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刻羽怔住了。


    叶既明却没有停止吐出那些话，他的目光中是极其平静的探究，“可能我现在问这些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如果是其他情况，我一定会压下这些话，可是商商，我不想再等了。”


    刀尖扎进胸膛时，叶既明率先感受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秦刻羽会用什么身份来伤心呢，朋友，爱人，还是暧昧对象。


    他实在等不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刻羽看向墙上的电子屏幕，原来距离叶既明发问只过去五分钟。可之于她却像是五个小时。叶既明依旧保持着捧着她的脸的动作，似乎丝毫不觉得累。


    “好吧。”


    秦刻羽第一次开口时没能发出声音，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承认，有我爸的因素。我接受不了任何我在乎的人先我而去。但当然有对你的担心。”


    她仿佛做了一个决定。


    “我确实有点喜欢你。吻，我不排斥，再深一步，也可以。但真要说我有多爱你，多非你不可，多死去活来，那也不至于。”


    “抱歉。”


    叶既明望着她的眼睛，说这话时，秦刻羽微微扬起头，像等待他的审判——她把决定这段关系走向的权力交给了叶既明，而自己却等待着某种命运般的宣告。于是他低头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笑得秦刻羽都有些迷茫。


    她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落在叶既明眼中可怜可爱，“商商。你这么说，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秦刻羽的手指蜷了蜷。


    “可是我只想确定你的心意。”


    “至于你说的……”叶既明的眼睛弯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你慢热，不擅长表达真正恶感受，喜欢一个人默默扛在自己身上。”


    “真是块冷石头。”


    他道，“可我不信，我偏要焐热你这块石头心。”


    秦刻羽语塞。


    “所以商商，给我个机会。”


    叶既明的眼睛实在璀璨，秦刻羽看得有些入神。


    “……随便你。我拿你没辙。”


    “那就听我的了，女朋友。”


    叶既明的唇终于印在她的唇上，没有情欲，只能感受到真挚的庄重，近似于虔诚的温柔得令她无法抗拒，“女朋友，商商，小羽，秦大律师……”他贴在秦刻羽耳边乱喊一通，喊得秦刻羽的冷面都粉了一片。


    “可是……”


    秦刻羽还是有些懵。


    叶既明笑而不语，看她又眨了眨眼，才道：“其实我本来就没生气，我真的只想确定你的心意。”


    “但现在你可不能反悔了，女朋友。”


    秦刻羽定定地盯着他，直到他心里开始发毛。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


    “合适。”


    秦刻羽又轻声重复，“合适的。”


    “男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又补充道。


    叶既明感觉自己心里炸开了一万朵烟花。“商商，今天是我们恋爱第一天，别在医院里耽误——”看见秦刻羽掀起的眼皮，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先去找魏旋和婧威他们报个平安。刚才的医嘱我已经全都记下了。接下来你养伤期间，住我那里，一切，”秦刻羽又看了他一眼，“一切都听我的。”


    “好。”


    叶既明出奇地听话，“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


    *


    叶既明在秦刻羽家中开启同居养伤模式，他闲不住，一心想赶紧回局里去追查凶手。


    秦刻羽边忙招标案的事儿，边和他斗智斗勇，一时间家中鸡飞狗跳，给冷清的家里添了不少活人气。


    只是叶既明的恢复能力堪称变态，没多久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我不太想让他这么快回去。”


    秦刻羽在微信聊天框里发送了这样一条消息。


    对面是她在京州读研时偶然结识的好友，刚上任的最年轻心外住院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给她发消息像有时差。今天倒是有空，一直都是秒回。


    蒋雪杭：“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


    秦刻羽盯着这句话。


    “从他受伤那天起就开始做噩梦，每天定时定点三四点钟醒一次，每次都是他因伤去世。”


    因为这个，她甚至没有和叶既明睡同一间房。


    叶既明或许猜到，秦刻羽却不愿意明说。


    过了一会儿，蒋雪杭回了消息。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和我专业不对口。”


    她又道，“小羽，我觉得你该告诉叶既明这些。”


    秦刻羽：“我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我只是觉得你们之间需要开诚布公地聊一次。”


    蒋雪杭还需要上手术，秦刻羽把手机扣在桌上，眼神空茫茫望向叶既明的方向。他在书房，和同事打电话，大概是在讨论案情。她胡思乱想半天。


    “笃笃。”


    叶既明打开门，秦刻羽深呼吸一次，她向来游刃有余，第一次开庭时都没有这样紧张过，手指缠了缠衣角，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又松开，落在叶既明眼中自然知道她一定是要说为难的话。


    “我们聊聊。”


    秦刻羽的语调平缓，听不出异样。


    叶既明侧身让她进来，同居一周多，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更是摸清了她不少生活习惯。例如此时，两人端坐在沙发上，叶既明一言不发。


    秦刻羽手里握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


    叶既明后来又买了台一模一样的咖啡机。


    “你回局里吧。”她道。


    局里给叶既明批的假只过去一半，但队里每个人，包括编外人士徐辰耘都在加班，这样的情况下叶既明一定希望能更早些回去和同事们并肩作战。


    道理她都懂，她也并不爱强人所难。


    “杭杭说你恢复得不错，你们要是出外勤……”


    秦刻羽咽下想说的话。


    如果叶既明真的有事躲在后面，秦刻羽也不会被他吸引。


    叶既明先是怔愣，随即明白她心中所想。


    这些天他几乎是看着秦刻羽的体重一直往下掉，吃得少，思虑多，眼下一片乌青，精气神还不如前些天一直加班。他明白是因为自己这次受伤，可秦刻羽不说，他不能率先开口。


    “商商，我知道你害怕。”


    时至今日叶既明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刻羽一直说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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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业的性质是两人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已经无法接受再有人离她而去。


    “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什么，抱歉。”


    秦刻羽抬起头，忽然想起自己闯进医院与叶既明确定关系那一天。她摇了摇头，“其实从最一开始，我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


    “叶既明，这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矛盾。”


    这话不只是对叶既明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我只是希望，你在冲上去时能想想，我还在家等着你。”


    “那我们约法三章。”


    叶既明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开心、难过、害怕……或者只是睡醒时一个小小的奇思妙想。我不是你报喜不报忧的对象，商商。”


    感受到怀中的人蹭自己的衬衫，他吻了吻她的发顶。


    “那么，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得把秦刻羽掉的称都涨回来。


    “好。”


    “但我没那么脆弱。”


    她声音低沉，有些闷，仍然强调。


    一望无际湛蓝的天上已然看不见曾经密布的乌云，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倾洒进书房，落在相拥两人身上，留下浅淡的金边。一派岁月静好。偌大的世界只剩下这狭小的角落。


    能一直听见身边人浅淡的呼吸，没事做也是幸福的。


    谢中铃刚下飞机，准时受到一条微信消息。


    她定睛一看，是叶既明的好友申请，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她点好通过却没有搭理他，把手机收好，直接改变目的地。


    秦刻羽和叶既明确定关系时，谢中铃在京州参加论坛。没能多劝两句秦刻羽让她这几天成了一个不定时燃爆的炸弹。平心而论，叶既明对她这个密友很不错，谢中铃并不怀疑他的真心。


    她真正在意的是，叶既明选的时机不对——


    给她开门的是秦刻羽。


    “铃铛，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没接到消息的秦刻羽有些意外，发现她的嘴角抿直，眉心紧锁，一个照面就明白她心情不好，“快进来，谁惹你生气了。”


    “哼。”谢中铃拖着行李箱，仰起头。


    秦刻羽转念一想，很快明白其中关窍，“好吧，谢工从京州的论坛百忙之中抽空关心我的感情生活，简直太荣幸了。”


    “先把行李放好，你想怎么审，就怎么审。”


    谢中铃回到阔别已久的客房，把行李箱一推。


    “小羽，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私事，我不好多说，可叶既明一定知道他趁着受伤时告白会影响你的决定。说好听，他是能把握住机会，不好听就趁人之危。你自己要想明白。”


    “我都懂。”


    秦刻羽和谢中铃认识十年，彼此熟悉堪比亲姐妹。在感情上，谢中铃比秦刻羽洒脱，也更有经验，她深知秦刻羽和叶既明之间最大的问题。


    ——是那桩尘封十年的旧案。


    “叶队，你之前说凶手不只一人到底是为什么。”


    会议室中，叶既明扫视全场。


    “因为……”


    “秦刻羽，秦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