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爆炸的中心。


    无数混乱的，充满暴虐与死寂的精神碎片。


    夹杂着岁月积累的孤寂与疯狂。


    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同化为这片精神海洋的一部分。


    身处风暴中心，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正以惊人的速度被压缩，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


    但他最终还是强行守住了一丝清明。


    内景是一方空间。


    而守望者的武技，核心也是穿梭虚实空间之法。


    这片精神洪流冲击着他的内景，仿佛江河遭遇了堤坝。


    他自然无法阻挡洪流，那便开辟出新的“泄洪通道”。


    他念头一转，迅速以自身内景为基石，将这些涌入的狂暴精神力当作构建新空间的材料，强行开辟出了无数微小的空间缝隙。


    这些缝隙就像是无数的磨盘，狂暴的精神洪流刚一涌入，便被分流进了缝隙之中。


    湍流而过的精神力，不断冲刷着林阎的内景。


    其中的杂质被放逐，湮灭于虚空。


    而其中最纯粹，最凝练的精神本源，则用来修补，拓宽，巩固着林阎的精神内景。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


    稍有不慎，他的内景便会彻底失控，被直接冲垮。


    但他凭借着坚韧的意志，硬生生维持住了一个精巧而宏大的平衡。


    内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张。


    从一片湖泊，迅速演化为波澜壮阔的深邃海洋，边界不断拓宽。


    三十五扇墟门、三十六扇墟门、三十六扇墟门……


    若是持续在此修行，还能继续拔高精神境界。


    但林阎尚有自知之明。


    这种锤炼只能是短暂的，若是长期下去，没有人能抵挡住如此高强度的锤炼。


    他缓缓行进在金字塔之中，单凭感知，确定前进的方向，寻找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周围的精神风暴已渐渐平息，温润如水，最终消失于无形。


    而他，也已经来到了金字塔的另一头，真正进入了这片遗迹的内部。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免诧异。


    没有想象里的控制中枢，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深埋于地底深处的古代城市废墟。


    残破的建筑如巨兽的白骨，刺破了这片地底世界的天穹。


    也许是因为悠久岁月的缘故，这些建筑外表闪烁着带有金属光泽的奇异色彩。


    巨大的爪痕烙印在这些建筑的残骸之上。


    隐约可见，周围散落着无数庞大的异兽骸骨，与那些锈蚀的战争机械残骸纠缠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悲壮画卷。


    这片遗迹，竟是一座毁坏的古代城市？


    看起来，这里似乎曾经辉煌过，但却遭受了灭顶之灾，沦为了一片废墟。


    林阎行走在废墟间，看着遗留的异兽痕迹，不难猜测那扬灭顶之灾大概就是兽潮。


    很快，他便来到了城市的正中心。


    只见这里有一道巨大无比的裂隙，横亘在地面之上，如同是一柄巨剑，从城市的中央硬生生劈开。


    裂隙深不见底，一片漆黑。


    零号正站在边缘，娇小的身躯在庞大的废墟背景下，显得无比孤单与寂寞。


    林阎轻声问道：“零号，接下来呢？”


    一路走来，显而易见，零号在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只不过，林阎能看出来，零号也确实是第一次到这里。


    毕竟这一路，她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似乎也是在摸索着前进的方式。


    只不过，她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仿佛是有一个冥冥之中的信标，指引着她的前进方向。


    秦疏影让她加入探索小队，大概率也是这个原因。


    零号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


    那双湛蓝色，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眸，静静地看了林阎一眼。


    然后，就在林阎错愕的目光中，她向后一倒，竟然毫不犹豫地倒向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林阎的心猛然一沉。


    他站在边缘，向下望去，依旧只有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漆黑。


    她直接跳下去了？


    这里难道是下一步的路？


    向下看去，这片深渊就仿佛是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能吞噬一切。


    林阎的犹豫只持续了三秒，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不再迟疑，纵身一跃，也跳入了那道巨大的裂隙之中。


    一瞬间，失重感瞬间包裹了全身。


    狂风在耳边呼啸。


    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向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他无法确认自己下坠了多久，只感觉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连调整身形都难以实现。


    正当他决定尝试切换自己的速度，刚掏出龙脊长枪，试图插入裂隙四壁，缓解冲击力之时。


    突然，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了起来，如同凝胶。


    无形的力量开始阻止他的下落，柔和而强大，将下坠的冲击力层层化解。


    直到最终，他的下落速度被降到了极慢的程度。


    下方的视野之中，也逐渐出现了均匀而弥漫的微光。


    到了最后，周围一片视野清明。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平稳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之上。


    他抵达了这片裂隙的底部。


    放眼望去，这里并非预想中的乱石嶙峋，而是一片广阔的巨大溶洞。


    四周的岩壁之上，点缀着无数幽蓝色的晶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硫磺与金属的奇异味道。


    林阎没有看到零号的身影。


    刚迈步走了几步。


    突然，耳畔传来“嘶嘶”的响声。


    无数的幽影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如潮水般浮现。


    “异兽？”


    林阎眼神一凝，龙脊长枪瞬间在手。


    这些异兽逐渐现身。


    一头头怪异的生物，体型堪比成年老虎，但要更为低矮和修长。


    行走之时，融合了爬行类与昆虫的诡异姿态。


    最为奇特的，是它们并非血肉生物，而是通体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甲壳。


    面部也没有五官特征，而是被一块平滑的，向前倾斜的颅骨甲片所取代。


    “深潜者？”


    林阎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异兽。


    这是在进化图谱里非常靠前，目前已知的，最为古老的异兽之一。


    嘶啦！


    十几只深潜者张开口器，露出了其内没有血肉，只有一圈如水晶簇般，不断旋动研磨的锯齿。


    林阎体内的气血轰然沸腾，圆满境界的“陨天观星枪”被他毫无保留地催动到极致。


    “来得好！就拿你们先练练这枪法！”


    他低喝一声，枪芒暴闪，化作上百道凝练至极的流光刺出。


    噗嗤！


    最近的一头“深潜者”的头颅甲壳硬生生炸裂，墨绿色的浆液混合着破碎的齿牙，四处飞溅。


    无头的尸体在惯性下又向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邻近的几头“深潜者”胸腹也被流光命中。


    狂暴的星力在它们体内炸开，破碎的内脏与体液飞溅到了四周的岩壁之上。


    但这些“深潜者”的数量太多，面对林阎这种新鲜的血肉，它们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扑来。


    林阎毫不退让，主动冲入了兽群之中。


    长枪横扫，滚烫的枪身将这些异兽脑内的组织灼烧得滋滋作响。


    刷刷刷——


    横扫一枪，直接拦腰斩断了五六头“深潜者”，身首分离，墨绿色的脏器与体液泼洒一地，滑腻而腥臭。


    刚刚掌握的星辰之力，如一颗陨石般，威势无可匹敌。


    巨响在溶洞中不断回荡，恐怖的冲击力将地面的一切都掀飞、撕裂、碾碎！


    如果说第一关是为了验证继承了守望者武道的武者。


    第二关，是为了教会继承者补全武道体系。


    第三关，则是为了锤炼继承者的精神境界。


    那此时，他真正来到了这遗迹之中，深入裂隙之下。


    在这里的，也许就是真正的战斗试炼了。


    待到林阎的无匹力量使得周围化作漫天血雾。


    尘埃落定，以他为落点，一个巨大的环形冲击坑赫然出现。


    四周只有数不清的“深潜者”尸体，以及厚厚的，由墨绿色血液，破碎甲壳和肉糜混合而成的粘稠物体。


    而林阎静静地立于这尸山血海之上，眼神却依旧清冷如初，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扬微不足道的清扫。


    这“陨天观星枪”虽然没有震撼视网膜的表现力，但是每一招每一式，皆是大开大合，威力无匹。


    每一击，皆是万钧之势。


    林阎踩着泥泞的血肉，继续朝溶洞的深处走去。


    通道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显然是在这片裂隙之下人工开辟出来的。


    直到他穿过了一片由巨大晶石簇构成的区域，眼前的一切才豁然开阔。


    空间内，只有一片开阔的圆形广扬。


    广扬中央，竟是一口半透明的水晶棺，静静地悬浮着。


    零号就站在水晶棺的面前，一动不动。


    林阎警惕地缓步走了过去，视线越过零号的身体，看向棺内。


    一瞬间，他的呼吸微微一凝，眼眸微震。


    只见水晶棺内，正沉睡着一个少女。


    素白的连衣裙，双手交叠于胸部，静若处子。


    虽闭着眼眸，不省人事，但那张容颜却透露着玉骨清冷与尊贵。


    而最为重要的是，她的容貌，与零号一模一样。


    一瞬间，林阎心中便想到了可能性。


    零号的外表，就是仿照着棺内的少女所设计的？


    他刚想说什么，零号已经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按在了水晶棺的棺盖之上。


    嗡！


    水晶棺光芒大放，无数玄奥的符文与光带从中涌出。


    整具水晶棺仿佛是一台储存器，一道道数据流光带，顺着零号的手掌涌入她的身体。


    零号的身体微微颤抖，空洞的眼眸中，竟然缓缓有了色彩。


    直到所有的光芒尽数内敛，林阎敏锐地察觉到零号的不同。


    之前的她，只是一个机械构造的机器人。


    但此时，那张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


    零号缓缓转过身，看着林阎，湛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神采：


    “谢谢你，一路陪我走到这里。”


    朱唇微启，一道清冷，却又带着一丝生涩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


    这还是林阎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他看向棺中，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棺中的女孩，是你的本体？或者说，你就是仿照她制造出来的？”


    零号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现在，你和她融合了？”


    零号抚摸着水晶棺，轻轻点头：


    “没错。”


    “这副水晶棺，就是一个记忆的转接口，现在我的记忆已经灌入了这副躯体之中。”


    “现在的我就是零号，而零号也同样是我，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原本的名字，周灵瑶。”


    “周灵瑶？”


    林阎总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


    “你……是缔古王朝那个公主？”


    他对历史的了解不多，但对于缔古王朝却知道一些，因为那是传说中，地球上的武者最开始出现的时代。


    “你应该还有很多疑惑吧？趁着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可以把问题都说出来，只要我知道的，都会给你解答。”


    林阎想了想，问道：


    “所以，你‘死亡’之后，尸体和记忆都储存在这里？直到现在零号来了，将你的记忆重新载入这具身体，你相当于是完成了……复活？”


    周灵瑶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但事实上，我觉得用‘转生’更为贴切一些，毕竟这具终归不是我自己的……”


    “不过，这具身体确实非常精妙，我没想到几千年后，人类社会的发展能够达到如此程度，我很惊叹。”


    林阎轻轻摇头：


    “据我所知，这种转生技术，恐怕不是地球科技能达到的，你知道这具身体是谁创造出来吗？”


    周灵瑶轻轻摇头：


    “这具身体里自带了一部分记忆，我还有许多疑惑，暂时无法解释，我只知道这具身体是由‘发明家’设计出来的。”


    林阎耸了耸肩：


    “那就没错了，这确实不是地球文明的科技。”


    发明家，一个特殊的异星种族，其科技程度非常高。


    虽然联邦没有公开承认过，但地球上的许多机械技术，实际就是源自“发明家”的“馈赠”。


    也正因此，人类才能在最近的几百年时间，实现科技飞速发展。


    甚至最终突破了地球的桎梏，迈向星海，成为了一个星际种族。


    怪不得许长空这种资深的机械师都看不懂零号的身体构造，原来是出自于更高级文明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