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作品:《普通的她被阴暗批缠上了

    “不过是一个挟恩图报的农女,卑贱至极,怎能入我的眼?”


    一墙之隔,男人矜慢的嗓音轻飘飘地传来,像是宣判了一个人的死亡。


    高贵的世家郎君拥有太多女子的痴迷与喜爱,名满天下的谢七郎更是如日月之辉,吸引万千萤火趋近。


    他何曾在乎过一个低微至尘埃的农女,哪怕她曾经救过他,哪怕她陪伴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哪怕他们之间有过美好的约定。


    她慢慢闭上眼睛,接受了残酷的真相。接着,胸口的剧痛袭来,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大雨滂沱,一个农女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死去。


    无足轻重,无人在意。


    -


    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山雨,微微的凉意止不住地往人的胸腔里面钻。


    张静娴换上一双草鞋,推开房门,踩着粗糙的青色石头往外走,一块,两块,她在心中默数。


    等数到十五块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


    “阿娴,这么早出门,是要进山?”


    张静娴抬头,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对着门前经过的刘二伯打招呼,“是呢,二伯,我前些天埋了草笼,今日去看看。”


    穿着短褐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削,面目沟壑,他从两边草木繁盛的泥道上走来,肩膀扛着一个锄头,显然是准备往田地里锄草。


    “你啊,就是闲不住,要是我家的几个皮猴有你这般勤快就好了。”刘二伯看到她手中拿着的短弓和身后背的箭矢满脸赞叹,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少女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眼中闪过的恍惚。


    仿佛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二伯,我看到你家的鸡跑了一只,应该在山坳。”张静娴语气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怀念。


    不是在做梦,她确实重新活了过来。


    上天很眷顾她,张静娴闭上眼睛时最后一个念头是想回到家乡,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她就在自家的小院。


    一切都是真实的。


    绚烂的晚霞之下,统共十五块凹凸不平的青石安静地嵌在泥土里面,而不是后来她精心用木头打磨后铺成的小路。


    她从院中回到屋子里看到桌上只缺了上色的箭羽,愣了许久才明白自己身处在过去的何时,只是在遇见他的前一天呐。


    身心的疲累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她来不及多想,躺在简陋却舒适的床榻上,昏昏睡了过去。


    次日,她是被几声高亢的打鸣唤醒的,邻人刘二伯家中养了几只威风的大公鸡,每次天不亮便争先恐后地叫起来。


    张静娴伴着鸡鸣声起身,只坐在桌前喝了几口凉透的茶水,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在走神。


    一直到门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停歇,她如梦初醒,深深呼了一口气,颤着手找出了进山穿的草鞋。


    无论如何,她必须去那个地方看一看。救…也是要救的,就算她的死是因为他。


    张静娴没有别的选择,尤其在看到刘二伯之后。


    西山村的乡邻,乃至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人民,都太渴望安稳太平的日子。


    数十年来战事频频,北方五胡蠢蠢欲动,从未放弃过南下入侵劫掠。四年前,氐族人蒲固消灭燕凉等国统一北方,自恃百万兵马,率军南伐周廷。于淮水之边,两方展开一场大战。


    谢家七郎谢蕴,时为长陵刺史,在朝廷节节败退的节骨眼上力挽狂澜,大破氐军,声名远扬。


    但这不是结束,张静娴知道不久后还会有一场更为浩大的战役。


    作为决胜的关键,谢蕴不可以死。


    她趁刘二伯愣怔之际,关上木头制成的院门,转身朝着碧绿如洗的青山走去,朦朦胧胧的云雾中,少女的背影好似画中仙灵。


    刘二伯怔然片刻,后知后觉自家的鸡跑去了山坳,也不去锄草了,赶紧扛着锄头往回走。


    西山村的村民都不富裕,又是动荡不安的年头,一只鸡可是家中相当重要的财产!


    他一时着急,压根没细想,自家和山坳都在方才经过小院的另一侧,阿娴是如何看到鸡跑出去了呢?


    张静娴当然看不到山坳中的场景,只是对她而言,刘二伯家中的鸡跑出去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或者应该说,她的前世。


    并不遥远,记忆尤深。


    她不仅记得那只跑出去的大公鸡,更记得从脚下拐去一条小道,在山间的云杉林中,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谢家子,谢蕴。


    前世的同一天,张静娴在进山途中发现了他,察觉他还有气息,于是将他背下山,又费心思请来了大夫为他医治。


    她本想救他一条命,然后送他回自己的家,可是醒来后的他却称忘记了所有过往前尘,并温和礼貌地询问可否容他在此处养伤。


    张静娴望着他略带哀伤的神色,心一软答应下来。


    然而,她一直到临死之前才得知他的温和礼貌是假的,哀伤是假的,失忆更是完完全全地欺骗自己。


    可笑她实在蠢笨,看不透他吟吟笑意下的轻蔑与嫌弃,居然还在他恢复了一些记忆言自己尚未婚配后,说出两人可以在山间相伴过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样的话。


    张静娴孤单太久了,久到双眼被蒙蔽心中生出了妄念。


    现实给了她狠狠地一击,可令她清醒的代价却是死亡。


    不知为何,她得到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她想自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张静娴站在狭窄的岔路口,含着水珠的青草拂过她的裙角,留下一道道湿痕,她望着不远处的云杉树,心绪竟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只需要将人救回去,之后所为,正如自己卑贱的身份,敬着,远着,不主动,不靠近,想来不会落得和前世一般的结果。


    她来到云杉树林,循着记忆,一眼便找到了重伤昏迷的谢七郎。


    他半倚坐在树下,高大的身形有着鲜明的存在感,深色染着血迹的衣袍微微凌乱,即便人未清醒,扑面而来仍是令人窒息的危险。


    从张静娴的角度看去,男人紧闭的双目和高挺的鼻梁,以及线条锋利的下颌,无一不让她心跳骤停。


    这是一种趋向极致的俊美,树冠的阴影盖在他的脸上,沉郁幽冷。


    张静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她从身后抽出一只箭矢,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短弓。


    打磨光滑的箭头对准树下的男子,她的手指用力,直至弓弦紧绷,没有犹豫,一击即发。


    电光火石间,男人蓦地睁开了紧闭的黑眸,沉沉地盯住手持短弓的少女,目光阴翳。


    箭头擦过他的耳侧扎进坚硬的树干之中,他盯着张静娴纹丝不动。


    诡谲般的沉寂在这片云杉林中蔓延,张静娴的鼻尖沁出一颗汗珠,心里在苦涩地笑。


    她确实很傻很笨啊,原来他并没有彻底地昏迷,自己救他的时候他是有知觉的,明明一个如此阴险狡诈的人,她怎么就错认为温和好脾气呢?


    “滴答。”


    腥臭的毒血从箭头滑落,滴在男人的手背上,他方移开目光,看到被钉在树干上的斑斓黑蛇。


    花纹越是艳丽,毒素越是强烈,很显然,黑蛇有毒,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他最后又回眸看了相貌清丽的少女一眼,眼神和被射杀的黑蛇无出其二,让人心惊胆战。


    张静娴见状,不由扯了扯嘴角,她如果想要他死,只等他在山中自生自灭便可,何必又多此一举。


    可能是时间差了一瞬,前世并没有这条蜿蜒爬下来的毒蛇。


    她动作缓慢地放下短弓,张开唇瓣,“贵人受了伤,可还能动弹?”


    张静娴生在东山村,长在西山村,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武阳县,而武阳县则是武陵郡其下的一个管辖之地。


    她的声音既有着武陵郡人独特的韵律,也像极了山间的清泉,微凉,微甜。


    男人的眉峰轻轻挑动,转而重新阖上了眼皮。


    至此,他的身体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眼前的少女是土生土长的汉人,并非是与大周为敌的胡族。


    “贵人,您还能动弹吗?”


    张静娴见他不仅不答反而闭上了眼睛,语气硬邦邦地又问了一句。


    可他仍是不应,脸色苍白,恍惚透露出几分病弱。


    “贵人,您醒醒。”


    “贵人,您是醒着的。”


    “贵人!”


    ……


    一连唤了好几声,树下的男人充耳不闻,就像是真的昏死过去。可现在的张静娴根本不相信他,她被他骗过太多次了,连一条命都搭到了里面。


    然而,无论她喋喋不休地唤多少遍,大声还是小声,云杉林中始终只回响着她一个人的声音。


    张静娴喊累了,无奈放弃。


    她气涌心头,走上前仿佛发泄似的,伸手推了他的肩膀一下。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甚至顺着力道重重地倒在树干上,颇为狼狈。


    张静娴看到了从他衣袍渗出来的鲜血,抿紧了唇,顿了顿。


    他们之间的前仇旧恨终归不能在此时清算,她想了想,解下装有箭矢的布袋和短弓一起放在了前面。


    山路陡峭,她只能和前世一样选择背他回去。


    好在她自幼力气就不小,咬咬牙也可以负担的起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少女弯下腰,用随身携带的藤条将他绑在自己的身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原路返回。


    她的脚步深一下浅一下,极为缓慢。


    野草拉扯着衣袍,躲在云层后的太阳露出光芒,带来一股蒸腾的热意。


    谢蕴嗅见了青草芳兰的清香,他抬眼,一滴晶莹的汗珠从少女的下巴滑落,同样滴在他的手背。


    奇妙的触觉,柔软的躯体。


    谢蕴漆黑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少女的手指上,因为用力,纤细的骨节泛着白和淡淡的青色。


    他盯了很久,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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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关于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大家喜欢就收藏一下~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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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