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别出心裁的“礼物”给唐栩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他猜想沈裁肯定拍了他很多私密照片，但时间暂停的能力非常棘手，就算找沈裁当面对峙，他也不会承认，唐栩没有证据。


    唐栩也不想暴露读心术的秘密。


    他暂时拿沈裁没办法。


    那张照片是报复，也是威胁。沈裁明面上对他好言相待，心里却对他有龌龊的心思，报复人的手段那么下流，就是想逼唐栩乖乖就范。


    但唐栩不是轻易妥协的性格，不管怎么折腾，他都不可能屈从于那个变态。


    唐栩删掉手机的指纹和人脸识别，设置私密空间，隐藏了大部分应用。


    然后他点开购物软件，在名叫“异宠家园”的店铺找到关键词为“美洲大蠊”的商品，一口气下了50单，收件人填入沈裁的信息。


    他听李星呈吐槽过，沈裁不喜欢把快递盒带回寝室，他会在拿到快递后立刻拆掉包裹，所以这次应该不会波及舍友。


    和虫子玩去吧，傻逼。


    ——


    周三晚上，宁城仍旧大雨嚎啕。


    唐栩放在图书馆门口的伞被偷了，他只能淋着雨回寝室。


    薄卫衣与牛仔裤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湿黏的触感非常难受，唐栩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他顾不上自己，只关心书包里的电脑有没有淋坏。


    “小唐，你怎么湿成这样？”李星呈刚洗漱完，正准备上床，见他回来，关心道，“你没带伞？”


    “被偷了。”唐栩头也没抬，给笔记本插上电，见渲染器还在顽强地工作，才松口气。


    哗啦一声，是床上的沈裁拉开床帘，他撑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栩：“伞被偷了？这么可怜。”


    唐栩下意识看向沈裁的方向，沈裁的眼神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最后钉在唐栩脸上。


    【湿、身、诱、惑。】


    唐栩：……


    李星呈说：“你快去洗澡，别感冒了。”


    唐栩倒霉透顶，澡洗到一般，熄灯时间到了，他摸着黑随意洗漱一番，在浴室门口重重地撞了一下，手臂上顿时一阵刺痛。


    唐栩撩开睡衣袖子，借着窗外的路灯微光，他看见手臂上有一条深色短线，是被门框划了一道口子，出血了。


    他疲惫地回到桌边，手机不断地闪烁，一个名为“AAA建模沟通群”的三人小群正在疯狂弹消息。


    客户：今天能不能出图？


    客户：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急，明天要答辩。


    客服：亲亲，设计师已经在做了，请稍等一下哦。


    客服：设计师@TX会给您同步建模进度的哦。


    客户：怎么还在建模？？不是已经建好了吗？今晚能不能渲染好？


    客户：很急很急非常急，我可以加钱！


    TX：在渲了。


    这是唐栩在做的另一个兼职，电商设计服务店的建模师，根据客户需求建模渲染，按模型复杂程度和渲染图数量收费，每单大约可以赚六七百。


    唐栩建模的质量与效率都不错，但模型比较复杂，他的电脑配置不高，工作得非常勉强，一张图起码要渲三个小时。


    客户：@TX今晚能不能出图？我加钱，你快点行吗？


    TX：[截图]快不了，出图效率大约三小时每张。


    客户：为什么这么慢？我自己渲都不用那么久！


    TX：模型太复杂了。


    客户：无语，你就说今晚能不能出图？


    客户：出不了我就不付尾款了。


    客服：亲亲，您稍安勿躁哈。


    唐栩的头发湿得滴水，也不打算吹，他听着散热器的呼呼风声，退出群聊，查看另一条亮着小红点的信息。


    信息来自“妈妈”，内容是一条语音，唐栩点击转文字，大意是他爸爸骑摩托时不小心摔进了沟里，人和车子都碰坏了，医药费和修车费很贵。


    唐栩退出去，点击“标为未读”，又点进去看消息，再次“标为未读”，如此反复几次，他还是点进对话框，给对面转了三千块钱。


    妈妈立刻接收了转账，又发了一条语音，唐栩没心情去听，他关闭手机，趴伏在桌子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寝室里非常安静，室友都待在各自的床上，只有唐栩一个人坐在桌边，沉默地等待渲染器的进度条走到尽头。


    电脑持续工作两个多小时，终于出了一张图。唐栩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他轻点鼠标保存图片，点开另一个文件开始渲染，散热器的声音再次转动，呼啦声响起，在寂静的寝室里格外刺耳。


    “唐栩。”有声音从头顶传来，唐栩抬头看，是沈裁从床上探出头，“你有完没完？”


    寝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唐栩的电脑泛着微光，那点微光照不亮沈裁的轮廓，唐栩看不清他的脸，也读不到他的心声。


    “很吵。”沈裁的声音很小，语气很不耐烦，“你不睡别人还想睡。”


    唐栩没说话，他拔掉电脑的充电线，端着笔记本出了寝室。


    室外还下着细雨，走廊的地板上全是水，唐栩端着电脑走到走廊尽头的盥洗间，把电脑放在桌上继续渲染。


    他靠着桌子听窗外的雨，只觉得腰背僵硬，头脑眩晕，过于疲惫的精神让他对外界的感知力减弱，他陷入恍惚的呆滞状态。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他嗓子一阵发痒，重重地咳嗽两声，两声敲门声跟随着他的咳嗽响起，唐栩回头，看见门边站着沈裁。


    “唐栩，我是让你不要吵，不是赶你出门。”


    【都凌晨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做？】


    “你在忙什么，吵到大半夜都不停？”


    “在渲染。”唐栩简洁道。


    “一定要半夜渲？我记得课程作业是月底交，你急什么？”沈裁靠近唐栩，去看笔记本上渲染器的进度条，“这么慢，猴年马月才能出图吧。”


    “不是我的作业，是甲方的作业。”唐栩又低头咳嗽两声，声音有些哑，“他明天要答辩，很急。”


    沈裁：“甲方？”


    唐栩：“我做的兼职。”


    沈裁疑惑：兼职？不是有一个模特兼职了吗？怎么还有？


    打两份工？他就这么缺钱？


    沈裁抬头看桌边的人，只见唐栩身形消瘦，脸色发白，面容憔悴，时不时咳嗽两声，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顿时对刚才在寝室说的话感到后悔，语气不该那么差的。


    他只是听着唐栩的电脑响到凌晨还不停，想提醒这小白脸早点睡觉，没想到唐栩一声不吭就往外跑，衬得他像个搞寝室霸凌的恶毒室友。


    【刚刚在寝室怎么不解释？】


    【跟我说句话会要你的命？】


    沈裁端起唐栩的电脑：“回寝室。”


    “很吵。”唐栩冷漠地回敬，“我不想睡别人还想睡。”


    沈裁讽刺：“你在这里渲图渲到天亮，是想让整层楼的人都知道我半夜把你关在寝室外面搞霸凌？”


    “你不要名声我还要。”沈裁自顾自端着唐栩的电脑往外走，唐栩果然跟了上来。


    两人轻手轻脚回到404，沈裁将唐栩的电脑放到自己桌上，用气声道：“你电脑渲图太慢，用我的。”


    “不用。”唐栩要把电脑拿回去，被沈裁避开。


    “就这么喜欢被甲方骂？”沈裁道，“你是M吗？”


    【等等，能在那种地方穿刺，还有那些情趣道具……没准真是M。】


    【人不可貌相啊。】


    “闭嘴。”唐栩忍无可忍，“你不要以己度人。”


    唐栩没再阻止沈裁的动作，可能是精神疲惫到极限，他的动作和思维都有些迟钝，甚至看着沈裁那张脸，都没觉得太讨厌。


    寝室亮起一盏暖色小夜灯，沈裁打开笔记本，弹出锁屏界面，见唐栩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裁的屏幕，沈裁忍不住道：


    “能回避一下吗，唐同学？”


    【1903】


    唐栩用困乏的大脑简单解析了一下，沈裁的电脑密码是名字的首字母顺序，这么简单的密码，猜都能猜出来，竟然还怕别人看。


    唐栩回到自己桌边拿U盘，回来时沈裁已经打开了渲染器。


    用U盘导入文件，沈裁的笔记本也开始呼啦响起来，两台散热器的声音重叠，回荡在寝室里，唐栩下意识回头看李星呈与陈亦言的床铺，没有任何动静。


    “别看了，吵不醒。陈亦言睡觉戴耳塞，李星呈睡得比猪还死。”沈裁道，“上次我半夜出去打电话，忘记带钥匙，敲了半小时门才开。”


    唐栩：“哦。”


    “唐栩。”沈裁对唐栩轻飘飘的态度感到惊奇，“所以你为什么把我晾在外面半小时才开门？”


    唐栩木着脸解释：“没听到。”


    沈裁冷笑：装，你再装。


    他没拆穿虚伪的室友，轻声道：“去拿椅子过来坐。”


    唐栩觉得奇怪，他可以把电脑端回自己桌上渲染，沈裁把电脑借给他后可以直接去睡觉，为什么一定要形成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干等的情景？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沈裁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怎么可能让你和我的电脑单独待在一起？万一你往我笔记本上装病毒怎么办？”


    “我没那么无聊。”唐栩道。


    沈裁：“不无聊为什么往我床上放虫子？”


    唐栩无话可说：……


    沈裁转头看唐栩，对方穿着布满褶皱的黑色睡衣靠在他的桌沿，腰略微弯着，脑袋往他的方向倾斜。


    沈裁闻到很淡的洗发水香，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非时间暂停的情况下和唐栩靠得这么近。


    他的目光从室友的脸溜到脖子，停留在锁骨处，小夜灯光线昏黄，将唐栩的皮肤照得细腻暖白，像莹润的玉，那颗暧昧的小黑痣若隐若现，勾出沈裁的情丝，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看我做什么。”唐栩微微退开，脸上又露出沈裁不喜欢的冷漠表情。


    沈裁突然转换话题，重新提起一周前他们没吵完的架：“唐栩，你的照片我不会外传，你在情趣用品店兼职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他压低声音：“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唐栩没有说话，只看着沈裁的眼睛。


    【我有没有睡你的机会？】


    沈裁的声音低到听不清：“你有没有男朋友？”


    也许是被沈裁的小夜灯刺得大脑发晕，也许是被散热器的呼啦声扰乱了思绪，唐栩一时分不清他该回答哪一个问题，在沈裁心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开口：“没有。”


    “女朋友呢？”


    唐栩：“没有。”


    沈裁嘴角上翘，眉眼都染上笑意：“我就知道没人受得了你。”


    就在唐栩尝试读沈裁的心声的一瞬间，世界突然归于寂静，所有的声音霎时消失，唐栩的表情也停留在微微愠怒的生动刹那。


    沈裁面向电脑，鼠标在渲染器上轻轻点击，停住的进度条开始重新走动，在时间静止的状态下，世界被按下暂停键，但沈裁可以通过手动操作，使非生物物品“播放”起来，回到原本的运动状态。


    他没动唐栩的电脑，只让自己笔记本的渲染器继续工作，才转身折腾静止的室友。


    他揽住唐栩的腰，双手并用将室友抱进怀里，让唐栩坐在一边大腿上，后背靠着他的手臂。


    沈裁笑道：“都帮你渲图了，让我占点便宜不过分吧。”


    这样的姿势唐栩要高一些，沈裁微微抬头，借着夜灯的光欣赏唐栩的脸。


    灯下看美人，比平日里更美三分。唐栩的脸素净中带着些凛冽的冷气，此时却被暖色灯光照得柔和，甚至有股朦胧的缱绻美。


    沈裁伸手，如愿以偿地摸到唐栩锁骨的小黑痣，爱不释手地揉揉捏捏，将唐栩的皮肤揉得通红。


    没男朋友啊，那他就放心追人了。


    这身漂亮皮肉，迟早有一天是他的。


    美人在怀，沈裁心情美好，他沿着身上人的面部轮廓一厘一厘描摹，滑过眼角的月牙胎记，撩过柔润的脸颊，落在对方干燥起皮的嘴唇上。


    嘴巴好干，眼下还有黑眼圈，连小月牙都变灰了。


    沈裁体贴地拿了自己的唇膏，细致给唐栩涂上。


    “一看就不爱喝水。”


    又拿了眼霜给唐栩抹上。


    “不爱早睡。”


    沈裁手动给唐栩闭眼，揉揉室友的脸蛋：“不护肤。”


    又摸到凌乱的头发：“不吹头。”


    沈裁恨铁不成钢道：“暴殄天物，简直白瞎一张好脸。”


    沈裁深谙美貌对人际交往的积极作用，他从小到大没少因为一张帅脸获得好处，和长辈、同学、老师，人际关系都处得非常不错，大二担任院学生会会长时，学院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并对他笑脸相迎。


    而唐栩与沈裁完全相反，明明长着一张好脸，却从不拾掇自己，虽然因为成绩好而在学院里风评不错，但只有近距离相处的沈裁知道，他是个孤僻又自我的奇葩。


    “不过，今天很乖。”沈裁抬起唐栩的下巴，摩挲室友凸起的喉结，想起刚才唐栩不声不响跟着他回寝室，垂着眼和他一起看电脑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痒。


    沈裁继续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兼职？很缺钱？”


    他没探究过唐栩的家境，看这小白脸摆那么多快递盒在寝室，还以为唐栩不缺钱，不过现在想来，也许那些快递盒里装的是……用于拍摄的道具？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不在寝室拆快递，要是被室友看到快递盒里装着情趣内衣，画面一定很精彩。


    所以唐栩处理堆积快递的方式，就是周末把它们搬去酒店，布景拍摄，然后丢掉？还是寄走？


    丢掉也太可惜了，真想亲眼看看唐栩穿上它们的样子。


    沈裁左手摩挲唐栩的下巴，右手插上U盘点击触摸屏，缩小唐栩笔记本电脑的渲染弹窗，想在U盘里寻找上次观摩过的名为“佑安”的文件夹，但仔细翻了好几遍，竟然没有。


    沈裁：？


    换U盘了？挺注重**啊，看来之前那张照片把人吓得不轻。


    沈裁放弃探寻唐栩的电脑，调整电脑椅的靠背，抱着人靠着电脑椅休息。


    凌晨一点半，散热器呼呼直响，沈裁就这样抱着唐栩等待渲染器的进度一点一点挪动，他打了个哈欠，掐了把唐栩的腰，轻声道：“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这次可不能恩将仇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