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闹剧结束后，伊莱妮雅就把大家都传送回了实验室中。


    小伊提出要和每个人都单独交流一遍，于是伊莱妮雅又把楼上空出来的房间让了出来。


    就这样，小伊和小艾分别和八个人……也有不是人的，进行了不同时长的谈话。


    等小伊和其他人聊完之后，小艾好奇地问了其他人小伊都和她们聊了什么。


    而大家的回答也大差不差，都说小伊只是和她们闲聊，甚至聊天内容也很随意，分毫没有提及关于投票的事情。


    她似乎真的就只是单纯地聊天，等聊满意了就自己走人了。


    相较于小伊和每个人都聊了很久的时间，小艾和大家聊的时间就比较短了。


    她只是和大家确定了一下投票意向后，就结束了聊天。


    而在最后投票的时候，小艾也的的确确是全票碾压了小伊，并没有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


    “哎呀，看来最后还是要进行加时赛啊~嗯，加时赛比什么好呢？”


    看着满脸笑容的小伊，小艾更加疑惑了。


    这怎么看都是故意放水了吧？


    可是……为什么？


    “对了！最后要不就比比运气吧~”


    “比运气？怎么比？”小艾困惑道。


    “猜拳怎么样？虽然对于高手来说，这并不是靠运气分胜负的游戏。高手可以通过计算概率以及心理层面的博弈来博取更大的赢面。不过对于我们这种一般人来说，这就是普通的看运气的游戏了。”


    “咱们猜拳的时候也别说话干扰对面，就闭着眼睛数三二一，然后在数到一后同时出拳。这次，一局定胜负，如何？”


    “……你确定最后的胜负，要通过猜拳来决定吗？”小艾忍不住问道。


    她越来越看不懂小伊的做法了。


    “猜拳怎么啦？瞧不起猜拳呀？要我说，大道至简，看上去最简单的，往往才是最有含金量的~！”


    “有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看似只是一次小小的猜拳，实际上却是一次命运和气运层面的博弈啊~！”


    小伊说的一本正经的，她差点都快信了。


    “哎呀，再说了，你之前不是都把决定权交给我了吗？说好了不反悔的噢！”


    “……我知道了。”


    小艾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不过，真要全看运气的话，她也稍微有点紧张了啊……


    毕竟是一局一胜。


    一次猜拳过后，就要决出最后由谁来主导灵魂融合了……


    希望老天爷能保佑她吧。


    “事先说好了，公平起见，不能用任何方式去预测对方的行动，就完全靠运气哈。”小伊道。


    “嗯。”


    “那闭上眼睛，等我倒数三个数，我们一起出拳。”


    小艾闭上了眼睛，道：“我准备好了。”


    “那我开始倒数了，三——二——”


    随着小伊开始倒数，其他人也不禁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抽卡的时候只剩下最后十连抽了，而你已经来到了小保底，接下来这一发十连抽，就是决定你命运的时候了。


    歪，还是不歪？


    这是一个问题。


    “一！”


    当小伊说出最后一个数的时候，两人同时伸出了手。


    ——小伊出的是剪刀，而小艾则出了石头。


    “哈……看来命运注定我今天得输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在落败之后，小伊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么失落和遗憾，反而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好似很不在意这个结果。


    而在这个本该欢庆的时候，小艾却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嗯？”


    “自从你赢下了第一局之后，你就一直在让我吧？到底……为什么？”


    “哎呀，这种时候，你就尽情享受‘胜利’就好了呀，问那么多干什么嘛~”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胜利……”小艾低着头道。


    “怎么不算胜利呢？你的意识不用消失了，灵魂可以恢复了，思想也不会受到【灾】的影响了，这怎么看都是皆大欢喜吧？”小伊道。


    “可这也意味着，你要‘走’了吧？马上就要与另外一个自己道别了，还说什么享受胜利……这怎么可能享受的起来啊？”小艾握紧了拳头，“而且，这样的赢法，恕我高兴不起来……”


    “我希望能够听到你的解释，我不想稀里糊涂地‘收下’这份‘胜利’。”


    “……”


    小伊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伊莱妮雅，道：“在进行灵魂融合前，我想和她单独聊一会儿，能给我们一些独处的空间吗？拜托您了。”


    “可以。”


    伊莱妮雅给两人布下了隔音魔法，然后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开了，只留下两位艾伊娜在房间里。


    小伊和小艾四目相对，然后缓缓开口道：


    “你还记得你之前问我，【灾】有没有给我设下什么限制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了——有。”


    小伊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哪怕是现在为止，这个限制也依旧存在。自从灵魂分裂的那一天起，我的脑海里就一直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停地对我说，让我顶替你、让我一定要‘存活’下去。”


    “这声音就像是精神污染一样，无时无刻地影响着我的意志。它对我说，我才是真正应该继续存在下去的那一个‘艾伊娜’，让你继续存在下去，只会让属于我的人生被抢走……”


    “而当我对你说出那些真相后，这个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大，好像要填满我的整个脑子……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不明白，我现在要维持正常的思考，究竟有多么困难。”


    小伊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后悔、多么痛恨自己刚刚没能赢下来吗？我光是能站在这里和你好声好气地说话，就已经用光了我的所有精力了。”


    “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面目可憎，夺走我一切的可恶的家伙……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我所拥有的一切，那些本应该也是我的，凭什么到最后，只能由你来拥有这些？”


    “我……”小艾张了张嘴。


    “停，你不用解释。”小伊叹了口气，“这些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而且就算你解释了，现在的我，因为【灾】的影响也绝对是听不进去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放水吗？就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这样一直被【灾】影响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才不得不这么做啊……”


    “我很想赢，我不想消失，即便是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果真的让【灾】的计策成功的话，大家会伤心的吧？”


    “她们可不止是你的重要之人啊……对我来说，她们也同样很重要……十分重要、最重要了。”


    “我喜欢大家，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和大家一直待在一起……但要是被【灾】影响了意志的话，最后‘我们’肯定会失去所有吧？所以，不管是你还是我，其实都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啊……”


    “我想活下去，但我必须得消失；我想赢过你，但我必须让你赢……呵……听上去简直就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在反驳自己一样呢……”


    看着小伊苦笑的模样，小艾攥紧了拳头。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伊一直以来的所言和所行都展现出一种矛盾感了。


    因为小伊的内心一直在纠结，当无数个选择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因无法做出决定而饱受煎熬。


    而在即便如此，她还是在最后顽强地做出了抉择。


    只是，她需要一个时间去“说服”她自己。


    于是，便有了那离开的六天。


    这六天，便是她“说服”自己的过程。


    她作为“艾伊娜”，体验了属于她的人生。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圆满。


    而后，便有了这场对决。


    她提出这个决斗，也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再多和大家待一会儿，弥补上她的遗憾。


    所以第三局对决时，她才会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并将聊天的时间尽可能延长……


    哪怕只是一会儿，只要能够再和大家聊天说笑，对她来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让自己“赢”。


    因为早在最初的灵魂融合开始之前，她就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你明明可以早一点和我们说的……”小艾道，“如果我不问你的话，你是不是都打不算告诉我这些？”


    “一个坏人，就该坏到底，这样离别的时候，才不会感到悲伤啊。”


    “可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不，我是。”


    “你知道吗？”小伊轻声道，“【灾】在给我不停灌输精神污染的同时，它还放大了作为阴暗面的我的情绪……”


    “我厌恶我自己，因此有自我毁灭的倾向；我疑心很重，所以谁都不愿意相信；我悲观厌世，甚至有想过破罐子破摔，帮【灾】实现它的那些计划，然后把整个世界给搅得一团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我，已经是心理崩溃后的‘艾伊娜’了。我觉得无论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都已经不奇怪了……”


    “这样的我，怎么样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吧？”


    “所以，不必帮我说话。我讨厌你……你应该也一样吧？对这样的我，肯定会觉得很厌恶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那么认为啊？！”小艾突然大声道。


    小伊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道：“毕竟，我可是确确实实想过要取代你的啊……”


    “那不是【灾】的错吗？就算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那也是【灾】导致的啊！而且，你最后并没有那么做，不是吗？”


    小艾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关于‘讨厌’的话吧？为什么要自顾自地认为我会讨厌你啊！”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讨厌我自己啊？”


    “并不是不可能吧？实际上，你也的确讨厌过你自己吧？”小伊双眸微垂，“毕竟，你不正是因为讨厌曾经那个阴角的自己，才会想要做出改变的吗？”


    “你讨厌自己的胆怯软弱、讨厌自己的内向、讨厌交不到朋友的自己、讨厌总是孤身一人的自己……你应该是最能明白，讨厌自己是什么感受的人才对吧？”


    “是，你说的没错。”小艾道，“曾经的我确实也讨厌过我自己。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擅长的事情、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


    “你看，果然是这样吧？”


    “但是，你自己也说了，那是曾经啊！”小艾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现在的我、现在的你，已经不一样了啊！”


    “愿意做出改变，并付诸行动的我们，已经很勇敢了，不是吗？交到朋友的我们，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这难道不值得自豪吗？”


    “我们能赢得【魔导演武大赛】的冠军，谁又能说我们没用？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也有擅长的东西吧？”


    “我很厉害，你也很厉害！现在的我们是‘艾伊娜’，前世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所以，我们已经不用再贬低自己了！”


    “如果你夸不了自己的话，那就让我来夸好了——”


    “我觉得你这个作为阳角的我，很帅气啊！虽然你一直在强调你内心很阴暗，但你依旧反抗到底了，不是吗？！你是连【灾】的意志都能抗衡的人，这难道还不够厉害吗？！”


    小艾涨红了脸，而后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闭上眼睛，大喊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讨厌过我自己！我对我自己……对你，最喜欢了！哪怕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认同你，我也一定会认同你！”


    “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贬低我自己了！所以，你也要给我自信起来啊，艾伊娜！”


    “……这样啊。”小伊忽然笑了。


    这一次，是释然的笑容。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有胆子说这种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害臊的话啊？还说自己不擅长攻略呢，这不是很能说嘛~”小伊打趣道。


    “反正是说给我自己听……我说喜欢我自己，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小艾嘀咕道。


    “不愧是主灵魂，就是有气魄，和我这个分裂出来的副灵魂就是不一样啊~”


    “什么主的副的……我们不都是同一个人吗？”小艾指着小伊的鼻子道，“同、一、个、人，明白吗？”


    “好好好，既然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就该好好融合成一个人才行呢。该去找老师进行灵魂融合了。”


    “……”


    “别露出这种失落的表情啊，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同一个人吗？既然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融合以后，不就相当于我天天都陪在你的旁边了吗？”


    “……怎么感觉你一下子好像想通了？”小艾疑惑道。


    “因为我确实想通了啊~”小伊微笑着道，“原本我对于刚刚对决的胜负确实有不甘心的地方，但现在，我已经释然了，也感觉圆满了。”


    在小艾能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已经认同了小艾。


    现在，她真心认为小艾比她更适合去成为“留下来”的那个人了。


    因为小艾认同了自己，也认同了她。


    而那份来自小艾、来自艾伊娜的认同，缓解了她内心中的阴暗面，让她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了。


    “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小艾好奇道。


    “这个嘛……保密~等我们融合之后，心意相通了，你自然就知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