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潭山

作品:《血契说山君他超爱

    夏末,缥缈多日的浮云被轻轻吹散,阳光透过水雾洒落在溪流上,沈清被波光闪到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用手挡住光,抬头看向远处的树丛里,那里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只探头探脑的松鼠,他们一大一小忙活着,从这个树洞掏出松果,再送到另外一个更大的树洞里。


    沈清起身,换了个不刺眼的位置,他躺在溪流边的大树底,薄唇轻咬着狗尾草,又将目光放回到远处飘散的云朵上。


    “报告山君!松果全部搬空,保证小栗子能安全度地过寒冬期!”


    刚才在树洞里搬运的大松鼠一个箭步,窜到沈清面前,他双爪叉腰,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得意地向他展示搬迁成果。


    沈清看着面前的松鼠,对他这副炫耀模样一阵无语,他一边甩掉嘴里的草,一边懒懒将伸入溪水边的龙尾收回。


    还没等沈清出声,从树上又窜下来一只体型小一点的松鼠,嘴里还叼着一个松果,顺着沈清的裤摆爬到了肩头。


    小松鼠紧紧抱着松果在肩头坐稳,扶着沈清的脖子,歪着脑袋冲下喊:“桑琼!我已经成年了,也太拿我当幼崽了吧!现在就准备是不是早了点?!”


    “没大没小!要叫哥哥听到没!”


    桑栗没再理会桑琼,转头摸摸怀里饱满圆润的松果,这可是她精挑细选好久才挑到的如此完美的松果,她举起松果冲着沈清的下巴推了推,眼里闪着光,希望能沈清收下他的礼物。


    但沈清没接,一把把桑栗拎到怀里。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桑栗的头,轻声道:“你哥也是为你好,都成妖这么久才会化形,渡冬后再这么随性修炼,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说完提溜起桑栗后颈皮把她放回桑琼身边。


    桑栗被说破现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卷起尾巴冲着沈清乖乖点头,桑琼斜靠在旁边,看着妹妹还想给山君塞松果的劲头,一把抢过松果嘲笑道:“山君不食素的好吗,早就用不着这个,这果子挑半天可别浪费了,这就归我了。”


    桑栗瘪了瘪嘴,忙扑上去争抢,气的跟桑琼互咬尾巴。


    大潭山数千年滋养的灵物漫山遍野,松鼠妖论体型和胆识,在弱肉强食的山里存活实在艰难,今天来就是为冬渡做趁早打算。


    他们俩能遇上沈清这种级别的大妖也是因为当初,桑琼化形期体内灵力爆冲被路过的沈清察觉控制住,带回谭居调理,要是没有沈清出手相助,他们这种灵力薄弱的小妖,恐怕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


    但此刻,沈清无奈地看着面前两只打闹的兄妹,只觉得吵,他想是时候添一门止语的课程,压着也要让他俩上完。


    龙尾还残存着溪水清冽的触感,沈清不想错过这么好的天气,对他俩道:“你们搬好回去吧,我去游一会。”


    话音未落,周身环绕着白气,一条墨黑的长龙从树旁腾空没入水里。


    溪水拍打在身上,黑龙放松着四肢,摆尾轻轻游动,溪流里小鱼们感知到他的出现,纷纷低下头以一种恭敬的姿态退让开。


    黑龙一路逆水往上窜入片冷池处,在瀑布边盘起身子。


    他闭上眼凝神汇气,墨黑色的鳞片被水浸泡的发亮,沿着前爪的边缘散出一缕红线,那红线顺着龙爪向外攀附尾端消失在鳞片内,运转的气息顺着红线通往身体四处蔓延循环。


    约过了一刻钟,沈清吐出一口混气,在溪水里舒展了一会,上岸恢复了人身。


    刚凝神后的四肢恢复成人身,肩膀微微紧绷,水珠顺着手臂滑落,他皱眉举起手臂对着阳光,藏在龙鳞下红线被阳光照射,衬托着白皙的肌肤,红线环绕在手腕上如同血管一般蔓开,红线的尾端停留在手臂内侧,逐渐消失透明。


    突然!树林深处爆发一声惊叫!


    刹那间远处飞鸟群起,躁动不安,片刻又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哀叫,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透过树林的遮挡看过去,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向着冷池的方向冲来。


    沈清左手显出利爪,瞳孔泛起金光,往乱处靠近,他拨开缠绕在一起的树丛,一股血腥猛地扑上脸。


    眼前,一头山虎正撕咬着一头母鹿,母鹿全身紧绷,在血泊中挣扎着,后退着,脖颈露出森白被咬穿的喉管。


    他吊着一口气,前蹄着对虎头用力蹬踹,但山虎靠着体型悬殊,反口撕扯下他的一只蹄子,母鹿趁着被撕扯的空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往溪水边扑去,山虎吐出蹄子,正要向唾手可得的猎物发动最后一击!


    瞬间,他被一股力量压制住,无法反抗,脖颈连着身躯本能的低俯,浑身虎毛炸起一动都不敢动,山虎浑身一哆嗦,对面有比他更强的人出现。


    山虎试探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金墨色的瞳孔,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开。


    山虎颤栗着,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反抗这股气息,他喘着粗气收起尖牙,转身迅速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见状沈清收起了利爪,闭眼恢复气息,走到母鹿身边为他检查伤势。


    虽被尊为山君,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他不会轻易打破,不知怎么,可能是感受到母鹿求救太过激烈,不忍心坐视不理。


    母鹿蜷缩在沈清的脚边,低低地发出气声,大量的血混着羊水从身下涌出,沈清靠近才发现这只母鹿大着肚子,看似即将分娩,沈清忙抚上母鹿的腹部,给他输送灵力。


    「请您救救我的孩子!」


    沈清手心紧贴母鹿,听到他挣扎的声音,凝神片刻将灵气运转,集中汇聚到母鹿身下,一阵又一阵的宫缩袭来,母鹿发出更为痛苦的哀叫声。


    对抗山虎的时候已经快将母鹿耗尽,随着血液流失的越来越快,他挣扎着向小腹用力,力气逐渐变弱,小鹿的蹄子迟迟卡在他的盆腔怎么都出不来。


    沈清心头一紧,母鹿体温开始降低,力气越来越小,他得尽快将小鹿刨出来!


    抽出腰间的弯刀,对着母鹿的小腹一划,滚烫的鲜血向四周喷溅,沈清双手深入腹腔,从内用力掏出小鹿,感受到小鹿轻轻的心跳,他再度凝神准备为母鹿渡气。


    无奈母鹿身上伤太致命,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全靠沈清给他输送灵气吊命,破败的身体如同斗笠,灵气再怎么输送也存不住。


    母鹿感知大限将至,强撑着最后点力气,低头舔舐掉小鹿脸上的粘液,头依靠在手臂旁将小鹿向沈清拱了一下。


    他在向沈清托孤。


    片刻,母鹿歪着往旁边叩首,饱含泪水的双眼停留在小鹿身上,渐渐停止了呼吸。


    沈清叹气,轻轻覆上母鹿给他合实双眼。


    怀里的小鹿好像感受到什么一样,呼吸突然急促,嗓子里传来微弱的喘息。


    他双手控制住小鹿胡乱摆动的四肢,灵气在他四周汇聚团成一个蓝色的圆球,可包裹在里面的小鹿却像是被谁遏住了脖颈,哽住无法呼吸。


    沈清愕然,反应过来灵气对小鹿没用,反而像压在幼小的身体上,让他承受不住一般,摆动的幅度都开始变小。


    他环住小鹿的后颈附身渡气,手掌跟着按压在小鹿的胸口处用力,这时怀里的小鹿猛的摆头,鹿嘴碰到沈清的手指,接着一股热流从指尖流淌进小鹿的嘴里。


    那是在给母鹿剖腹中划出来的一道伤口,沈清微微一愣,低头感受到小鹿吸血后,他的身体开始回温,他捡起弯刀,往手腕上一划,将血对着鹿嘴喂入。


    小鹿吞下一口鲜血,身体渐渐充盈舒展开,像是找到母乳的孩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吮吸,轻轻舔舐着伤口。


    见小鹿的状态有所回转,沈清收回手腕,将衣摆撕开给他包裹起来,安葬好母鹿,拎起包裹,转身向谭居飞去。


    山脚处有一座荒废多年的居所,从外看围栏破损爬满了青苔,内里木门常年被风雨腐蚀,一面倒在地上一面空荡荡的悬挂在一旁,透过木门往里看,一路残墙断壁。


    沈清停在门前,闭上眼迈入门槛。


    再睁眼,眼前赫然呈现一座山庄,不显刚才的破落小居,这是沈清设立的障眼结界。


    刚走入长庭,一只白兔蹦蹦跳跳出现在沈清脚边。


    这白兔化名灵儿,早年无意闯入沈清的后院,看着满庭院的灵草,当即决定在此刨窝定居。


    等小半年后沈清从山上闭关回来,就看着后院全是兔子洞,各处采集来的灵草尸横遍野,让他一条龙差点没背过气去,立马给庭院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挖地三尺把给这倒霉白兔刨出来。


    灵儿半年里囫囵吞吃了各种灵草,通了灵窍攒了一身修为,正在洞里美滋滋的数着萝卜种子,突然被拽出来,这一吓,直接给面前黑龙刺激的化成人形,是一个刚成年小姑娘的模样,看着稚气未脱,还没等沈清逼问就裂开嘴嚎啕大哭。


    沈清皱着眉,见她光打雷不下雨的气势,可谓是愁绪如麻,索性将庭院交给她看管,助她修炼,前提是不允许在谭居打洞。


    “嘿?!山君你怎么这副打扮?”灵儿眼角弯弯翘起,她老远看到沈清这一身破烂衣摆,正上前嘲笑:“您这是从哪渡劫回来了?”


    等凑近一看,沈清原本墨黑的外衣撕破,露出的里衣被鲜血染红,乍一看非常骇人。


    这可把灵儿吓了一跳,忙道:“山君你这是?!受伤了吗?”


    沈清摆摆手道:“无妨,不是我的血。”说完从怀里拎起包裹,往灵儿面前一递“山上救回来的孩子,你照护好他。”


    灵儿松了口气抬爪一挥,化成人身,接过包裹掀开。


    包裹里的小鹿感受到光线,轻轻睁开水灵灵的双眼看着她,灵儿抚摸上小鹿的额头:欣喜地开口“小家伙这么可爱!这山里居然还能发现鹿崽子?”


    灵儿勾勾手逗弄这怀里的小鹿,小鹿也跟着她笑,灵儿很满意“嘿,果然是灵山带下来的,灵气还不小呢,你就跟着姑姑我走吧。”


    一边的沈清闻言嗤笑一声:“这位姑姑今年贵庚啊,修为没多少辈分倒是挺高的。”


    灵儿翻了翻白眼道:“怪谁每次上山都能带几个崽回来,还都甩给我!我修为少,再不拿辈分唬住他们那就乱套了!”她喘口气继续:“一个个都能骑我脖子上做法!你知道现在崽子们多皮吗?!”


    “当初我不是就吃了你几棵灵草,要报答早就报完了,这鹿崽子能耐你自己带啊!”


    灵儿越说越气,抱着小鹿控诉黑龙这些年的不作为,正准备把包裹还了自己潇洒去,一转头哪还有沈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