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那座由亿万法则构筑的古老法阵之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先前那劫后余生的狂喜，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尊顶天立地的兽神虚影，死死地盯着光幕中那个被封印在黑色光球里，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的迷你人影。


    祂那如同熔岩星球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活捉……”


    祂的咆哮声不再震动混沌，反而干涩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它……他……把吞星泰坦的分身，给活捉了？”


    法阵之上，一片死寂。


    没有谁回答祂。


    因为所有看到了那一幕的古老存在，此刻都陷入了同样的状态。


    那可是吞星泰坦，是和他们同一层次的存在！


    即便只是一具分身，那也承载着“吞噬”的本源权柄，是足以让任何六转界主都望风而逃的绝对天灾。


    可现在，就这么……被抓了？


    像抓一只萤火虫一样，被封在了一个小球里？


    “他用的不是那把剑……”


    一团由无数扭曲阴影构成的生灵，发出了低沉的，带着强烈忌惮的嘶吼。


    “你们看清楚了吗？”


    “他修改了规则！”


    “他说‘吞噬即为馈赠’，吞星的权柄就真的变成了给对面充能的充电宝！”


    “他说‘你不许走’，吞星就真的被钉死在原地，连切断与分身的联系都做不到！”


    生灵的每一句话，都让法阵上的气氛更凝重一分。


    如果说，那柄能分解万物的朱红长剑，让他们感到了棘手与贪婪。


    那么夏子逸所展现出的这种“言出法随”的能力，则让他们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种直接从底层逻辑上修改现实的能力，要怎么防？


    今天他能把“吞噬”改成“馈赠”，明天是不是就能把“存在”改成“虚无”？


    跟这种对手打，简直就是游戏角色在对抗程序员！


    人家随手敲两行代码，你的所有技能、所有属性，都可能变成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气运之子……”


    污秽的圣光剧烈波动着，十二翼堕落天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惶。


    “这就是那个女人选中的，气运之子？！”


    “这已经不是气运之子的范畴了！”


    “这是怪物！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兽神那暴怒的狂笑再也发不出来，祂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那是被极致的恐惧与愤怒所攫住的表现：“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他现在才四转！四转啊！”


    “等他到了五转，六转……甚至更高，那还得了？！”


    一时间，所有始祖都沉默了。


    一个让他们不敢去想，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他们这些横行混沌无数岁月，视万界生灵为刍狗的古老存在，被那个男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从概念上彻底抹除。


    “不对劲。”


    就在这片恐惧蔓延之际，恶魔始祖那阴冷的声音响起。


    “动静这么大，那个女人呢？”


    “吞星的分身都被人活捉了，她居然还没出现？”


    这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所有始祖猛地一滞。


    对啊！


    那个女人！


    那个庇护着这个世界，以一己之力挡住他们所有人的疯子！


    按照她的性子，吞星泰坦的分身降临的那一刻，她就该拔剑杀过来了。


    可现在，从头到尾，她连个影子都没露。


    这太不正常了。


    一种比刚才更加强烈的不安，在所有始祖的心头疯狂滋生。


    是陷阱？


    她在等我们所有人都把分身降临下去，然后一网打尽？


    还是说……她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无法出手？


    一时间，这些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们，心思各异，猜忌与贪婪在他们心中疯狂交织。


    ……


    无尽混沌，青石之上。


    少女静静地看着夏子逸将那颗封印着吞星泰坦分身的光球收入掌心。


    她那张平静无波的绝美脸庞上，看不出喜怒。


    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他成长得太快了。


    快到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也快到……让那些家伙，真正开始警惕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法阵之上，那些古老而强大的意识，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夏子逸的身上。


    他们不再将他当成一个需要铲除的“变数”，而是当成了一个与他们同等级的，甚至更危险的“威胁”。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已经变得近乎完全透明的双手。


    时间，真的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那些家伙反应过来，自己就要先一步彻底消散了。


    而自己一旦消失，她的世界，将独自面对整个联盟的疯狂反扑。


    不行，不能再等了。


    想到这里，少女眼中的所有情绪瞬间褪去。


    那双仿佛容纳了万千宇宙生灭的眼眸，变得冰冷空洞。


    只剩下足以让整个混沌都为之冻结的杀意！


    嗡——


    以她为中心，灰蒙蒙的混沌，开始被一种颜色浸染。


    血色。


    一种浓郁到极致，仿佛是亿万生灵在绝望中流尽的最后一滴血，所凝聚成的颜色。


    死寂的混沌，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能量的波动，不是法则的共鸣。


    而是“存在”本身在这股杀意面前，发出了源自本能的战栗！


    少女缓缓站起身。


    她身上那件纯洁无瑕的白裙，在那血色光华的映照下，开始从裙摆处一点点向上蔓延。


    白色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宛如鲜血浸泡过的猩红！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夏子逸和别的女人亲近而气鼓鼓的少女。


    她是天道。


    是这片混沌，唯一的主宰！


    是所有胆敢觊觎她世界的入侵者，永恒的梦魇！


    少女抬起眼，视线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精准地落在了那座古老的法阵之上。


    落在了那些正在惊疑不定，疯狂猜忌的始祖意识之上。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化作一道无法抗拒的绝对敕令，响彻了整个混沌之海。


    “借剑一用。”


    ……


    大夏领地，客厅。


    夏子逸正低头端详着掌心那颗不断蠕动的黑色光球。


    完美的生物电池。


    天眼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进行解析，试图构建出最稳定的能量抽取模型。


    就在这时，他身前那柄静静悬浮着的朱红长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嗡作响。


    那不是邀功的亲昵，也不是兴奋的欢鸣。


    而是一种源自极致杀戮，让它无法抗拒的召唤。


    夏子逸眉头微皱，伸出手，想要安抚住它。


    然而，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剑身。


    嗤啦。


    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在剑身旁凭空出现。


    下一秒。


    诛仙剑化作一道红线，一头扎进了那道裂缝之中。


    整个过程，快到夏子逸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夏子逸伸着手，愣在原地。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剑呢？


    我那么大一把剑呢？


    谁给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