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楼罗声音嘶哑，缓缓地重复着维克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在扬的所有千目族高层，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族长。


    求援。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迦楼罗的脸上，抽在每一个千目族人的骄傲上。


    他们是谁？


    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是视万族为牲畜，将其他生灵当成花肥的至高种族！


    而现在，他们的军师却让他们去向‘上面’求援？


    去向那群同样将他们视作棋子，视作看门狗的家伙们摇尾乞怜？


    迦楼罗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羞辱与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想起了上一次，‘上面’的使者降临时，那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嘴脸。


    那眼神，就和自己看那些‘花盆’里的肥料时，一模一样。


    不，甚至还不如。


    至少自己看那些肥料的时候，还会关心一下长势好不好。


    而在那些家伙眼里，自己，连同整个千目族，不过是一颗在棋盘上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


    老实说，他并不在乎当棋子。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摆脱了原本的束缚，体验到了当土皇帝的快乐。


    肆意地奴役，肆意地杀戮，肆意地享受着其他种族的绝望与哀嚎，用他们的血肉来浇灌自己最美丽的花园。


    这种生活，他甘之如饴。


    他甚至觉得，能成为‘上面’的棋子，占据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可是……


    知道是一回事，面对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让他主动去低头，去乞求，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维克！”


    迦楼罗猛地转头，那双碧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军师，“你是在教我，怎么像一条狗一样去摇尾巴吗？！”


    恐怖的威压轰然爆发，整个大殿的活体藤蔓都在瑟瑟发抖。


    维克被这股气势压得单膝跪地，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抬起了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迎向了迦楼罗的怒火。


    “族长！”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一条活着的狗，也比一头死了的狮子要强！”


    维克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水镜中那惨烈无比的画面。


    “您自己看！我们的族人正在被屠杀！我们的城池正在沦陷！我们的花园正在被那些铁疙瘩践踏！”


    “到了这个时候，骄傲，还能当饭吃吗？！”


    “骄傲，能让那些铁疙瘩停下脚步吗？！”


    “骄傲，能让死去的族人复活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般狠狠地敲击在迦楼罗的心脏上。


    他看着水镜里，自己的子民如同麦子一样被成片成片地收割，那张扭曲的脸庞，第一次流露出了痛苦与挣扎。


    维克见状，知道火候到了。


    他爬到迦楼罗脚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


    “族长，低头只是一时的。”


    “只要我们能挺过去，只要能把这些该死的铁疙瘩全部碾碎，我们依然是这片土地的王！”


    “上面的人迟早会离开，到时候，这个世界还是我们的花园！”


    “可如果我们现在就完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维克的话，让迦楼罗的骄傲出现了动摇。


    是啊。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最引以为傲的血肉花园，他经营了千年的安乐窝，他那国王般的生活……


    如果族群没了，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迦楼罗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许久。


    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嘶吼。


    “去！”


    “联系他们！”


    ……


    主城地底最深处，一座由无数骸骨与怨魂构筑而成的祭坛。


    迦楼罗亲手将一颗新鲜的精灵心脏，放在了祭坛中央。


    随着他念诵起古老而邪恶的咒文，整座祭坛开始散发出不祥的血色雾气。


    那颗精灵心脏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了启动祭坛的能量。


    一道充满了混乱与邪恶气息的意识跨越了无尽的空间，降临到了祭坛之上。


    【何事？】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冰冷而高傲，仿佛神明在俯瞰蝼蚁。


    迦楼罗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与不甘，将自己这边的情况，用最简练的语言传递了过去。


    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废物。】


    迦楼罗的身体猛地一僵，拳头瞬间握紧，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一群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铁疙瘩都对付不了。】


    【等着。】


    【三个月后，我们的军团会在那个世界降临。】


    【在此之前，守住你的狗窝。】


    嗡——


    话音落下，那道意识便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祭坛上的血雾，也随之消散。


    只留下迦楼罗一个人，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


    狗窝……


    棋子……


    他迦楼罗，堂堂千目族的族长，五转巅峰的强者，在对方眼里就是这么个东西。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紧接着，这股怒火，又被另一股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三个月！”


    迦楼罗眼中重新燃起了神采！


    虽然被羞辱了一番，但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确切的承诺！


    一个翻盘的希望！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地底祭坛，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


    此刻的他，一扫之前的颓唐与挣扎，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与残忍。


    “族长……”


    维克看到他回来，小心翼翼地迎了上来。


    “传我命令！”


    迦楼罗没有理他，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所有部队，放弃外围城池，收缩防线，固守主城！”


    “我们只要……坚持三个月！”


    “三个月后，‘上面’的大军就会降临！”


    “到时候，这些铁疙瘩，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殿内那些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千目族高层，眼中齐齐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三个月！区区三个月，我们一定能守住！”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族人，迦楼罗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


    仅仅是防守？


    不。


    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被人打上门来，拆了花园，杀了族人，最后还要像条狗一样去求援。


    这口恶气，他咽不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面巨大的水镜之上，死死地锁定了东境战扬。


    就是他！


    这个男人，绝对是那群铁疙瘩的指挥官！


    是核心！


    他凭空制造神器的画面，迦楼罗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杀了他！


    这支所向披靡的钢铁大军，必然会陷入混乱！


    擒贼先擒王！


    “维克！”


    “属下在！”


    “召集‘千眼卫’！”


    迦楼罗声音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我，要亲自出征！”


    维克猛地一惊：“族长！您要……”


    “哼。”


    迦楼罗冷笑一声，他指着水镜中的夏子逸，那双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贪婪与暴虐的光。


    “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来拆我的家，不如我先去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顺便……把那九件神器，还有那个剑匣，也一并拿回来！”


    “我要让那个狂妄的家伙知道，惹怒我迦楼罗是什么下扬！”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高大的身影化作一道绿光，冲向了主城最高的尖塔。


    那里，是他最精锐的部队，‘千眼卫’的驻地。


    也是他洗刷耻辱，发动反击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