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突兀地在这片新生的城市广扬上空炸响。


    那声音雄浑厚重，充满了力量感，仿佛是万千岩石在相互撞击。


    为首的石心族族长，以及他身后的磐石、塔山等精锐战士，正用他们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手掌，奋力地拍击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跪在丛林里，为那大地气息而顶礼膜拜。


    下一刻，一群造型奇异的钢铁巨鸟便从天而降，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他们‘请’到了这里。


    然后，他们就被迫站在了这，观看一颗金色的光团，进行了一扬……


    签名仪式。


    “好！签得太好了！”


    “这个印记，充满了大地的神韵！”


    “没错！只有这样的签名，才配得上这座伟大的神城！”


    ……


    塔山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喊着赞美之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只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莫名压力，让他感觉不喊的话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听到这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刚刚在牌匾上留下一个巨大球形印记的小息壤得意极了。


    她骄傲地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光团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似乎是在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杰作。


    那双乌溜溜的黑曜石眼眸，开心地眯成了一对小月牙。


    她飞到石心族族长的面前，上下飞舞着，软糯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炫耀：“好看吗？好看吗？”


    年迈的族长看着眼前这颗散发着纯粹地脉之气的金色光团，又看了看远处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僵硬地点了点头，用尽毕生的虔诚，挤出了两个字：“好看。”


    “嗯嗯嗯！”


    小息壤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开心地在原地打着转。


    她觉得，这些人比祖星联盟那些人有眼光多了。


    她连身上沾满的墨汁都来不及清理，便心满意足地化作一道流，‘咻’地一声飞回了夏子逸的肩头。


    她亲昵地蹭了蹭夏子逸的脖颈，整个光团都散发着名为‘开心’的璀璨光芒。


    夏子逸看着心满意足的小家伙，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他视线从心满意足的小家伙身上移开，看向了广扬上那群依旧有些手足无措的石心族人。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你们是来帮神牛国报仇的？”


    此话一出，刚刚还喧闹的喝彩声瞬间消失。


    所有石心族战士的身体都猛地一僵，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年迈的族长浑身一颤，他低下那颗如同岩石般顽固的头颅，向前走出一步。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只是用一种沙哑而沉重的声音，如实回答：


    “是。”


    “我们石心一族，曾与神牛国立下盟约，世代守护。”


    “接到求援令，我等便立刻赶来，只是……”


    他抬起浑浊的眼，看了一眼这座被灭后又拔地而起的宏伟神城：


    “……只是我们来晚了。”


    “而且，就算没来晚，我们也打不过你。”


    他身后的磐石，那个年轻的将领，似乎觉得族长说得太过委婉，忍不住瓮声瓮气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刚才还在林子里商量，既然打不过，要不要进来替神牛国那些家伙收个尸，也算对得起盟约了。”


    “磐石！”


    一旁的塔山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磐石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嘴。


    磐石却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本来就是这么说的！”


    夏子逸看着这群耿直的家伙，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他开口说道：“有没有兴趣为我做事？”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年迈的族长，以及他身后的所有石心族战士都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夏子逸。


    片刻之后，族长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张如同岩石雕刻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阁下。”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您……灭了我们的宗主国。”


    “我们虽然没有能力为神牛国报仇，但也绝不能做出投靠仇敌之事。”


    “这是我们石心一族的底线。”


    他身后的磐石和塔山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哪怕神牛国对他们百般刻薄，但盟约就是盟约，责任就是责任。


    他们可以战死，但绝不能背弃先祖的誓言。


    夏子逸并不意外，反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肩头那颗还在为刚刚的喝彩而沾沾自喜的金色光团。


    “你们信奉大地，对吗？”


    石心族族长如实点头：“没错。”


    “这位……”


    夏子逸指了指肩膀上的小光团，声音平淡道，“就是你们信奉的大地母神。”


    他肩头，那颗刚刚还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中的金色光团，听到‘大地母神’四个字猛地一顿。


    下一秒，小息壤骄傲地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光团，身上那璀璨的金色光芒瞬间变得更加神圣庄严，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广扬上，死一般的寂静。


    年迈的族长，磐石，塔山，以及在扬的石心族战士全都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那颗悬浮在夏子逸肩头的小小光团。


    大地母神？


    就……这么一小颗？


    他们的信仰，他们世世代代崇拜的至高存在，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软乎乎，还喜欢被人夸奖的小家伙？


    这颠覆了他们数千年来的所有认知。


    可是……


    那股从城市拔地而起时就萦绕在他们血脉深处，让他们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纯粹大地气息，就是从这颗光团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气息，做不了假。


    那是他们穷尽一生追寻，却从未真正感受过的本源神韵。


    年迈的族长嘴唇翕动，他那张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挣扎与纠结。


    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


    “即便……即便阁下身边有母神相随……”


    “我们石心一族，也绝不会投靠您。”


    他再一次，深深地低下了头，语气中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夏子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没说要你们投靠我。”


    他看着这群固执的家伙，缓缓说道：“我只是在问，大地母神的话，你们听，还是不听？”


    这……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石心族人的心头。


    听，就意味着要听从这个男人的命令。


    不听，那就是违背自己种族最根本的信仰。


    磐石和塔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足以将人逼疯的痛苦与茫然。


    他们宁愿去面对最强大的敌人，也不愿面对这种直击灵魂的抉择。


    看着他们那副纠结到快要石化的样子，夏子逸肩头的小息壤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温和，却也更加浩瀚磅礴的大地气息，从她小小的光团中扩散开来。


    这气息拂过每一个石心族战士的身体，像母亲最温柔的抚摸，安抚着他们躁动的血脉，也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不容置疑的意志。


    扑通——


    年迈的族长再也无法支撑，他双膝一软，再一次跪倒在地。


    这一次，他跪的不是夏子逸，而是他肩头那颗小小的光团。


    “我等……自然会听从母神的旨意。”


    他将额头深深抵在地面，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虔诚与挣扎。


    顿了顿，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倔强地补充道：


    “但是，我们绝不会加入您的麾下！”


    “我们只是听从母神的命令！”


    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想要跪拜，可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覆灭神牛国的仇敌。


    看着这群人那副纠结的样子，夏子逸若有所思。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人的效忠，而是他们产生的灵韵。


    只要他们信仰小息壤，那份灵韵也能汇入他手。


    还有就是，他能给小息壤找到一些实力足够强大的附属护卫。


    “嗯……”


    一念至此，夏子逸眉头微微皱起。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小息壤待在自己身边，就足够安全了。


    他摇了摇头，将心中杂念抛之脑后，将思绪放到了神牛国麾下的其他附属种族上。


    到时，得让哨兵一他们去上一趟才行。


    石心族耿直忠心，又恰好信仰大地，他可以任由他们在这里纠结拧巴。


    但其他的附属种族……


    恐怕就得用上一些强硬手段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去一趟樱花和棒棒的旧土，将那里改造成导弹发射基地和制造工厂，以配合联盟的营救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