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姝指了指马车外哼着歌的魏殇，“不，第一件难题是，怎么告诉大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胡境。”


    梁谓烦躁地挠了挠头，“那个蠢货，他除了会说胡语，我是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沈禾姝绞着双手，“要不……我们告诉他真相吧。”


    梁谓拧眉道：“万万不可！在我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要不编一个理由吧。”


    路行了一半，马车停在一处驿站前。


    准备修整半日，沈禾姝笑着将魏殇拉到一个房里。


    一打开门，魏殇扭头就想走。


    沈禾姝拦住了他，“大哥，弟妹有件事想与你说。你听完再走不迟。”


    魏殇道：“弟妹，不是大哥不给你这个面子，是你这个刁蛮、目中无人的侍女，与我实在是相冲！”


    闻言，梁谓狠狠地掐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发脾气。


    心道：就这一次，之后定要让这着不知死活的小子付出代价。


    她笑着朝魏殇走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魏殇面前笑。


    她敛衽道：“先前都是奴婢的错，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绕过奴婢之前的种种行为。”


    魏殇被梁谓吓得后退了几步，“你今日怎的变得这般温柔，都吓到本少爷了。”


    梁谓想一拳砸向面前的人，第一次这么柔弱的说话，竟被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挑上错了。


    她咬着嘴里的软肉，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坏了事。


    夹着嗓子道：“吓到公子，是奴婢的错，望公子原谅。”


    沈禾姝瞧见了梁谓快坚持不下去了，打圆场道。


    “大哥，你瞧，阿谓这几日已经知道错了，还想你道歉了，这下能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了吗？”


    魏殇昂起下巴，“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梁谓重重呼出一口气，又换上了笑脸，“公子说便是。”


    沈禾姝也扯起笑容，“大哥说便是。”


    魏殇眸光落在梁谓身上，“在我们商量中间，我要让她给我端茶送水。”


    这下，梁谓是忍不了了，撸起袖子就准备抡上去。


    沈禾姝赶忙将她抱住，在她耳边道：“再忍忍，再忍忍。等这件事过去后，我和你一起收拾他。”


    梁谓猛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老娘就只干这一次！”


    沈禾姝展笑道：“大哥，阿谓答应了，你快落座吧。”


    魏殇一脸餍足，“这还差不多，你如今这才态度，才是一个侍女该有的性子。”


    坐下后，对梁谓一副冷傲的样子，“我一般只喝茶，你去下面给掌柜说说，挑些上好的茶叶，给我泡茶。”


    沈禾姝维持脸上的笑，“大哥，阿谓先前没挑过茶叶，也不知你喜爱何种茶，这不是为难她吗？”


    魏殇先前可没少在梁谓这儿被绊倒，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翻身的机会，他定会牢牢抓住。


    “她只是一个小侍女，为难为难又怎么样。弟妹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才成了目中无人之人。今日我就替你好好管教她。”


    沈禾姝心疼地看着梁谓。


    谁承想。


    梁谓躬身道：“公子，恕奴婢眼下无法为你奉茶。我家王妃请你来是商量要事的，待你商议完，奴婢就一月去你身边侍奉。”


    魏殇眼眸都亮了不少，“你说的可是真？”


    梁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请公子放心，我当着我家王妃的面，定不会与你玩笑。”


    魏殇弯起眼，“弟妹，你要说何事？快些说完，我要去调教调教为期一月的侍女。”


    沈禾姝还是有些不放心，瞧见梁谓点头，她才开口，“好，这件事希望大哥不要说给任何人。”


    魏殇觉着最后一句话有些耳熟，没细想，回道：“弟妹你但说无妨，我你还不相信吗？”


    沈禾姝若是瞧见了，那夜你与魏元聿之间的对话，她定然不会再相信你。


    沈禾姝莞尔道：“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大哥，我和阿谓此次要去胡境采药，告诉你是有求于你。”


    听见胡境二字，魏殇嘴能放进一个完整的鸡蛋，愣了好半晌。


    沈禾姝在他眼前晃着，“大哥，大哥，你回回神。”


    梁谓也在魏殇耳边道：“公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试试奴婢家传的回神术？”


    沈禾姝忍不住笑了下，回神术，怕不是叫，让自己父母认不出自己术。


    魏殇倏地拍桌子，弯腰瞧着沈禾姝，“弟妹，你再说一次你要去哪？”


    梁谓很想伸出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心里腹诽道：这魏殇是耳聋吗？这地方这么小，她站在门口都能听见沈禾姝说话。


    沈禾姝耐着性子，又道：“大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胡境，这下你听清了吗？”


    在确定自己没有听岔后，魏殇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一屁股坐下。


    一口气喝完了一壶水。


    喘气道：“弟妹，胡境这个地方，你还是别去了。据说那儿乱的很，你与一个小侍女，去了怕是有危险。”


    “正是因为这个原由，我们才让大哥和我们一起去。”沈禾姝道。


    魏殇眼神躲闪，“胡境不属于大雍地界，去了若是出了事，便回不来了。不是大哥不想去，而是大哥惜命啊。”


    沈禾姝叹了口气，道：“行，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日后，漠北城中关于大哥的谣言会越来越多了。”


    魏殇临走时，沈禾姝眨着一双狐狸眼，道：“阿媛还是希望大哥能与我们一同去。”


    魏殇脚步顿了顿，低着头，撂下一句，“容我再好好想想。”


    梁谓撇撇嘴，道：“这魏殇怎么这般贪生怕死，方才，我说的那些话，做的事岂不是白干！”


    魏殇转头就飞鸽传书，将这件事告诉了魏元聿。


    这间驿站离漠北军营不远。


    不到一个时辰，鸽子便飞了回来。


    魏殇颤着手读完了信笺，满脸都是不情愿。


    沈禾姝正用着晚膳，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踱步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她弯唇与梁谓对视一眼。


    梁谓不屑地瞧着门外的人影，放下木箸，往门那边走去。


    做足了心里准备，一把拉开门，朝魏殇恭敬地行礼道：“公子，我家王妃知道是你来了，请你进去。”


    魏殇顿在原地，脑中倏地响起魏元聿冷傲的声音，“你必须去！不去就再也别回军营里了”。


    他一个激灵，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房间。


    魏殇满脸笑意地坐在沈禾姝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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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妹，大哥想好了。大哥要同你们一起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得陪着你。”


    他瞧着沈禾姝弯起的嘴角。


    心中不满道：倘若不是魏元聿威胁，我早就想说出实话了，分明是他想保护自己的妻子，非得要我给他汇报。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阿媛就谢过大哥了。”沈禾姝眸中满是真挚道：“听说漠北人会一些胡语，不知大哥能否帮阿媛。”


    魏殇既已决定要去，沈禾姝这个忙他定是要帮的。


    他思虑半晌，皱眉道：“会是会，从未在人面前说过。害怕说的不够准确，在胡人面前漏了陷。”


    沈禾姝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无碍，据说胡人身形高大，做事也不拘小节。胡语说的不精，他们定是不会在意。”


    “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天刚蒙蒙亮，沈禾姝就在迫不及待地收拾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梁谓，瞅了眼更漏，卯时一刻。


    她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阿媛！你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吗？卯时啊！不用这么急吧。”


    沈禾姝把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我就是睡不着嘛，提前帮你收拾。接下来我会轻手轻脚的，你快些睡。”


    梁谓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正在做着美梦，忽地，身上的被子被人卷走。


    无奈，梁谓只得清醒，坐起身来，‘罪魁祸首’手中还拿着证物。


    梁谓扶着额头，“阿媛，我知道你着急。可眼下只有个眉目，我只能尽力而为。也不一定能保证，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她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尖锐，连忙解释道：“你先别着急，我是怕你期望太高，到时候若是没成，岂不是失望透顶。”


    沈禾姝也没怪梁谓，指着更漏，“阿谓，你瞅瞅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再不起，就迟了。”


    巳时二刻，日头早已挂在上空，透着楹窗洒进屋内。


    “什么！都这个点了，你怎的不早点叫我？”梁谓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沈禾姝双臂环胸，“我一直在叫你，你却怎么也不肯醒。你说过你会醒，我用完朝食了，你还在床上躺着。”


    梁谓噎了一下，不敢再开口，默默拿起桌上的胡服穿上。


    越往西行，地上的土也不干了，还发出些许绿芽。


    瞧着两三个月未见的绿色，梁谓激动道：“没想到胡境与漠北挨着，竟会长出嫩草！真是一大奇观！”


    沈禾姝倒是平静，缓缓掀起窗帘，又轻轻放下。


    淡淡道：“早就听闻，胡境外围有一道护城河。是在十年前开始修葺，五年前彻底完工的。有了这河，胡境才没了之前的软弱。”


    梁谓疑惑问道：“这胡境人怎的也想起修河？他们这儿又没有天灾，更何况哪有修河修五年的？”


    这番话点醒了沈禾姝，她愈发觉着不对劲，不由得往深处想。


    十年前她倒是没什么头绪。


    可五年前，那不正是朝廷赈灾银发下来的时候。


    为何修了五年，这河才修成。分明就是胡境地处偏僻，寅吃卯粮。


    已胡境的银两，在五年之内绝不可能建成一个护城河，那其余银子是哪儿来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沈禾姝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