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茶室，一尊镂空铜香炉，檀香袅袅，红木茶台，茶香四溢。


    常庆荣和赵金山二人，看着《联播》，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绑架’屠百顺，让帮忙从中调和，以求生机。


    却不料，一则新闻，直接冷水淋头，寒彻刺骨。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恐惧。


    常庆荣脸色凝重，抽了口雪茄，莫名回忆起秦青川履新后的种种，也勾勒出心态变化。


    起初。


    秦青川抵达河东机扬，看到那张年轻到令人嫉妒的脸，心里满是不屑：


    一个靠运气和后台的经济能手，不就是配合上级反腐，又机缘巧合碰到洪水么？


    硬拖着江右班子往泥里走，真算下来，根本不懂政治。


    他常某人纵横捭阖，八面玲珑，深耕河东十几年，树大根深，上面有人，是名副其实‘煤炭司令’。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一切安好，要想指手画脚，或者动‘煤炭王国’，说句不好听的：你特么算老几？


    当时，就这么自信、这么膨胀、这么傲慢。


    随后。


    秦青川在大会讲‘安全’、讲‘法治’，在省府会议抛出‘外商’诱饵，又推波助澜发起‘龙腾清源’行动。


    赤裸裸表明想动奶酪，那就看看谁的手段硬。


    减产、断运、施压，三板斧齐出，先尝尝‘水深火热’吧。


    毫不畏惧，简而言之一句话：来啊，互相伤害啊。


    再然后。


    满林事件、卢锦强强硬推进、秦青川步步紧逼、李主任态度越发冷淡......


    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意识到严重性，奔波周旋之后，有心试图通过中间人传递‘和解’信号，姿态放低，甚至考虑彻底交权，以换来平稳落地。


    就在《联播》之前，真心想说：求放过。


    然而，此刻。


    一切显而易见。


    屠百顺看清局势，势必要坚持原则。


    二人彻底联手，凭借‘龙腾清源’行动，只会越查越深，势必四处起火，然后烧到身上。


    不得不承认，慌了，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


    “老常，怎么办？”


    耳畔传来赵金山弱弱询问，常庆荣回过神，极力克制情绪，沉默良久，从兜里拿出手机。


    “不要急，不能慌，我给李主任打个电话。”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被挂断，在锲而不舍下，终于接通。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甚至不等开口，李主任冰冷声音率先传来。


    “老常......”


    同样的称呼，曾经熟稔甚至倚重，此刻却只剩公式化的疏远。


    “形势比人强，河东的事，中央有更深层次考虑。”


    一句话，彻底堵死常庆荣求情或者辩解。


    “有些事......”


    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有些事，捂不住，现在彻底认输，还能留个体面。”


    闻听此言，常庆荣不禁突兀一笑。


    “李主任，我到底算什么，您心里很清楚，真要到我这个层级么，向下压一压不行么？”


    说完，许是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往回扯了扯。


    “我可以彻底放手，只求安稳退休。”


    “哼。”


    李主任明显不高兴，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没人能保得了你，另外，你最好不要犯糊涂。”


    说完，毫不留情挂断，忙音‘嘟嘟嘟’响起。


    常庆荣原本抱有一丝残存侥幸，瞬间被击碎，成了无根浮萍，看着手机，怔怔出神。


    赵金山满脸凝重，狠狠吸了两口烟，急切询问。


    “老常，怎么办？局势不太妙，想要彻底切割，仓促之下，未必能成，而且，满林可还活着。”


    常庆荣眯着眼，侧目，轻斥。


    “慌什么！”


    说完，捞起茶盅，仰头喝完，继续。


    “不过，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矿难、煤检体系、吃孝敬，真要是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束手就擒，肯定不行。


    而且，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之前，让你准备的身份证明和护照，山庄有么？”


    “有，山庄、会所、甚至家里都有，当初你说，以防万一......”


    赵金山说着，回过味来，蹙眉反问。


    “你是说咱们直接跑？”


    常庆荣缓缓起身，把雪茄往茶台一扔，捞起华子，慢条斯理点了根烟。


    “对，硬撑没有意义，看似能拖延不少时间，可秦青川准备也会更加周全，到那时候，再想走，根本没机会。”


    赵金山面露纠结，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规劝。


    “要不要先拖几天，家里准备好再跑吧。”


    常庆荣果断摇头。


    “不，宜早不宜迟，国庆人流量大，混在人群不显眼，现在立刻出发，谁也不要透露，咱俩先出去再说。”


    顿了顿，连叮嘱带吩咐。


    “至于老田和家里，管不了那么多，分头行动。”


    ......


    省委二号楼。


    卢锦强最后抵达，进门之后，连连抱歉。


    “青川省长，诸位同志，不好意思，有些厅级干部，证据链不完善，之前并未采取行动，看完《联播》，担心有人不冷静，刚才联系赵栋，让先安排人手，进行有限监督。”


    金振华很是认同，点着头。


    “锦强同志辛苦了，必须确保这群人在龙城。”


    刘文聪温声附和，刻意说得模棱两可。


    “锦强同志考虑确实周全，就怕力度不够啊。”


    说完，侧目。


    “青川省长，您拿个主意吧。”


    尹骄阳皱着眉，抢先提议，也是想抢先担责。


    毕竟，一切行动，必须符合规矩，不能乱来。


    无凭无据，监督高级干部，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到底想干什么？


    “兹事体大，必须向百顺书记汇报，一切都要以省委为主，大家有不同建议，也要探讨再说。”


    “有理，事情紧急，向百顺书记汇报，符合流程。”


    秦青川肯定之后，轻叹一声。


    “另外，大家要恪守组织纪律，断不能私下行动。即便百顺书记持保守态度，到了非常之时，需要非常举措，也应该是我来牵头。”


    隐晦提醒后，抬手示意。


    “走吧，先去一号楼，看百顺书记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