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曜乘坐的航线落地时，蟹壳市正在下暴雨。


    他抬爪拨通姐姐的简讯器——


    “阿曜，你到了？”视频里，翟晓抱着小三花正在喂饭。


    “姐，希希呢？”


    “在和老大老二看动画片。”摄像头转了个方向。


    投影幕布前，三小只坐在地毯上，挤成一团看《神奇超兔》。


    “姐，你让我和希希说两句……”


    “等会儿。”翟晓将小三花放进丈夫怀里，摘下简讯器走到席希身边，“希希，你看看这是谁？”


    视频里的大狸花一改家居风，白色休闲西裤搭配浅咖色的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圈白色围脖，围脖上带了条刻着‘希希’蝌蚪文的锁骨链。


    差点忘了，猫没有锁骨。


    “宝宝，蟹壳市下雨了。”翟曜随着猫流走出机场。


    幕布里的超兔正好播到热血剧情，席希忙把目光移回去，“那你出门记得带沐浴露。”


    翟曜：“？”


    算了，他走得这么突然，崽崽生气也是正常的。


    大狸花自己哄自己。


    “宝宝，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呀？”


    “饭。”席希回答得言简意赅。


    “除了饭还有什么呀？”


    “菜。”


    翟曜：“……”


    现在的小人崽气性都这么大吗？


    席希才不管大猫心里怎么想，“啪”一下挂断视频。


    她要去陪小奶猫玩了！


    才断奶的小猫崽路都走不稳，四条腿各走各的，时不时顺拐，给自己绊个屁股蹲。


    他还不太会说话，只会软软叫着“喵~”。


    奶呼呼的。


    小三花很喜欢席希，总想黏着她。


    “垚垚这么喜欢希希呀~”翟晓将小三花放到席希身边，“那晚上让希希睡你的小床好不好呀？”


    妈妈的话落在小垚垚的猫耳朵里，自动翻译成：小床、我的！希希、我的！


    于是，小三花拒绝和爸爸妈妈睡一起，四只爪紧紧扒在席希身上，怎么都不肯撒开。


    “垚垚，你该睡觉了！”奶牛爸爸大爪一伸，却没捞到小崽子。


    小三花躲在席希身后，声音软软：“睡！希希！”


    ……


    小三花睡得四脚朝天。


    他翻着白肚皮，毛发稀疏的小尾巴搭在席希外露的小腿上。


    席希悄悄伸出指尖，轻轻点点小猫崽的肉垫，粉嘟嘟的，一看就是没刨过猫砂的新爪。


    邪恶的人手又摸上小猫耳朵。


    还没触上猫耳上的绒毛，小三花翻了个身，耳朵抖抖。


    席希在心里土拨鼠尖叫：啊~好可爱！


    她缓缓挪动身躯，偷偷贴近小三花的身后。


    猫崽围脖上的毛松松软软，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


    席希将侧脸蹭上小三花的后脑勺，猛吸一口——


    啊！小猫咪！小猫咪！


    香香软软的小猫咪！


    果然，幼崽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虫子不算！


    席希趁着小三花睡熟，将猫崽从头到脚，酱酱酿酿，翻过来又玩过去。


    偏偏小崽子无所知觉，睡到后半夜还露出小半截舌尖。


    大狸花带她来的路上就说过，小猫崽今年还不足三岁，正是毛都没长齐的年纪。


    当时的大猫表情严肃，说老大老二是如何的调皮捣蛋，猫嫌狗厌。


    但席希却不这样觉得。


    老大懂事，老二乖巧，老三可爱，这仨崽子明明哪哪都好。


    大狸花是她的饲主，四舍五入，这三只小猫怎么不算是她的崽呢？


    然而，席希高兴早了——


    窗外的太阳刚爬上岸，日光只够照亮半边天。


    老大森森已经起床，迈着小毛腿噔噔噔冲进弟弟房间里。


    “希希！快起床！”森森低头拱着席希的脑袋，“说好的，今天陪我和淼淼出去玩！”


    一股腐烂发霉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席希好像梦到自己置身在垃圾场里，周围遍地都是臭鱼烂虾的尸体。


    “希希！”森森将下巴搭上席希的侧脸。


    “大猫猫，别吵~”席希翻了个身，嘟囔着：“再让我睡会儿……”


    森森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他只知道这个不长毛的猫姐姐香香的。


    喜欢！


    小奶牛伸出舌头在席希脸上一顿舔。


    猫崽舌面上的倒刺还没长好，划到皮肤上并不感到疼。


    但滂臭。


    席希被臭醒，然后yue了。


    谁来告诉她，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为什么嘴巴滂臭！


    *


    席希曾听说奶牛猫都是神经病。


    她以前从没有养过猫，不理解一只猫能神经到什么地步。


    直到现在。


    两只小奶牛四爪着地，跑得差点飞起来。


    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兴奋地喊着席希：“快来抓我呀！”


    23岁的大人跑不过两只话都说不明白的猫崽，传出去得多丢人？


    席希撑着膝盖，气喘如牛。


    她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玩躲猫猫了！


    老大踏着轻快的步伐，踱步在席希身前站定。


    四脚抓地的奶牛猫有席希的肩头那么高，他背对着她，撅起他的猫屁——


    “希希，恭喜你，已经获得本猫的信任！”森森复述昨晚《神奇超兔》的中二台词，尾巴根几次差点怼到席希脸上，“本猫将授予你猫猫界最高礼仪——允许你闻我的屁！”


    席希下意识脑袋后仰。


    神金啊！


    正常人谁闻猫屁？


    森森的尾巴高高竖起，尾巴尖稍稍弯起，“来吧！尽情的闻！想闻多久都可以！”


    席希：“你不要过来啊！”


    ……


    席希最终还是让老大得手了。


    听森森说，只有他承认的好朋友才被允许闻他的屁。


    她躲不及，森森的屁墩直接坐她脸上，甚至来回蹭了好几遍。


    席希将脑袋摁进水池里又涮了涮，可鼻尖仍萦绕一股猫屁味。


    她欲哭无泪：我不干净了！


    拒绝大三花的午饭邀请，席希决定回被窝里再睡儿。


    今晨起太早，她并没有睡饱。陪着俩小只闹了一上午，这会儿松懈下来，只觉得困顿。


    席希刚平躺上床，老二淼淼从饭厅里猛冲进弟弟房间。


    双人座小车那么大的奶牛猫跳上床，一屁股坐在席希胸口，两只前爪摁在她脸颊两侧，“希希，起床吃饭！快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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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希感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撑着气，努力抬手推着淼淼的屁股，试图让“奶牛车”起来。


    “希希，你怎么不说话？”猫爪的肉垫将席希的脸颊拍得“啪啪”响，“你说话啊！希希，你理我啊！”


    席希翻出眼白：要不……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


    翟曜只觉得今天的崽崽看着没什么精神，“宝宝，是哪里不舒服吗？”


    席希摇头。


    她被俩小奶牛折腾一天，现在一点力气没有。


    视频里的翟曜压低眉头，略有些担忧：“宝宝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仅没吃，隔夜饭也吐干净了。


    席希撑着眼皮，费力抬眼：“大猫猫，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啦？”大狸花嘴角微翘，语气里带着柔：“是想我了吗？”


    “嗯，想你了……”想你的大床，想你的饭，想你抱着我的时候，那些不需要自己下地走路的日子。


    竖瞳在镜头前倏然展圆，翟曜笑出声，“宝宝，我很高兴……我会尽快回去，你乖乖在姐姐家等我。”


    视频电话并没有打多久，席希听到视频的那一头有人在喊大狸花。


    翟曜这次的再见说得匆忙。


    视频被挂断后，清晰如镜的简讯器屏幕表面，倒映出席希略显憔悴的脸。


    在她身前，蹲坐两只等身大小的奶牛猫，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


    像是怕席希跑了。


    “希希，你跟小舅舅打完电话了吗？”森森从小除了猫爸，最怕的就是小舅舅。


    翟曜来电话的期间，是席希难得清净的时候。她第一次希望，大猫猫能和她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


    毕竟——


    “希希，既然打完电话了……”森森和淼淼对视一眼，眼神狡黠道：“那我们来玩吧~”


    小猫崽的精力相当好，就是有点废人。


    陪老大玩毛球、陪老二扑蝴蝶。


    好不容易这俩消停了，她还得举着逗猫棒消耗小三花多余的精力，让他晚上睡得沉一些。


    临睡前，席希凭借毅力，将一碗饭囫囵咽了。


    这才刚过一天，她就觉得自己像老了十岁。


    席希后悔了。


    小猫咪谁爱养谁养，反正她是养不了一点！


    她双手叠在腹前，睡得很安详。


    *


    小三花刚睡醒，炸开的毛毛荡在脸周围，像一颗盛开的蒲公英。


    身边无毛的香香姐姐还在睡，一点要醒的前兆都没有。


    垚垚乖乖巧巧躺在姐姐身边，抬着爪爪吸吮肉垫垫。


    姐姐的脸脸好白呀~


    好像妈妈给我吃过的鸡胸肉肉。


    小三花的鼻尖虚虚贴在席希脸侧。


    姐姐好香香，不知道好不好吃~


    尝一口！


    姐姐的爪爪好像猪猪手手，这个也要尝一口……


    昨天老大老二疯了一天，日上三竿仍未醒。


    席希尽管没有被俩“牛”蹬醒，但小三花也没有放过她。


    刚长出来的犬牙冒出尖尖，一口又一口咬在皮肉上，冒出细细密密的痛。


    席希沉重的眼皮挣扎着，微微抬起又阖上。


    真好啊，又是活人微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