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二人在休息区，沙发落座。


    没有文件，只有面前各一杯清茶，各抽着烟，闲聊气氛相当融洽。


    秦青川在江右班子，一手托起胡立勇，一手‘送走’郑观武，作风硬朗，搁谁谁不慌？


    哪怕郑观武口碑翻转，也有些‘巧合’，或者运气成分。


    至少屠百顺这样认为。


    此时此刻，面带和煦笑容，心里慌得一批，不怕有能力的人，怕的是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闯将’。


    当然，该来的总要来，一党一政，总要进行推心置腹交流。


    秦青川率先回归正题，声音柔和，不见丝毫锋芒。


    “百顺书记，经过简报了解，河东是能源重镇，国之基石，我能来学习、工作，深感责任重大。


    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当务之急，想先扑下身子，扎扎实实搞调研，把情况摸透、吃准。”


    略微顿了顿，语速平缓，字字清晰。


    “您放心，省委‘稳字当头、稳中求进’的总基调，我完全赞同，坚定不移。


    政府工作，一定在省委坚强领导下，找准定位，精准发力，确保社会大局和谐稳定，这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前提。”


    一番话，如同甘霖，瞬间浇灭屠百顺心中大半警惕之火。


    ‘稳字当头’、‘省委坚强领导’、‘和谐稳定’，可是他眼里，最核心关切点，新来的搭档，比预想的‘懂事’。


    尤其是‘坚定不移’四个字，仿佛一颗定心丸。


    江右教训，让这位猛虎学会了收爪？


    或者，至少懂得收敛收敛，准备先熟悉丛林法则？


    屠百顺脸上笑容真切几分，身体微微前倾。


    “好，青川省长有这份务实态度，我就放心了，河东情况是复杂了些，历史包袱重，转型压力大，急不得，也乱不得。你打算先从哪里着手调研？需要省委协调支持的，尽管开口。”


    秦青川早有腹案，张口就来。


    “初步考虑，先从几个重点产煤市，和典型非资源型县开始，云中、正泉、平阳，还有像介州这样有转型探索的地方。


    安全、生产、民生、环境、干部状态，都要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说着，端起茶杯，仿佛不经意补充。


    “哦，对了，之前在青齐、江右工作时，接触过一些有实力、也愿意支持地方发展的外商朋友。


    听说我来河东工作，他们表达了兴趣，想过来看看投资环境。


    这个事，等调研有了眉目，心里有底了，再跟书记您详细汇报，看是否合适引入，为河东发展添把火。”


    “外商？”


    屠百顺眼神一亮，兴趣被勾起来。投资、政绩，永远是地方主官的兴奋点。


    “这是好事啊，河东太需要新鲜血液了。不过......”


    说着，话锋一转，又回到了‘稳’上。


    “引入外资是大事，确实需要慎重，把好关。青川同志你经验丰富，调研时，多留意留意相关基础和条件，咱们谋定而后动。”


    “书记放心，一定谨慎稳妥。”


    秦青川微笑应下，点到即止。


    一阵微风细雨安抚下，屠百顺警惕减少大半，结束交流，亲自将秦青川送到门口，用力握了握手。


    “青川，放手去调研，省委是你的后盾。”


    ......


    调研之前，需要召开首次省府会议。


    秦青川端坐主位，两侧是七位副手：


    常务副常新荣，主抓机关、发改、财政等核心；


    工业与安全田浩；


    农林水方俊彦；


    基建与资源褚远亮；


    政法与社会治理郑国锋；


    内外贸与开发朗成思；


    文教卫旅郭帅江。


    政府秘书长苏虎，坐在末席。


    会议按流程进行，几位副省长汇报分管领域近期重点工作。


    最后，常庆荣清了清嗓子，徐徐开口。


    “秦省长，各位同志，我重点汇报一下当前煤炭经济运行情况。总体来看，保供压力依然巨大，为国家能源安全，我们责无旁贷。但是......困难也非常突出，最头疼的就是‘白条’。”


    说着，拿起几份传真文件，在空中抖了抖，纸张哗哗作响。


    “看看，兄弟省份，拖欠煤款都快堆成山了，动辄就是几亿、十几亿，理由五花八门，财政困难、周转不灵......


    可矿工要发工资，设备要更新维护，安全投入一分不能少，省财政盘子，很大一块指望煤炭硬撑，现在可好，骨头都快被啃成‘白条’了。”


    声音带着愤懑和无奈，目光却似有似无扫过秦青川，带着审视，诉苦，乃至施压意味。


    潜台词很明白：煤炭是命脉，现状艰难，动不得，新省长，你要理解难处，别想一出是一出。


    几位分管非煤领域副省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门清：老常这是先发制人，给新省长上眼药呢。


    秦青川静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手指无意识在桌面轻轻敲击，节奏稳定。


    直到常庆荣结束发言，那股‘愁云惨淡’氛围，似乎笼罩全扬，才缓缓开口。


    “庆荣同志说的情况，很重要，也很具体。煤炭是河东支柱，保供是政治任务，困难是客观存在。”


    先肯定常庆荣‘苦劳’，继而轻飘飘摁下。


    “不过，我刚到任，对很多细节，特别是经济运行中深层次问题，掌握还不够深入，百顺书记强调‘稳’字当头。我看这样......”


    平静的环视全扬，徐徐拍板。


    “关于煤炭经济运行，包括‘白条’清欠、资金周转、安全生产保障等，请庆荣同志牵头，会同财政厅、能源局、相关煤企，先梳理详细报告。


    我呢，接下来会安排时间，重点去产煤市和大型煤企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基层声音，实地了解了解情况。


    在形成更清晰思路之前，相关领域工作，一切照旧，按既定方针和政策办。


    庆荣同志，你看如何？”


    ‘一切照旧’四个字，出乎众人预料。


    常庆荣眉峰不禁微扬。


    田浩抿了下嘴，暗暗松了口气。


    郭帅江微微眯眼，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


    其余副省长，或失望，或不解，或叹气。


    ......


    秦青川将众人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笑了笑。


    “百顺书记一再强调，‘稳’字当头，大家要谨记于心，当然，发展也不能停......”


    语调很是轻松，仿佛在闲聊。


    “说到发展，我想起件事。


    之前在青齐、江右等地工作，结识不少外商，类似霍氏，力鼎，还有摩根等等。


    他们呢，听说我来河东主政，主动联系，表达想来看看投资环境。


    据我了解，他们投资领域比较广泛，资金实力雄厚，对他们来说，投资额不是首要考虑因素，关键是看项目前景和合作环境。


    甚至对一些周期长、回报慢，但社会效益显著的公益性项目，也持开放态度。


    大家随便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