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彼时年少

作品:《私藏明月

    温明安有些心绪不宁,躺在狭长的飘窗上,望了好半天的天花板,到了下半夜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陷入了一阵吵闹的梦境里,耳边仍然响着酒吧那炸街般的摇滚乐,吉他手疯狂拨动着琴弦,鼓手用力敲着架子鼓,发出难听响,歌手拼命拉扯着嗓音,所有的节奏被扭曲、放大,变成了难听的曲子,吵得人头疼。


    梦里光影翻转,酒吧那炫目的特效灯光被晕眩成了绮丽的画面,好似五颜六色的画笔共同砸进了水里调出的色调——冷淡、浓烈、华丽、浮夸,碰撞在一起混杂出的诡异色调。


    在这场梦里,他听见一声轻笑,斯文有礼,却又高高在上,仿佛在俯视蝼蚁,“温明安,她只是跟你玩玩而已,如果没有那场荒谬的玩笑,她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他手里端了一杯酒,酒里流动着冰蓝色的冷调,衬得他一双漆黑的眸有些阴鸷,转眼手里的酒被一饮而尽,他告诉他,“她这辈子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喜欢一段时间,新鲜感过去了,就不喜欢了。”


    “你知道吗,她从小学过很多乐器,但后来她都没有坚持下去,每次她都说很喜欢,喜欢到认为她在那一刻会以为那是她未来的梦想,但是后来她都不喜欢了。”


    “现在她甚至连乐谱都不会看,你觉得你会是例外吗?”


    一声冷笑,笑他不自量力,笑他毫无自知自明,最后撂下酒杯,温柔又无情地扔下一句“滚吧”,身旁的人便此起彼伏地嬉笑着,不客气地把温明安“请”了出去。


    混乱的梦境,像电影里的片尾曲,仅仅只出现短暂的精华片段,原是很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但温明安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样的时候太多了,多到他也记不清楚,只是他太不擅长把这样的事说出口,于是年少的女孩便一无所知。


    梦境转瞬犹如被砸碎的玻璃一样变得七零八落,刺目的灯光在黑夜里晃动着,又如一抹色彩浓烈的流光,缓缓流动着,拼凑出了傅明月年少的模样,张扬又明媚。


    那时她还穿着繁中的校服裙,上一刻还是笑着在跟他说些什么,下一刻听见他说,“傅明月,离他远点。”


    她满目不解,脸上的笑容褪去,有些生气,还是强忍着,不解地问:“温明安,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们总是反反复复地吵架,他起初还很克制,慢慢地,开始变得很暴躁,夹杂着些不甘,一次又一次地警告着她,“傅明月,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他面上的温和如潮水般退去,眼神发冷,对她三番四次把他的话视作耳旁风不满。


    她也很生气,“我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但是为什么?温明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无理取闹?”


    不可避免的,她又一次和他吵了起来,“我说了一万次,我只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这个世界上有70亿人,但我只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为难我,要我难做?”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为什么总想剥夺我交友的权利?”


    他笑了,手里的笔狠狠一摔,原本还好好的笔碎成了两截,他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眸,嘲讽她,“傅明月,你那是朋友吗?你身边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心里没数?”


    “如果你现在跟我一样,他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傅明月,你那些朋友,不过是你花钱买来捧场的观众。”他嗤笑了一声,说话直白又刻薄,“花钱就能买来的东西,又是什么好东西?”


    年少的女孩对他居高临下的态度不满,像被惹急了的刺猬,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温明安,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朋友,就要我跟你一样。”


    “我是清白的!你永远都不信我,你只想我乖乖待在你身边。”


    “傅明月!”


    他一贯冷静的脸上爬上了难以掩饰的愤怒,又好似风雨欲来的天,“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应该吗?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他难道是清白的吗?”


    “温明安,你到底在说什么?”


    傅明月满眼震惊、不解,她抿着唇,委屈地控诉他,“你现在真的很凶。”


    后来他收敛满身的气焰,压下所有的不满,把她抱在怀里,放缓了声音,“听话,别再和他在一起,好吗?”


    他吻上了她,所有的愤怒都消解在那个亲密的吻上,他吻上她的唇,她的眉眼,总想把她据为己有,想在她的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想她的眼里只有他,所有的信任交予他。


    但很可惜,她又一次无视了他的话,总是让他失望,没心没肺,冷不丁来上一刀,扎得人鲜血淋漓。


    这个梦里充斥着吵架、愤怒,所有的极端情绪糅合在一起,最后都被突如其来的拥抱、亲吻,彻底消解掉。


    好似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他总是这样,贪恋她的甜,便总是让自己忍受那随之而来蚀骨的毒。


    过去总是这样劝慰自己,连同梦里,仍是那样劝解自己,好似忍一忍就能有好结局,可惜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年少的女孩终究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他紧紧攥在手里,她就听话留在他身边的美丽挂件,她不由他摆布,他越是步步紧逼,她越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而后是无止境地争吵。


    他总是在输,输得一塌糊涂。


    混沌的梦境好似海边翻起的滔天巨浪,搅得温明安整夜睡得不安生,等彻底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晨曦的微光从窗外照进室内,破开那昏昏沉沉的梦,连同那艰涩的回忆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脑子只余一片空白,直到窗帘拉开了一室刺目的光,他才彻底醒过来。


    盛夏的天气很热,但晨起的光却是冷冷的,冷得彻骨。


    温明安起床时,已是早上八点时分,他按下心头难缠的思绪,仍像惯常那样准备出门,走过客厅时,却听卧室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响。


    他脚步顿了顿,手握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一瞬,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昨夜躺着人的床上此刻是空荡荡的,空调被乱作一团,被堆到了床沿,从床沿垂落在地上,被子的一角轻轻搭在了地上坐着的人身上。


    傅明月坐在了地上,双手抱膝,脑袋也枕在膝盖上,昨夜刚刚洗干净的头发醒来时是一片凌乱,犹似被海水冲乱的海藻,轻轻盖在那节雪白的手臂上,只露出半只右手肘来。


    温明安站在门外没动,门内的傅明月稍稍侧头,看见那紧闭的房门里拉开了一条缝,门缝外是男人挺拔的身体,看不清楚脸,只能看见那笔直修长的腿。


    他站在那里不知做什么,只停留了片刻,就要把门合上,转身离开。


    在他挪开脚步的前一刻,傅明月喊他,“温明安,我好疼,你能不能进来帮帮我。”


    傅明月昨晚喝了酒,什么也记不清楚,只记得和他赌气进了酒吧,喝了一杯酒,隐约是被他带着离开,在那稀碎的记忆里又记得好像亲过他,清楚地记住那唇齿间的温柔,但这又不像他。


    酒后记忆太模糊了,像一团迷迷蒙蒙的雾,好像发生在梦里,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等她醉酒醒来,不知今夕何夕,做了一个惊悚的梦,梦到她一直被人追着,在虚空里从这头追到那头,后来再也没了力气,被彻底抓住了,而后抬起眼来,却是傅长江的脸。


    梦里傅长江怒气冲冲地骂她,“傅明月,跑啊!我看你跑到哪里去?你以为离开了傅家你能活下去吗?”


    “乖乖听话,你还是傅家体体面面的二小姐,不听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傅明月有些顽固不化,浑身竖起了刺顶撞他,“您二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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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对我客气过?霍明晰没回来以前你们也没对我有多好,现在又在装什么?”


    傅长江最是听不得人忤逆的,傅家最爱和她吵架的也是他,他当即怒不可遏地摔碎了手边的青花瓷茶杯。


    瓷白的碎片四处飞溅,他的声音也化作了碎掉的瓷片,变得尖锐刺耳,冷笑着警告她,“傅明月,今天你不跟我回去,以后休想再叫我一声爸!”


    傅明月油盐不吃,连爸也不愿意叫了,“傅总,你本来也不是我爸。”后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明月最后是从床上摔了下来,才彻底挣脱了那个梦,清醒过来,才记起来,那其实并不算梦。


    那是她离开傅家时发生的事,只是梦里总是掺了些扭曲、浮夸的元素,发生一些现实不曾有过的事情,但梦里和现实的走向确实大差不差。


    离开那天,傅长江骂了她一顿,也像梦里那样,狠狠摔碎了茶几上的青花瓷杯,瓷片碎了一地,怒声伴随而来,“傅明月,你今天走出这个门,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是傅家的人了。”


    那日他厉声呵斥她,嘲讽她离开了傅家什么都不是,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这样无用。


    养母也抱着胸,在旁说她,“这么多年,傅家好吃好喝供着你,哪里亏待你了,你居然敢在这里跟我和你爸大呼小叫?傅明月,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


    “你霍家的爸妈不要你,要不是我和你爸把你接回来,你现在就在睡大街!”


    “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来!”


    那日傅明月拖着行李要走,但无论是傅长江还是徐美臻都笃定她离不开傅家,只以为她又在发什么脾气。


    那时傅明月和傅家夫妇剑拔弩张,傅明晰不在家,无人从中斡旋,管家只得急得劝她,“明月,你快跟先生和夫人好好说话,服一下软。”


    傅明月不想服软,从奶奶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和他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彼时傅明月停住了脚步,站在傅家的雕花木门前,抬眼望着他们,“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


    “从今以后,我就再也不是傅家的人了,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后来,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身后是一阵愤怒咒骂和东西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傅长江的怒吼,“就让她走!从今以后,谁也不准再让她回来半步!”


    但傅明月根本不在乎,她在傅家唯一的牵挂就是傅□□女士,但她早就在她初中那年去世了。


    走出傅家的那一刻,傅明月连日里压抑在心口的难受顷刻烟消云散,好似长期经受病魔折磨的人骤然康复,浑身轻松,那日天气晴朗,天是澄澈蓝,白云被和成棉花的形状,很漂亮。


    彼时她走出了傅家的别墅,站在别墅往外的路口上有片刻的迷茫,不知道从此往后,离开傅家还能去哪里。


    她亲生父母尚在人世,自然也可以回到霍家去,傅明月拿的并不是小说里常见的真假千金剧本,她的原生父母并没有穷到养不起她的地步。


    相反,霍家即便不如傅家豪阔,昔日也曾辉煌过,如今仍是个中产之家,凭霍家的实力,足以养得起她这样一个闲人,哪怕她什么都不会,哪怕她什么也不做。


    只是傅明月不想回去,不愿意去投靠她那所谓的亲生父母,去过那看人脸色,时不时总要看见他们想念霍明晰的模样,他和他们的关系,甚至不如和傅家夫妇的关系来得强。


    于是在那个晴朗的夏日里,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动,她想去找温明安。


    当时她刚好从那日的校友口中打听到他的下落,凭着一腔冲动,就这么从繁城跑到了临汀,远离了那个她熟悉的繁城,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临汀。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怀揣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座城市的,但离开繁城,来到这座城市,她是自由的、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