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种感觉。


    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没有上下左右。


    甚至连‘我’的这个概念，都在被无尽的虚无缓缓消磨。


    少女的意识像一缕即将熄灭的青烟，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空洞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永远这样下去，直到最后一丝意识也被这片虚无彻底同化时。


    一股熟悉到让她本源颤栗的气息，突兀出现。


    是那股让她无比熟悉的灵魂气息，是夏子逸。


    那是她哪怕化作了尘埃，哪怕灵魂被碾碎，也绝不会忘记的气息。


    那是她纯白世界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少女的意识本能地，朝着那股气息的源头飘荡而去。


    没有方向，只有追寻。


    像是迷航的船只，终于看到了远方的灯塔。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在这片永恒的虚无中，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毫无征兆地撞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颗很美丽的星球，被纯净的蓝色与圣洁的白色包裹着。


    它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柔而宁静的光。


    夏子逸的气息，就来自那里。


    她靠近了。


    然后，她‘看’到了。


    一股股无法用言语形容，让她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大道’。


    那些大道如同亿万神龙，缠绕着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有的，霸道绝伦，仿佛一念之间便可开天辟地；


    有的，锋利无匹，仅仅是感知到，就让她的意识产生了被切割的刺痛。


    还有的，温润如水，却又浩瀚无垠，仿佛能够包容同化万物。


    这些大道，比她见过的任何敌人都要恐怖，都要强大。


    它们是如此的原始，如此的纯粹，如此的不讲道理。


    少女的意识，在这颗星球前停住了。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


    ……


    光幕之外。


    对于少女的这段奇遇，陆沉等人自然是一无所知。


    在他们眼中，随着那个女人被轻易地抹杀，那个世界，便已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曾经的精灵王庭，如今成了魔裔的工坊。


    无数面容俊美的精灵被剥去了皮肤，身体被刻满了扭曲的魔纹。


    一名恶魔工匠正用一柄冒着黑气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剖开一名精灵少女的胸膛，将一颗不断哀嚎的黑色水晶，植入她的心脏。


    精灵少女的喉咙被缝死，无法发出惨叫，只能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流淌出绝望的血泪。


    当水晶与心脏完美融合的瞬间，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那双眼睛里的最后一抹神采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永恒的，无尽的痛苦与怨毒。


    一个完美的‘哀嚎魔偶’，诞生了。


    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它的主人，献上永不休止的，悦耳的哀嚎。


    另一边，人类的钢铁巨城，被圣洁的光辉所笼罩。


    一座宏伟到夸张的纯白教堂，拔地而起。


    无数人类，无论男女老幼，都跪在教堂前的广扬上，神情狂热地吟唱着赞歌。


    他们的眼神，空洞而虔诚。


    一名背负六翼的天使，悬浮于半空，面带慈悲地俯瞰着他的信徒。


    突然，他指向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的信仰，不够虔诚。”


    天使的声音，神圣而威严。


    话音刚落，男人身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立刻站了起来，用稚嫩的童音大声指认。


    “报告神使大人！”


    “我的父亲，昨晚在梦里，呼喊了母亲的名字！”


    “他没有呼喊我主的名讳！他是异端！”


    男孩的脸上，带着举报了亲生父亲的无上荣光。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名身穿圣甲的战士走上前将他拖走，男人的哀求声，很快便被狂热的圣歌所淹没。


    他的结局，是被送入‘忏悔室’。


    在那里，他的记忆将被彻底洗去，然后被重新灌输对神主的绝对信仰，成为一名更加‘虔诚’的信徒。


    至于矮人的地下城邦，则成了血族的血库。


    他们没有被屠杀，也没有被洗脑。


    只是被当成了圈养的牲畜。


    无数矮人，无论曾经是多么勇猛的战士，还是多么技艺高超的工匠，此刻都被浸泡在巨大的营养槽中。


    一根根冰冷的管子，插在他们的脖颈上，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他们那蕴含着浑厚生命力的血液。


    他们还活着。


    但，也仅仅是活着。


    永恒的昏睡，永恒的噩梦，就是他们的全部。


    ……


    光幕中，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不断上演。


    就连陆家的一些年轻小辈，也都面色惨白，有几个甚至忍不住跑到角落里干呕起来。


    “老祖……他们……他们……”


    一名年轻人嘴唇发白，话都说不利索。


    陆沉则是一脸平静。


    身为曾经的界主，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甚至，他自己也曾亲手主导过类似的‘资源整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混沌宇宙的法则就是如此赤裸，如此残酷。


    只是……


    目光微动，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片大地上，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正在不断地升腾而起。


    怨气。


    这个世界产生的怨气，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浓重得多。


    “哼，一群没用的废物。”


    魅魔莉莉瞥了一眼那些吐得稀里哗啦的陆家小辈，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是些常规操作罢了，这就受不了了？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天使圣光双手合十，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


    “阿弥陀佛，我主的光辉，普照世人，是为了引领迷途的羔羊走向永恒的幸福，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莉莉翻了个白眼：“切，装什么大尾巴狼。”


    陆沉没有理会这两个活宝的日常互掐。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光幕中那越来越浓郁的黑色怨气。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疯狂滋生。


    光幕中的时间，在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千年，或许是万年。


    世界内的生灵，已经被折磨了一茬又一茬。


    新的生命在绝望中诞生，又在更深的绝望中死去。


    整个世界，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怨气熔炉。


    那黑色的怨气，已经浓郁到了化不开的地步，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了起来。


    突然！


    那无尽翻涌的怨气，陡然静止了！


    下一秒。


    所有的怨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上存在的召唤，开始疯狂地向着世界的中心汇聚！


    光幕中，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一片极致纯粹，令人心悸的黑暗！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点！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


    “这……这不可能！！！”


    他失声惊呼，死死地盯着光幕。


    那片黑暗的中心，一个绝对的奇点，正在吞噬着整个世界亿万生灵，万古岁月积累的全部绝望与怨毒！


    那不是能量的汇聚，更不是道则的演变。


    那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完全超出了他理解范畴的质变！


    一道让陆沉隔着光幕看着都感到恐惧的少女身影，正在缓缓汇聚！


    神圣的本源与深沉的怨恨相互交织中，少女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