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流量漩涡面前，原创者，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一个。


    大部分网友，只是被那充满冲击力的画面所吸引，在键盘上宣泄完自己的愤怒与正义感后，便又涌向下一个热点，很少有人会去深究，这第一手画面，究竟来自何方。


    “没事。”


    楚渊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正在用一块干净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他那台宝贝相机上的冰碴。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那个孤独的，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打开车门，拿着相机，再次走进了那片寂静的陵园。


    他没有去打扰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人。


    他只是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架好三脚架，然后，开始沉默地，拍摄。


    他拍那被阳光照耀的，洁白的雪。


    拍那一排排沉默的，插着简陋木牌的坟茔。


    拍那被推土机碾过的，丑陋的伤痕。


    也拍那个，靠在墓碑上，仿佛已经坐化了的老人。


    他的镜头语言，冷静，克制，却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悲悯的力量。


    秦小雅看着楚渊的背影，看着他那专注而又认真的侧脸，心中的那点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她明白了。


    楚渊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流量与热度。


    他想要的，是记录。


    是让这个故事，以一种更完整，更深刻，更有力量的方式，被世人所铭记。


    克里斯蒂娜坐在车厢的最深处，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那双铂金色的眸子，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外面那三个沐浴在阳光下的，渺小的凡人。


    她的世界观，那套由神亲自为她构建的，坚不可摧的逻辑闭环，已经在那一夜的风雪中，被撞得支离破碎。


    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素未谋面的凡人，会为了另一个凡人，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在掀起了如此滔天的舆论风暴之后，却还能如此平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


    直到中午，王建国才从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楚渊的面前。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与敌意。


    只剩下一种，洗尽铅华的，复杂的平静。


    “小伙子。”他看着楚渊，沙哑地开口，“谢谢你。”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楚渊收起相机，平静地回答。


    “留下来，吃顿饭吧。”


    王建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回了那间简陋的板房。


    这一次，他没有再拿出那烤得焦黑的土豆。


    而是从床底下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已经风干了的腊肉，和几个同样被珍藏起来的，白面馒头。


    那是他准备留着过年的时候，祭奠战友用的。


    “大爷，这......”


    “吃吧。”


    王建国将腊肉切成薄片，放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那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填满了整个狭小的板房。


    饭后，楚渊对王建国，进行了一次长达三个小时的，正式的采访。


    这一次，王建国没有丝毫的隐瞒。


    他对着镜头，将那些被他埋在心底四十年的故事，那些属于一百一十七位英雄的，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孔，和他们那朴素而又炽热的梦想，原原本本地，全部都讲了出来。


    ......


    告别了王建国，房车再次踏上了归途。


    楚渊将那三个小时的素材，和之前拍摄的所有画面，重新进行了剪辑。


    他给这个全新的视频，取了一个名字。


    【英雄归处，并非尘土——谨以此片，献给所有为国捐躯的无名英雄】


    署名依旧是——旅行观察者。


    他将视频，上传到了B站和抖乐。


    然后，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秦小雅比他还紧张，抱着手机，死死地盯着后台，连大气都不敢喘。


    视频，发布了。


    这一次，没有丝毫的延迟。


    在视频通过审核后不久。


    网络，再一次，被引爆！


    如果说，之前的直播，点燃的是网友们的愤怒。


    那么这一次，这个经过了精心剪辑，充满了克制而又深沉情感的视频，点燃的，是所有人心中，那份最柔软，最纯粹的......感动。


    “卧槽！原来直播的UP主就是你！我他妈直接关注了！”


    “哭死我了，当王大爷说出那些战士的名字和梦想的时候，我一个大男人，在办公室里哭得像个傻逼。”


    “致敬英雄！这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该追的星！”


    “UP主，我给你跪了！你做的，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评论，弹幕，点赞，投币......


    所有的数据，都以一种比上次还要恐怖十倍的速度，疯狂地，野蛮地，向上暴涨！


    秦小雅看着B站后台那飞速跳动的数字，从十万，到二十万，三十万......


    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五十万的大关上！


    仅仅两个视频！


    五十万粉丝！


    这在B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头部大V了！


    “小渊......我们......我们真的火了......”秦小雅的声音，都在颤抖。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嗡——”


    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一条金色的，带着官方认证标识的系统通知，出现在了后台。


    【您好，尊敬的UP主，您的稿件《英雄归处，并非尘土》已被“央视新闻”官方账号点赞转发，期待您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


    央视新闻！


    那可是......真正的，国家级的官媒！


    秦小雅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条通知，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克里斯蒂，用那双铂金色的，神圣而又冰冷的眸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创造了这一切的凡人。


    她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