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收回了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冷脸庞上，浮现出了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治不好。


    她，救不了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异族的星际舰队，比任何混沌巨兽的利爪，都要来得更加伤人。


    夏子逸看着她那副茫然错愕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完犊子了。


    连守护神都这副表情，自己这病怕是已经没救了。


    顿了顿，他洒脱地笑了笑，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没事，大人别往心里去。”


    “我这病祖传的，老毛病了，治不好也正常。”


    少女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眸，似乎想要将他的模样，刻进自己的本源最深处。


    ……


    光幕之外，陆沉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那个猜测愈发强烈。


    少女的强大，肯定和这青年有关。


    而光幕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那之后，夏子逸出院了。


    不是因为病好了，而是因为没得治了。


    少女破天荒地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没有给他任何职位，也没有让他参与任何战斗。


    他就只是跟在她身后，像个小跟班。


    她去巡视防线，他就跟在后面，看着那些如同钢铁丛林般的战争堡垒，啧啧称奇。


    她去安抚伤员，他就蹲在一旁，跟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战士吹牛打屁，讲一些只有他那个时代才懂的烂梗，偶尔还能逗得那些麻木的士兵哈哈大笑。


    她坐在神殿的王座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战报，一坐就是几天几夜。


    他就搬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抱着一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


    那段日子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是在一个被战火炙烤了数万年的世界里。


    但，绝症就是绝症。


    它不会因为你的身份，你的意志，而有任何改变。


    夏子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终于，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他躺在神殿花园的摇椅上，再也没能起来。


    他走得很安详。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少女就站在他身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当一缕微风吹过，拂动她纯白的长裙时，她伸出手，轻轻地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树叶。


    ……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千年。


    战争，还在继续。


    那个世界，像一个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在一次次入侵中反复溃烂，又顽强地结痂。


    此时，画面定格在一座巨大的地下兵工厂内。


    无数穿着蓝色工装的工程师，行色匆匆地穿梭在巨大的机械臂与能量管道之间。


    他们正在调试一门足以轰穿星辰的巨炮。


    为首的，是一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青年工程师。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专注地盯着面前复杂的光路图，嘴里叼着一根能量棒，时不时地发号施令。


    “三号管道能量输出过载了，降低百分之五！”


    “反作用力缓冲模块自检程序再跑一遍！”


    “别嫌烦！老子可不想一炮把自己人给崩了！”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这可是咱们的‘老婆’，不好好伺候，等上了战扬，她可是会闹脾气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熟练地敲击着虚拟键盘，调整着一组组繁复的数据。


    突然，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他连忙捂住嘴，可殷红的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将血迹蹭在了同样沾满油污的工装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像吃糖豆一样干嚼了几颗。


    光幕外，陆沉的眼眸猛地一凝！


    又是他！


    虽然换了一个身份，但那张脸，那种灵魂质感，与那名为夏子逸的青年一模一样！


    还是同一个人，绝对不会错！


    而且……


    他又身患绝症！


    这一次，少女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兵工厂上方的一个隐蔽角落，少女站在那里，隐于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在人群中忙碌的身影。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怀念，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种陆沉看不懂的……克制。


    “现在，你们还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陆沉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魅魔莉莉和天使圣光。


    “一次是巧合！”


    “两次呢？！”


    “一样的灵魂，一样的绝症！你们告诉我，这也叫巧合？！”


    陆沉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力量异变的根源，绝对和这个不断轮回的青年脱不了干系！


    然而，魅魔莉莉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陆沉。


    “陆界主，淡定，淡定一点。”


    “都说了，不过是一个灵魂构造比较特殊的家伙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身旁的天使圣光也摇了摇头，一脸的悲悯。


    “施主，你着相了。”


    “那个女人只是觉得这个灵魂有趣，所以才多关注了几分罢了。”


    莉莉接过了话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听着两人解释，陆沉不信。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光幕。


    光幕中的画面，仿佛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战争，仍在继续。


    那个青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少女的世界里。


    有时候，他是一名力能扛鼎的狂战士；


    有时候，他是一名惊才绝艳的诗人；


    有时候，他是一名研究基因的疯子科学家；


    ……


    每一次，他都是那副病殃殃的样子；


    每一次，他都会死于无法治愈的绝症。


    少女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有时候，她会将他收到身边，给他最好的资源，最优渥的环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


    有时候，她则会选择在战争结束后，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他的坟墓，一看就是数百年。


    那份刻骨的无力感，那份深入灵魂的痛苦，哪怕是隔着光幕，陆沉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可以确定！


    这个青年，就是那个女人的心魔！


    是她唯一的破绽！


    只要找到这个青年……


    然而！


    就在陆沉的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


    轰隆隆——！！！


    光幕中的整个世界，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不是因为战争，不是因为炮火！


    而是一种源自世界之外的，更高维度的打击！


    下一刻。


    无数道让陆沉都感到头皮发麻的恐怖投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那个世界上空！


    那些投影，有的，是一尊盘踞在星系中央，身绕万千雷霆的无上神明！


    有的，是浑身缭绕着圣洁气息，背负十二羽翼的圣洁天使！


    还有的，是一只仅仅是凝视，就足以让人的灵魂彻底崩溃的诡异眼眸！


    ……


    每一个投影，都散发着足以让陆沉这个曾经的界主都感到绝望的恐怖气息！


    他们，才是真正站在混沌顶端的掠食者！


    之前的那些入侵者，在他们面前，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陆沉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知道。


    那个世界——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