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作品:《普通的她被阴暗批缠上了

    他的话和面庞展露的微笑给张静娴一种更荒谬的错觉。


    谢蕴是房屋的主人,而她才是那个被救下过了一日才醒来的人。


    张静娴出了会儿神,没有回应,却是安静地将地下铺着的草席收了起来,放在屋中的一角。


    接着,她又走到窗边,与一个黑乎乎的小身子说话,“小狸,下次不可以往我的房中扔东西。”


    玄猫长长地喵了一声,舌尖舔了舔自己的手爪,模样很是无辜。


    这是它送给人类朋友的礼物啊,带毒的黑蛇滋味鲜美,再者,上面还有人类朋友的气息。


    人类朋友难道不该开开心心地捧着猎物讨好房中另外一个吓猫的人类吗?


    莫非是因为猎物只剩下半截,人类朋友才生气了?玄猫自觉发现了缘故,轻轻走上前,尾巴灵活地在张静娴的手腕扫动,人,不能怪它,它的力气只能拖动这么大的猎物。


    至于另外的半截,当然被它吃掉了。


    “下次也不要对蛇下爪,万一被咬了,我救不了你。”张静娴叹了一口气,没忍住摸了摸玄猫鼓鼓的肚子,毛绒绒的,令人心痒。


    这下,轮到玄猫不开心了,它又急又快地喵喵叫,向人类朋友表达不满。


    猫的肚子不可以摸!


    张静娴的眼中浮现一丝笑,轻声细语地同玄猫道歉,又承诺为它冲蜜水喝。


    皎洁的月光经由打开的竹窗柔柔地抚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配着一声猫叫一声低语,画面竟是如此相和。


    谢蕴的眼中明暗交错,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被人无视的滋味。


    他慢慢地摆正自己的衣衫,神色愈加从容,“小狸,是娘子为这只猫取的名字吗?听起来很是可爱,不知已养了几年。”


    身后的嗓音不急不慢地响起,张静娴身体一僵,不能再当作没有听见。


    她回过头,对谢蕴说出了第一句话,有些不好意思。


    “贵人总算平安苏醒了,方才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明日一早,乡老请来城中的大夫,定能为贵人治好身上的伤。”


    她很识趣也很诚实,既不问他的名姓身份,也不好奇他为何身在山间的云杉树下,告诉他自己仅是将他从山上背了下来,之后医治伤势等得借助乡老。


    然而与此同时,面对他,无论是躯体还是语气,她都暗中显现出浓浓的防备。


    谢蕴毫不怀疑,若是她现在手中有弓箭,锋利的箭头怕是已经对准了自己。不过,他并未细究,反而觉得正常。


    木屋中除了自己只有她一名女子,警惕心必不可少。


    谢蕴任由她打量,目光也在不动声色中将她看了一遍。


    素色的布裙,随意用一根发带系着的乌发,不算出色却能看过去的容貌,和暗中紧张的反应。


    他当即淡了兴味。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就算能引起他身体的本能,对于傲慢又挑剔的谢家七郎而言,也并不值得他倾注心力。


    即便,此时谢蕴的眼神仍停留在她的脸上。


    “乡老?我只觉得娘子分外熟悉,可对这个乡老一点印象都无。娘子可否为我解释这里是何处,乡老又是何人。不瞒娘子,我额头颇痛,竟是想不起大半的事情了。”


    “之前,我看到娘子为我……擦拭身体,一时以为娘子与我关系匪浅。毕竟,唯有亲近之人才能无所顾忌地互相接触。现在看来,娘子口称我为贵人,想是与我并不相识。”


    “救命之恩,我心存感激,日后必然报答。”


    明明他的腿伤如此恐怖,不可能不痛,可他的语气和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过,和张静娴说话之时,甚至轻轻地笑。


    朝她道谢,更俯首作揖,礼数周全。


    然而他口中的忘却前尘是在骗自己,这副做派又有几分真?当防备到达最顶峰,张静娴莫名听懂了他话中暗含的轻蔑。


    既有乡老等村人在,她一个女子作的何等心思,抛弃了礼义廉耻为一个陌生男人擦身。


    张静娴忽觉一阵寒凉,她匆匆地应声,借着月光点燃了房中仅有的一个烛台,里面放着她收集的树蜡,能燃火。


    细小的火苗点亮房间的同时,也给张静娴带来了一些温暖。


    她微微抬头,看进谢蕴漆黑的瞳孔里面,淡声道这里是武阳县下辖的一个山村,因为在阳山的西面,所以名西山村。


    “乡老是西山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村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裁决。贵人您并不是西山村的人,如果忘记了来历家人,明日可以请乡老帮忙,在城中张贴告示。贵人放心,您身边的人若看到,定会前来西山村的。”


    当然,寻来的人也可能是至他于死地的仇敌,张静娴猜测他隐瞒身份便是因为这一点。


    “娘子所言有理,张贴告示确是一个好办法,可惜我只模糊记得自己家中行七,名姓都…想不起来。”


    谢蕴的唇边泛起一分苦笑,沉默多时,看上去有些可怜。


    “天色已晚,贵人伤重,还是快些歇息吧,一切静待天亮。总会好起来的。”


    张静娴端着烛台言不由心地安慰他,又走到窗边。调皮的玄猫小狸已经离开回归了山林,她顺势关上竹窗。


    然后抱起了卷起来的草席,往门口走去。


    “娘子这是要去何处?”谢蕴的眼珠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在她推开房门时,温声问道。


    “我与贵人有男女之分,不好在同一间屋入睡,而且会打扰到贵人休息。”


    张静娴干巴巴地说自己去另外一间厨房,“明日贵人可以去乡老的家中居住,或者随大夫入城,都比我这里舒适。”


    言下之意,她这个简陋的住处只配贵人住一晚。


    谢蕴闻声,手指漫不经心地捻在一起,笑道,“我是客娘子是主,哪里有客人居正室而让主人住厨房的礼数。娘子可安心入寝,我腿上有伤,纵然心怀歹意,娘子也不会有危险。或者,将我移去厨房。”


    透过打开的窗户,他早就发现这间木屋靠近山林,四周安安静静的,附近怕是没有别的人家。


    既远离人群,又只一个还算顺眼的农女,环境自是要比所谓的西山村乡老家中简单许多。


    谢蕴准备养好身上的伤,便不会离开这里,因此他收敛起本性,尽心尽力地在一个农女的面前扮演和煦知礼的世家郎君。


    然而,他不知道从一开始他的本性就被张静娴看透,并深深地防备着。


    “这……贵人说笑了,您气度非凡,怎么能去厨房那等腌臜地。我这就过去。”


    张静娴背对着他,微微一顿,房门被她推开又合上,只留给榻上的男人一室黑暗与不远处狰狞的半截毒蛇。


    房门合上的瞬间,谢蕴掐住了自己的指腹,浑身上下的疼痛失去了掩饰,将他脸色弄得极为惨淡难看。


    他闭上眼睛,神情冷的可怕。


    将他害到这般境地,参与到其中的每个人他都不会放过。


    至于这个救了他的农女,离开之时,给她一份钱财足够。


    他想,念在她救了自己又收留自己的份儿上,之前冒犯自己的事情,他不再同她计较。


    嗅着身下淡淡的青草气息,谢蕴逐渐陷入沉眠。


    -


    次日一早,公鸡的鸣叫和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唤醒了他。


    紧闭的房门和竹窗都已经打开,清晨的微风徐徐,带来了花草树木的香气,谢蕴抬眼看去,房中的半截毒蛇也不见了。


    他意识到什么,眉目阴翳。


    在他熟睡的时候,那个农女进入了房间,而他毫无所觉。


    张静娴端着一个盛水的木盆走进门,看到他已经坐了起来,略为拘谨地问了好,将木盆放在他的身边。


    她知道他喜洁,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报复他。


    “娘子甚为妥帖。”谢蕴望着她笑了笑,扑面而来的俊美更令人惊叹。


    张静娴不为所动,垂头看着被搅动的水面,表情平静,反正不会再有下一次。


    张双虎急忙前来,先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个衣袍微乱的青年郎君半倚在榻上,朝着他的外甥女面带笑意,而阿娴端着木盆靠近他,亦是亲密无间。


    张双虎一阵恍惚,忽然想到外甥女的年纪。十九岁,早该嫁人了,只是因为那些旧事,她足□□了两年的罚粮。


    乡老为了这事找过他好几趟,让他为阿娴安排一桩婚事。


    但张双虎寻摸不到合适的人,就没有开口。


    如今这一看,或许阿娴有自己的想法,她自幼喜欢美丽的事物,景是,人也是。


    “这位莫非便是西山村的乡老?”


    谢蕴最先发现张舅父,不慌不忙地开口。


    “阿娴,你想嫁给他?”


    张双虎浑厚有力的嗓音随后,吓跑了院中树冠上偷看的鸟儿。


    ……张静娴转过身,将木盆放下,喊了一声舅父。


    “他多大年纪了,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有无良田?”张舅父皱着眉头看向榻上的青年,心中不甚满意。


    这等模样,怕是不好相处。


    “舅父,您弄错了,贵人受了伤暂且住在我家中而已。我怎会嫁给他,不可能的。”


    张静娴认真同自己的舅父解释,同他去了屋外。


    “不可能!”


    她似乎又说了一遍,异常笃定的语调。


    谢蕴闻声,心头划过一分不悦,倒似她在嫌弃自己。


    么么哒,记住这句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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