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时间的沙漏

作品:《琵琶夜语

    窗外送来清新的山风,吹得屋内一室馨香。何娴雅揉揉眼睛,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她似乎做了一个绵长的梦,醒来后偏偏忘了梦的内容。


    何娴雅起了身伸了伸懒腰,这一晚她睡的并不安稳,总觉得累得很。何娴雅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不过何娴雅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没有惊动一旁呼呼大睡的金媛媛,一个人悄悄出了房间。


    天刚蒙蒙亮,考察队的其他人也没起,到处都是一片寂静。何娴雅靠着手机微弱的灯光辨别方向,她不清楚这间古宅的构造,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左偏厅,看样子是件书房,只不过空留书架和书桌了。原本摆弄着文房四宝的大书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笔架和灰白的砚台。


    何娴雅想象着宅子的主人在此挥笔,昨晚见过那位照片的女人苏瑜凤就侧立在身边为他研墨,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却彼此心意相知。只可惜世间所有情爱俗事无一被时间磨灭殆尽而化成灰烬消逝。


    何娴雅不自觉被挂在墙上的一把琵琶吸引住了,她朝琵琶走去,想要更真切地看一看。就在何娴雅的手就要触碰到琵琶时,背后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何娴雅立马缩回手,扭头一看,吴伯就站在她身后。何娴雅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动您的东西的。”吴伯见是昨晚那个女孩,语气就和缓下来,“我刚才说话太大声,吓着你了吧,小姑娘,这把琵琶是我的母亲的遗物,我才会如此紧张。”眼前的吴伯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一改昨天带他们考察队来时冷冰冰的态度。


    吴伯上前取下墙上的琵琶,“我的母亲是我见过的琵琶弹得最好的人,我的琵琶就是她教的。可惜我的儿女们都不愿意学,只能放在家里落灰。它和我一样,都老了,不中用了。”明明是说着伤感的话,吴伯轻抚着琵琶,表情却是异常柔和,“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这种老古董乐器,属于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何娴雅拼命摇头,“吴伯伯,不是这样的!至少我就很喜欢!”


    “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喜欢中式古典乐器,可是没机会学,刚才见着琵琶一时激动才会……”何娴雅提起学琴的事就耷拉着,满是沮丧的样子。


    这个小丫头和母亲一点都不像,可每次看见何娴雅总会不由自主怀念起母亲身上的亲切感。吴伯道:“如果你真心想学,我可以教你。”何娴雅一听吴伯这话,欢欣雀跃,她双手合十,非常诚恳,“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吴伯无奈地笑了,“对了,小姑娘,你们队长正在找你,快去前厅集合。”何娴雅快被高兴冲昏了头,吴伯的提醒让她记起今天还有科研任务,“差点忘了,那我先走了,再见!”何娴雅和吴伯道别就匆匆离开。


    龙教授一行人找到了当地认路的向导,又讲了一遍注意事项,让王哲元和李荼再三检查电子设备完好后才出发上山。临走前何娴雅看见了一在门口的吴伯,就高兴地朝他招手,吴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金媛媛见状,她疑惑地碰了碰何娴雅的肩膀,“你们怎么那么熟了,昨天来时这老家伙还爱理不理的。”何娴雅反驳道:“其实我发现吴伯人挺好的。诶,我们落下了。”何娴雅说完就向前跑去,金媛媛大叫着“等等我啊”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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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颐祥东街少有烟火气,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喜静,出入低调。颐祥西街反过来,到处是贩夫走卒,市井气息浓厚。苏瑜凤刚搬进颐祥西街住着时还挺不习惯这边的生活节奏,连着好几天没睡好。那几天罗希濂忙得很,直接住在军部没回来。


    好不容易得了闲罗希濂就来找苏瑜凤。罗希濂就在玄关脱鞋,苏瑜凤听得声响在厨房探头一瞧,是罗希濂回来了,“回来了,想吃什么?”罗希濂进了门就外套随意往客厅一扔,打着呵欠,“不用了,几天没合眼了,让我补个觉。”苏瑜凤从厨房出来,抱怨罗希濂又乱扔东西,不得不帮他收拾。“对了,家里怎么样?”卧室传出罗希濂迷迷糊糊地的声音,苏瑜凤道:“都挺好的。我炖了汤,你起来就去喝吧。”


    他们都没察觉出现在的生活已提前进入老夫老妻模式,罗希濂习惯性将这个地方称作“家”,苏瑜凤也对罗希濂的插科打诨见怪不怪。说起来他们没有认真考虑过未来,各自对待感情是走一步算一步。


    罗希濂一觉睡到太阳西沉,他在阳台找到了苏瑜凤,苏瑜凤站在阳台中被暮色笼罩着,亦幻亦真的质感就像置身于像西洋油画。“在想什么呢?”罗希濂走过去从背后抱住苏瑜凤,她转过身与罗希濂面对面站着,对罗希濂说道:“好久没剪过头发,都遮住眼睛了,刚好你现在有空,来帮我剪一下。”苏瑜凤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罗希濂哑然失笑,“合着你把我当成免费的理发师了,成,我千辛万苦要来的假期就被你随便处理了。”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十分惬意。


    罗希濂拿起铰剪比划半天还是下不了手,苏瑜凤打趣道:“怎么也是扛过枪还怕这个?”罗希濂一时语塞,不服气小声嘀咕一句:“我是怕把你头发剪坏了。”苏瑜凤闭上眼,“我不怕,你来。”罗希濂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苏瑜凤,她的双颊白里透红,天生着女人用胭脂调和的好气色,让人想起新鲜解渴的甜水果。铰剪又快又稳地掠过,苏瑜凤的鼻尖被掉落的碎发扎着有些发痒,不过她可不敢睁开眼睛。罗希濂用手帮苏瑜凤抹去脸上的碎发,苏瑜凤能清晰地感受到罗希濂受伤纵横交错的手纹和老茧。


    “好了,”罗希濂取出镜子,满是得意地邀功,“我手艺还可以吧。”刘海剪得还算平整,苏瑜凤看上去年轻多了,还以为是哪个未出阁的少女。苏瑜凤默不作声,一个劲地照镜子,罗希濂知道她是满意的。


    罗希濂突然想到要是他的大小姐还没死,她会不会像苏瑜凤一样明丽鲜亮地活着?这么多年过去,他总是不愿意醒来,心安理得沉浸在自己打造的美梦中,幻想着他的大小姐还在他身边。


    和他欢好过的女人都说他没有心,这点不假,他的感情都埋葬在十几年前那个月夜中了。


    罗希濂操纵着这场扮演游戏太久也会累,他也想过稀里糊涂地就这么过一辈子,苏瑜凤是最合适的人。


    罗希濂有更强烈的意愿想要多了解苏瑜凤。


    “能和我说说遇见我之前有关于你的事情吗?”


    苏瑜凤的手一僵,神情不自然,“我…….”苏瑜凤显然十分抗拒再谈起以前的事情,罗希濂握住苏瑜凤微微颤抖的手,在她的眼角留下一个轻吻,“人人都有过去,等下次我也会将我的过去跟你说。”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苏瑜凤没有睡,她在思考白天罗希濂说的话。像罗希濂这样年轻有为的军官,身边肯定是不缺女人,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值得他稍微用点心的人也说不定。尽管他们住在一起,苏瑜凤还是保持着小心谨慎。他们终究会分开,自揭伤疤就完全没有意义。苏瑜凤从未想过罗希濂会把她看做能相守一辈子的女人,等到热情消退,好聚好散的结局苏瑜凤也能接受。


    罗希濂又翻了个身,苏瑜凤知道他也还没睡。


    “我们会有坦诚相对的那一天吗?”苏瑜凤像是在问罗希濂又像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