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份的龙城，没有想象中炎热，略显清爽。


    秦青川结束工作，返回省委二号楼。


    此时，屋内，热闹非凡。


    上个月，高考结束。


    不得不说，秦守华和秦欣雅兄妹，运气相当不错，京城作为改革试点，首次采用成绩公布后，再填报志愿模式。


    五天前，分数出炉，二人齐齐报名北大。


    这不，彻底放假后，在唐瑶瑶带领下，来到龙城团聚。


    而且，准‘艺术家’秦守业，以及刚毕业的秦欣然，也跟着来龙城小住几天。


    秦青川推门而入，就看到四兄妹围着茶几，叽叽喳喳，激烈讨论着。


    瞥见秦青川，四人连忙打招呼。


    “爸。”


    “三叔。”


    秦青川嗯了几声，笑问。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秦欣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馋嘴的小然然，悠悠一声。


    “三叔，大哥弄了个剧本，准备转行当导演呢。”


    秦家小公主秦欣雅，蹦蹦跳跳上前，挽住秦青川的胳膊，迫不及待张口就说。


    “对啊，故事写得特别真实，直至人性，我觉得特别棒。”


    秦青川被拽到沙发，缓缓落座。


    “是么，说来听听。”


    秦守业抿了下嘴唇，嘿嘿一笑。


    “三叔，其实，其实剧本不是我写的。”


    秦青川没太在意细节，笑了笑。


    “无妨，我就是好奇，你小子毕业三年，勉强算是刚进入影视圈，结果，演员还没混出头，居然好高骛远，这可不应该啊。”


    秦守业忙不迭解释。


    “三叔，主要是剧本真的好，之前认识的一位导演，叫李洋，他准备改编一部叫《仙木》的小说。


    正好前不久偶遇，他说没找下投资，又正好二叔见我不温不火，说是出一百万，让我自己弄部电影，前提是得到您的同意。


    剧本叫《黑井》，主要讲的是......”


    大侄子刚说一半，秦青川便反应过来，想到前世曾看过成片，耐心听后，不禁摇了摇头。


    “你先告诉我，这个剧本核心是什么，传播黑暗，还是渲染不公？我持保守态度。”


    说完，回过神，这是家里，不是办公室，又补了句。


    “不过，咱家一向主张民主，只要你言之有理，把我说服，自然不会拦着。”


    闻听此言，秦守业眼珠一瞪，差点傻了。


    “不是，三叔，我还穿开裆裤，您就在北大，把几个大漂亮学生，驳斥得哑口无言。我还没上学，您就在广大礼堂，和老教授激烈辩论，还上了电视。我哪有您口才好，您有些欺负人啊。”


    旁边，宝贝闺女秦欣雅，狠狠点头，声援大哥。


    “就是，爸，您有些以大欺小。”


    紧接着，秦欣然给泡了杯茶，缓缓放在茶几，也附和一声。


    “三叔，我们都看了剧本，您也听了梗概，难道不好么？大哥说，就是要揭露......”


    秦青川沉吟良久才开口，声音沉稳，瞬间压住窗外蝉鸣。


    “业子，然然，华子，丫丫，你们觉得我反对，是因为它‘黑暗’，因为它‘真实’展现了苦难和不公？


    恰恰相反，我从不害怕真实，更不回避苦难，也鼓励展现苦难，记录不公。


    艺术有责任‘看见’苦难，记录苦难，让被遮蔽的角落暴露在阳光下，这本身就是一种正义，一种力量。”


    说着，侧目看向大侄子。


    “但是，业子，仅仅‘看见’和‘记录’就够么？尤其是当你手握的，是能放大、能聚焦、能引导公众情绪的摄影机？”


    秦守华兴致缺缺，被姥爷逼着钻研史书，可没白学，看得更客观，理解更深。


    秦守业、秦欣然、秦欣雅三人，则齐齐陷入沉思。


    秦青川扫了一眼，继续。


    “允许苦难被看见，是正义的起点。


    但让‘看见’所引发的惊醒、愤怒和不平，转化为推动改变、追求光明的原动力，才是它应有的终点，和更高的价值。


    否则，就成一种精致的残忍，一种对苦难的二次消费。”


    秦守业似乎没跟上趟，皱着眉，脱口而问。


    “三叔，您是说，《黑井》不完整？”


    秦青川再次摇头。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被一种‘深刻的悲观’或‘廉价的愤怒’裹挟，以为揭露黑暗就是艺术的最高使命，以为理想主义就是天真幼稚、就该被嘲笑。


    理想主义不是无视黑暗，而是在深谙黑暗之后，依然选择点燃火把，哪怕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因为它相信改变的可能，相信人的力量，相信一个更公平、更有希望的世界值得去奋斗，哪怕步履维艰。”


    说到此处，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下。


    “所以，你还没摸到艺术门槛，太着急追求深入，有些揠苗助长，不妨换个角度......”


    停顿片刻，似乎是刚刚想起。


    “就比如，平阳正在大拆大建，你可以去聚焦，明明是利国利民的举动，明明是为了平阳的未来，可偏偏有人不理解，甚至反对。


    这也是一种思考，而且对你来说，难度刚刚好。”


    说完，直接起身，走向厨房，顺嘴笑骂一声。


    “你们四个啊，就知道欺负我老婆。”


    潇洒离开，徒留兄妹四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厨房。


    唐瑶瑶正准备洗菜，听到脚步声，转头瞥了一眼，莞尔一笑。


    “三哥，你啊，丫丫真没说错，你可真是以大欺小，竟然忽悠小业子帮你做事，不觉得过分么？”


    秦青川迈步凑上前，伸手帮忙干活，挑眉一笑。


    “一举两得嘛，他那剧本一听就过不了审，与其花费精力和投资，回头打了水漂，倒不如帮他三叔干点活。


    而且，我说得可没错，通过这种纪录片形式，也能启发他思考，慢慢成长，从而在平衡中追求艺术。”


    唐瑶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哼，我是说不过你，就是替孩子感觉委屈。”


    ......


    几天后，秦守业秦大导演，在被自己三叔‘点醒’后，找二叔要到钱，风风火火拉起一支队伍，直奔平阳。


    怀揣对艺术的追求，要记录平阳巨变，以及其中官员的无奈，既得利益者的反抗，城市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