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时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桑榆那副如临大敌、死死堵在卫生间门口的样子，沉默了两秒，锐利的目光在桑榆强装镇定的脸上和她身后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之间扫了个来回。


    “也行。”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决定暂时不深究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他转身，脚步平稳地朝厨房走去。


    桑榆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拐进厨房，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那么一丝丝。她赶紧敲敲门示意慕也别发出声音。


    厨房里很快传来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哗哗的水流像是倒计时。


    桑榆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厨房和卫生间之间的过道上来回踱了两步，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焦躁的轻响。


    不行，得赶紧把慕也转移！她一个箭步冲到卫生间门口，拧开门把手，压着嗓子急促地说：“出来！快！你躲我卧室去！快！”


    门开了一条缝。


    卫生间里，慕也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试图把自己塞进狭小的洗手台柜子下面。那条蓬松的雪白尾巴因为空间局促，一半可怜巴巴地拖在地上，另一半被他努力往怀里塞。听到桑榆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惊慌和憋屈，因为姿势难受，耳朵尖都耷拉着。


    “啊？现在？”慕也小声哀嚎，手忙脚乱地想从柜子底下爬出来。


    “快点！没时间了！”桑榆急得直跺脚，伸手就去拽他胳膊。


    就在这时——


    厨房的水声停了。


    宋卿时清冷的声音伴随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同时传来，清晰地敲在桑榆紧绷的神经上：“桑榆，纸巾放在……”


    最后一个“哪”字还没出口，宋卿时已经从厨房拐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桑榆半个身子探在卫生间里，正用力拽着慕也的一条胳膊往外拖。


    慕也狼狈地刚从洗手台下爬出一半，重心不稳，被桑榆一拽，整个人踉跄着就朝门外扑了出来！


    而宋卿时，恰好走到过道中央，抬眼望过来。


    于是，宋卿时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以下景象：


    他的女朋友桑榆，正把穿着浅灰色连帽衫、头上顶着两只毛茸茸、雪白且此刻正惊恐竖起的狐狸耳朵的慕也，从卫生间里拉了出来。


    更醒目的是，慕也身后，一条蓬松得惊人、炸着毛、颜色雪白得晃眼的、还在微微颤抖的……尾巴。


    宋卿时保持着找纸的动作，三个人六目相对，僵持着。


    桑榆也石化了，拽着慕也胳膊的手僵在半空。


    慕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出来的动作定格，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和宋卿时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他头上的耳朵因为惊吓，“唰”地一下笔直竖起，尾巴更是炸成了真正的“蒲公英”，每一根毛都透着“完蛋了”的绝望。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嗒…嗒…嗒…”


    足足过了有五六秒，宋卿时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缓缓地从慕也头顶那对活灵活现的耳朵，移到他身后那条无法忽视的尾巴，最后定格在桑榆那张写满了“世界末日”的脸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宋卿时：“桑榆你听我解释……”


    桑榆：“你听我解释……”


    慕也：“宋卿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房间内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宋卿时看桑榆的样子，带着不确定的、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想多的音节：“……嗯？”


    这一声“嗯？”像根针，瞬间戳破了凝固的空气。


    桑榆猛地回神，触电般松开拽着慕也的手，慕也失去拉力，“哎哟”一声，重心不稳，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尾巴还很不巧地垫在了屁股下面，疼得他龇牙咧嘴，耳朵都跟着抖了抖。


    “宋卿时！你听我讲！”桑榆几乎站的笔直，挡在还坐在地上的慕也和宋卿时之间，张开双臂，语无伦次，“现在的情况就是，慕也他不是人！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人！但…但他有法力！就和我漫画里面画的那些一样！他动用法力被他的长老知道了所以就这样了！”她说的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声音越来越小。


    坐在地上的慕也揉着摔疼的尾巴根，听到桑榆的说辞，忍不住抬起头，对着宋卿时挤眉弄眼。


    宋卿时依旧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慕也那对还在微微颤动的耳朵和那条蔫了吧唧拖在地上的尾巴，最后又看向桑榆，脸上那种“原来如此”的表情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是一种混合着如释重负，以及一丝丝原来如此。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用一种极其平稳、甚至带着点“既然大家都摊牌了那我也豁出去了”的语气，开口说道：


    “桑榆，既然你都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带着点难以启齿的闪烁，“……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坐在地上的慕也，本来还揉着尾巴根龇牙咧嘴，耳朵警惕地竖着，听到宋卿时这半遮半掩、意有所指的话，狐狸眼猛地瞪圆了！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忘记了屁股疼，尾巴“唰”地一下从蔫巴状态弹直！


    “等等！”慕也猛地抬手，指着宋卿时，声音因为震惊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破音，“宋卿时？！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桑榆心里“咯噔”一下，挡在慕也前面的手臂微微发颤。


    完了完了，宋卿时果然误会了！他这语气，是真要摊牌分手吗？虽然两人名义上分手还没复合，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小情侣之间不都当这个是情趣的吗？！她急得舌头打结：“宋卿时！你冷静！听我说！慕也他真的是因为救人才这样的！我们俩清清白白！他就是个长了尾巴的倒霉蛋！我对天发誓！我……”


    “什么？”宋卿时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再看向慕也的时候，慕也疯狂摆手，就差把桑榆不知道这几个字给吼出来。


    宋卿时心下了然，原来桑榆还不知道他的事情。


    桑榆也是一脸茫然，眼下的情况过于混乱，她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宋卿时会不会相信。


    她只能一把把地上的慕也薅起来，推了一下，“你来，来给宋卿时解释下，什么情况。”


    慕也被推得一个踉跄，站稳后。他看看桑榆扶额的表情，又看看宋卿时那平静无波、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压力山大。


    “呃…这个…那个…”慕也抓了抓头发，耳朵也跟着抖了抖，眼神飘忽，试图组织语言，“事情是这样的，我来找桑榆聊下关于我的演唱会，请她还有你来给我当观众这个事情。”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卿时的反应。


    “你能懂吗？”


    “嗯，懂了。”宋卿时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桑榆身上。


    慕也语速加快接着说：“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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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快到你家桑榆楼下的时候！我看到隔壁那小孩！他卡在阳台缝里了！眼看就要掉下来！”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场面太吓人了！我…我一时没忍住！就…就动用了点小能力…呃…就是…你懂的…类似于…隔空托举？把他给…给送回去了。”


    “然后长老为了惩罚我，就把我变成这样了。”


    故事讲完了。


    桑榆立刻点头，对宋卿时补充道：“对！楼下邻居都看见了！”她急于撇清自己和慕也的关系，证明慕也出现在这里的“正当性”。


    宋卿时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所以呢？你的助理呢？”


    桑榆也没想到宋卿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么玄幻的事情在他眼里好像很正常。他怎么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


    “助理因为上次帮我，被长老带回去罚禁闭了。”慕也哭丧着脸，耳朵耷拉下来，“他们最烦我们在人间乱用能力了！现在好了，让我维持原形特征几天，根本见不了人。”他指了指自己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一脸生无可恋，“我电话里喊救命就是感觉长老的气息追过来了！慌不择路跑到你家门口，结果…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当时根本来不及跑！也…也没地方去…


    慕也越说越小声，眼神可怜巴巴地在桑榆和宋卿时之间游移。


    “所以，”宋卿时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你要在桑榆这借住？”


    “对啊！”慕也立刻点头如捣蒜，尾巴也跟着小幅度摆动，还特地补了一句，替桑榆说好话：“桑榆也怕吓着你，一开始才没和你说的。”


    桑榆替自己反驳：“我是怕他误会，误会我跟你有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突然出现在我家。”


    慕也也抬手投降：“好好好，是怕他误会。”


    “原来是这样。”宋卿时淡淡地开口，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所以，你需要在这里暂住几天？直到…惩罚结束？”


    “对对对！”慕也赶紧点头，尾巴摇得更欢实了点，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狗，“就几天！我保证！绝对不给桑榆添麻烦！我…我可以睡沙发！或者打地铺！”他为了能留下，姿态放得很低。


    宋卿时想了几秒还是拒绝了，“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人也不行，你去我家睡吧。我把钥匙给你。去拿个薄一点的被子裹一下，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赶紧走。”


    慕也接过抛来的钥匙，随口一问：“那你去哪里睡。”


    宋卿时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荡，甚至还微微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愉快地笑容：“我当然就留在这里了。”


    慕也很无语，将钥匙揣进兜里。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三个在这僵持着连晚饭都没吃上。蛋糕奶油都快化了，宋卿时打开蛋糕催促着桑榆来吃，然后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十几分钟过去，几个家常小菜端上桌，做的全都是桑榆爱吃的。


    “桑榆，来吃饭吧。”


    “哦，好。”


    饭桌上，桑榆狐疑地盯着宋卿时，咬着筷子头，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破绽：“宋卿时…你…你真信了？没别的…想法？”她试探着问。


    就连她这个天天画玄幻漫画的都觉得不可思议，宋卿时竟然接受的比她还快。


    有猫腻。


    宋卿时夹了一筷子胡萝卜递到桑榆碗里，“为什么不信，我是兽医，他的尾巴和耳朵都是真的。”


    说到这，宋卿时顿了一下，“说到想法，吃醋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