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鲜鱼嫩，味道浓而不腻，吃到最后，一锅汤只剩下点儿汤底。


    狐云意犹未尽，遗憾道：“我没吃够呢。”


    他把目光放到另外一锅猪骨菌汤上，又看了眼天色，感到非常可惜，因为周黎没说能吃。


    鱼汤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流水虫鸣，是天然的白噪音，微风拂去燥意，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犯懒。


    周黎打了个哈欠，席地而坐，碧草如织，密密铺了一层，是天然的地毯。


    只不过没能休息多久，狼锋就问：“可以开始烤肉了吗？好香啊。”


    他也不知道为何，那股甜甜的果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差不多可以烤了。”


    周黎看了下系统时间，已经腌制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他用木棍把烤制的石头掏了出来堆到旁边，往横放的竹筒里倒了些水，把石子夹了进去。


    有水作为隔断和保护，不容易把竹筒烧裂。


    最上面的石子用干净叶子浅浅刷上猪油，一个简易的野外烤肉摊就制作好了。


    石子温度很高。


    肉片铺上去的一瞬间，就听兹一声，高温把纤薄的肉片烫得卷边，滋滋滋，肉片舒展、收缩，肉花盛开在石子上，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开惊人的香气——


    果香、肉香，辅以能想象到的酸甜咸三味。


    跟炖汤那种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间就满屋飘香的悠韵绵长不同，这种香气急性爆发力惊人，更加得爆裂，直拳打入人的鼻腔，在一瞬间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狼锋盯着烤肉流口水，感慨道：“怎么会这么香？”


    狐云也不再装矜持，他眼巴巴地望着烤肉，问周黎：“这得烤多久啊？”


    蝠川摸了摸肚子，刚喝完鱼汤，也不饿啊，怎么会这么想吃烤肉呢？


    烤肉最重要的是掌握火候，周黎也不卖关子，都说能者多劳，他还不想把烤肉的活儿揽在自己身上。


    “肉片切得薄，不用等多久，想吃嫩一点的等到肉片完全变色就行，想吃焦一点儿呢可以多烤一会儿。”


    周黎这边给肉片翻面，余光瞥见狐云悄悄用手从腌肉筒里抓了几块腌制好的肉塞到嘴里。


    “好吃吗？”


    “好吃。”狐云下意识点头。


    众人看向他，他手上、嘴边残留着可疑的痕迹。


    狼锋顿时生气道：“你怎么偷吃啊！”


    狐云讪讪一笑，一抹嘴巴，低声下气道：“太香了，我没忍住。”


    周黎好奇道：“生吃什么味道，不腥吗？”


    作为一个现代人，周黎可不敢吃生肉，就算不考虑寄生虫的问题，对着一块血淋淋的生肉他也下不了嘴。


    狐云一楞，没想到周黎会问他这个问题。


    毕竟兽有兽性，吃生肉，喝生水，在兽人部落里很常见，即使有了火种，还是有很多兽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生食。


    “好吃，酸酸甜甜的，比没腌制过好吃多了，腥味儿嘛，肉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经常吃生肉？”


    狐云大大咧咧道：“不都这样吗？”


    周黎看着他眉头微皱，表情严肃道：“我猜你的肚子里应该有很多虫。”


    狐云一怔，想到那画面，打了个哆嗦问：“为什么？”


    “因为生肉是有虫的，你把带虫的肉吃进肚子里去，那虫不久扎根到你肚子里了？”


    狐云一听，却放心了，摆摆手，心大道：“我又不吃放坏了的肉。”


    他只见过夏天放很久的肉长虫。


    周黎想趁这个机会，改掉兽人吃生肉的习惯，至少把他自己不成生肉合理化，于是危言耸听道：“那放坏了的肉为什么会长虫呢？其实是因为肉里本来就有虫卵，放久虫卵孵化了而已。”


    当然，并不是每只野生动物都会携带寄生虫，吃生肉只是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在现代来说，这是概率问题。


    很显然，这种概率放到原始，又提升了不少。


    人会信谣传谣，只要造谣者够坚定，有自己一套成体系的论点论据论证。


    好像有些道理。


    想到可能有虫在自己肚子里爬，狐云浑身不舒服，他将信将疑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到过。”


    周黎慢悠悠道：“在前部落，有个兽人光吃不长肉，越吃得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瘦，还隔三岔五肚子痛，没有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见他从嘴里吐出长长的虫。”


    “那天他又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就这次，他吐着吐着，吐出来一堆虫，那种虫，是白色的，有小手臂这么长，蚯蚓那么细，从他嗓子眼里钻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因为太长了，一半身子在他嘴巴外面扭动，另外一半身子还在他嘴里。”


    周黎在回忆现代的绦虫，据说有一种宝塔糖打虫药，吃下去，人就会把活着的绦虫拉出来。


    他注意到，周围人的脸色都渐渐发白，特别是狐云，面色简直可以用难看二字形容。


    周黎继续编故事道：“那些虫见到光乱扭，有的还想往他嗓子里钻回去，他着急，一把抓住虫子往外拉，这才把虫弄了出来，那次之后，他的身体好了很多。”


    “只不过后面他说，当时他发现有的虫只有一半身子在外面，另一半身子可能还是让他咽回去了。”


    说完，周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真在回忆中看到那个场景。


    狐云面如死灰，不甘心道：“那怎么知道是吃生肉导致的呢？”


    周黎干脆甩锅道：“是神灵启示了大巫。”


    这里每个部落都有大巫，据传大巫能沟通神灵，因此地位尊崇，所以周黎选择把一些事情推给前部落的大巫，又有权威性，又不会让人怀疑。


    神的话总不会错吧，有本事找神灵说去。


    在场众人非常沉默，就连寂青也是。


    他们一想到可能有周黎描述的那种虫子在自己肚子里，就感到非常难受。


    周黎自己却不受影响，翻了翻烤肉，招呼道：“烤肉熟了。”


    他一连吃了好几块，另外几人都没有动筷子。


    还是因为周黎的话太具有画面感和冲击力了，搞得他们几个没什么胃口。


    好吧，他确实不太应该在饭店前说这种话的。


    周黎反思，劝解道：“熟透的肉不会有虫子，虫子都被烫死了。你们再想想，煮熟的鸟蛋能孵化出小鸟来吗？”


    说完，周黎不再解释，在旁边大快朵颐。


    肉薄薄一片，本身是将近透明的，却挂着迷人的红色果酱，看着就好吃，一口下去，酸甜多汁，果香味十足，清爽的果味掩盖了肉的腥味，但又不缺肉本身的咸香。


    果酱解了肉的腻，肉去了果子的涩，两者结合得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周黎吃相优雅好看，看着又满足，脸上都是对食物的满意。


    他一口一口吃得停不下来，直接勾起了旁边人的食欲。


    只能说，在现代他要是干的是吃播，一定也会很成功。


    狼锋看着眼馋，直接道：“我们又不可能不吃东西了，周黎说得对，就算有虫，也被烫死了。”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吃肉大军。


    见状，蝠川也紧跟其后。


    狐云有些纠结，问周黎：“你前部落的那个人为什么能把虫子给吐出来啊。”


    周黎动作一顿，想起了酸甜果，刚才系统给了他酸甜果完整的词条，这东西虽然生吃太多会上吐下泻，却没有生命危险。


    他道：“好像是因为他吃了很多生的酸甜果，怎么，你也要试试吗？”


    狐云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嘴硬道：“哪有，我觉得我身体好得很，不可能长虫。”


    他放下心来，转身跟狼锋抢肉。


    “唉，你们倒是给我留点儿肉啊。”


    “你不是爱吃生的吗，旁边还有很多没烤的生肉呢，你去吃那个。”


    狐云一筷子险些夹到狼锋脸上，被狼锋躲开了，他气急败坏道：“再瞎说我吃了你。”


    周黎注意到寂青还是没有过来吃烤肉，于是主动坐到他身边，戏谑道：“你怎么不吃，难道也害怕自己肚子里有虫吗？”


    寂青眼眸是黑色的，在阳光下像颗黑曜石，他看向周黎，神情专注，无比确定周黎就是大巫说的那个人。


    这个人将会给部落带来转变。


    看来这第一件事就是改变部落吃生肉的习惯。


    “有一点点。”寂青道。


    其实他不怎么怕，大巫曾经预言过，今后，他只会为了伴侣而伤痛、得病症。


    周黎闻言把自己碗里的烤肉分了一半给寂青，开玩笑道：“那你吃我碗里的，我碗里的烤好了，没有虫。”


    “谢谢。”


    寂青慢慢吃着烤肉，吃相倒是意外地乖巧。


    明明是只凶残的大鸟，这样看着却像只小狗。


    周黎挨着他，安慰他道：“悄悄跟你说，其实不是每只野生动物里都有虫，说不定你运气好，肚子里没有长寄生虫。”


    寂青嘴里是酸甜多汁的烤肉，耳边是周黎说的悄悄话，微风吹过，把话也送进了嘴里，嚼碎，好像和肉的味道一样，也是酸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