,像在抚摸琴键而非敲击。
录音师小张红着眼眶对她比口型:"《失眠星球》,他上个月给儿童医院写的。"
安奕琛似乎没察觉她的归来。唱到副歌时,他的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摇摆,后颈处一绺不听话的黑发也跟着晃动,像个在音乐里忘记烦恼的大男孩:
"所有孤单都是迷路的光/迟早会找到等你的窗..."
姚星荟的指尖无意识抚上胸前的蓝宝石。这个动作似乎触发了什么——安奕琛突然转头,琴声未停,对她扬起一个毫无防备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腼腆,眼角挤出两道温柔的细纹,像是早已知道她会在这个小节回来。
歌曲进入尾声时,安奕琛的左手离开琴键,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铃铛。他轻轻摇晃着唱完最后一句:
"所以闭上眼睛吧/数到三就有奇迹..."
清脆的铃声在录音室形成完美的自然混响,像星星落在绒布上的声响。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姚星荟发现自己左手正无意识地按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录音棚的余韵尚未散尽,姚星荟已经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她将合同平铺在黑色大理石会议桌上,钢笔帽轻轻一旋,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安先生,你对公司有什么要求?"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份资产报表,"现在可以提。"
安奕琛坐在她对面的皮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木吉他琴颈上的一道划痕。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密的光影。
安奕琛调整了下吉他背带,金属扣与实木会议桌碰撞出清响:"行程商议权。"
行程调整需提前三个月协商。"她的声音如同精密的计时器,"这是底线。"
安奕琛的指尖在吉他弦上轻轻一拨,发出清透的泛音:"《劳动法》规定变更工作安排只需提前三十天。"
"星辰不是工厂。"她调出平板上的年度日程表,密密麻麻的红标像警报信号,"金曲奖预热需要三个月媒体布局,品牌发布会涉及六国时区协调。"
“医疗等紧急情况除外。”姚星荟补充道。
姚星荟的钢笔悬在合同签名页上方,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蓝。她抬眸,目光如审计师核验账目般锐利。
"最后一个问题。"她的声音冷静而直接,"为什么是星辰?"
会议室骤然安静,中央空调的嗡鸣声变得异常清晰。
安奕琛的手指轻轻拨过吉他琴弦,发出一声极轻的泛音。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手机调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那是一份慈善机构评估报告,星辰娱乐旗下的"星辰慈善基金"赫然位列透明度评级榜首。
"三年前,我资助的山区小学收到一批钢琴。"他的指尖划过屏幕,调出捐赠记录,"不是摆拍的慈善通稿,没有媒体跟拍,琴凳里甚至附了调音工具和十年保修卡。"
姚星荟的睫毛微微一动。那是她亲自盯的项目,保修卡是她要求加的。
安奕琛继续翻动页面,显示出一组对比数据:"去年水灾,贵司捐的2000万,72小时内就变成物资送到了灾区。而同期某公司号称捐3000万,三个月后追踪发现实际到账不到800万。"
他的目光直视她,声音低沉而笃定:"我查过星辰近五年的每一笔公益支出,包括建学校、修医院、资助贫困生——没有一笔是虚的。"
姚星荟的钢笔轻轻点在合同上:"所以你是因为慈善来的?"
"因为真实。"安奕琛纠正道,"这个圈子里,敢把''真慈善''写进公司章程的,只有星辰。"他忽然笑了,"而且,你们连财务审计报告都敢公开到小数点后两位——这种耿直,很合我胃口。"
姚星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合同边缘。三年前,她力排众议推动公司慈善账目全公开时,董事会曾激烈反对。此刻,这个理由让她胸口泛起一丝陌生的温度。
"提醒你,"她的语气依旧公事公办,"星辰对艺人的道德审核是行业最严的。"
"巧了,"安奕琛翻开合同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我对公司的道德要求也很高。"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合同上。墨迹未干处,隐约可见星辰慈善基金的标志——一颗被星轨环绕的透明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