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由爱生恨

    “快走,再走就来不及了。”景愉急声催促。


    在连声的催促里苏韫带着彩韵抱着猫踏出叶家的门,外面房屋倒塌残破,路边随处可见的尸体。


    小老虎躲在怀里喵喵地叫个不停,彩韵紧张不安问道:“姑娘,咱们去哪?”


    苏韫望着街道处的断壁残垣,血流尸体,一时无言。


    她曾想过回苏府,但当年肃王妃之死由她而起,陆家定然不会放过她,回去只会增添灾祸。


    “咱们先趁乱出城。”苏韫抱紧怀里的小老虎。


    如今城门打开,若是能够趁乱逃出去,以后去个偏僻乡村,说不定能保住小命。


    乱世里两个弱女人引得豺狼虎豹觊觎,许多男人纷纷侧目。


    苏韫读过有关的书籍,乱世里人性的恶会放大,人心禁不住考验。


    战乱会伴随杀人放火,烧杀掳夺,街上当面强迫妇女□□。


    眼下虽然还没进行到这步,但还是小心为好。


    苏韫自知目前叛军是最为危险的,她与彩韵专挑熟悉的小路走。


    陆慎炀骑着高大的马儿进了京城上了城门,冷眼看着下面的尸海血流。


    他杀过太多的人,已经麻木习惯了。


    “景家苏家的人都给盯好了,一个都不能放了。”他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杀母之仇,身为人子岂能不报?


    彩韵走在前面在街巷转角时差点迎面撞上黑甲铁骑,苏韫眼疾手快从背后将彩韵一把抓回。


    上过战场的人眼睛极其敏锐,注意到前方有人出去又忽地回去,鬼鬼祟祟定有问题。


    他沉声大喊:“里面是何人,滚出来!”


    苏韫与彩韵两人面色发白,默不作声。


    “你不肯出来,那我们要进去了。”领队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不定这藏头藏尾之人就是主子们要捉的人。


    彩韵给苏韫眼神示意,接着不待苏韫阻止直接跑了出去。


    “官爷们。”彩韵卑躬屈膝,语气害怕,“我怕冲撞了各位官爷,才躲在里面不敢出去。”


    领队狐疑的目光扫过深巷,一个手势动作,身后的人心领神会跟上去。


    身旁人立刻押着彩韵,捂住她嘴。


    苏韫察觉到前方来人,放轻脚步往后撤,视线焦急地扫视周围可以藏身的地方。


    环视一圈后,见周围堆着些木材,还有些破烂的背篓。


    她抱着小老虎躲进可以藏身的竹篓里,竹篓变得细密,隔绝光线,密闭环境里小老虎不安地扭动,苏韫暗自祈祷小老虎别叫出声来。


    来人的脚步声愈发逼近,苏韫吓得屏住呼吸,希望他见没人后自行离去,莫要四处搜寻。


    天不如人意,男人极为谨慎,开始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附近的木材堆里他没有找到人后,开始翻找旁边的竹篓。


    竹篓零零散散有好几个,他不嫌麻烦地一一挑开。


    苏韫紧张地用指甲死死扣住掌心,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身旁的竹篓陆续被掀开,小老虎似乎察觉到了,忽地从竹篓下的缺口转了出去。


    男人正要掀开竹篓,却发现一只大肥猫忽然跑了出去,接着气势汹汹飞奔他脸,张开抓子伸出指甲狠狠划伤他脸颊,接着它敏捷灵活地跳上房梁。


    它站在房顶屋瓦上拱起身子呈现防御状态,时不时发出低吼声。


    “死畜生,你敢抓伤老子。”壮汉捂住脸,看了看手掌沾染的殷红鲜血,气急败坏,“我要活捉你炖汤喝!”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响动,有人朝里面喊道:“找了这么久了,有什么吗?”


    “没人,就是有只不知好歹的畜生。”壮汉拿起旁边的木材,朝小老虎狠狠砸去。


    小老虎被吓得四处乱窜逃跑。


    “无事就快点走,小心等会挨罚。”领队催促,谁都知道将军脾气不好,杀人如麻,暴戾肆意。


    壮汉低声咒骂了几句后,忿忿不平地转身离开。


    苏韫耐着性子,在里面蹲了许久,双腿发麻也不敢乱动。


    彩韵和小老虎一直没有回来,苏韫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


    她在竹篓里活动好手腿后,起身离开。


    她一个人走了许久才到城门,有心观察前面趁乱离开的人,发现没被人阻拦。


    恰好身后有乌泱泱一大群人往城门走,苏韫趁机混入其中。


    她用脏灰糊了脸,模糊五官又佝偻着身子。


    低垂着脑袋,与其他人无甚太大差别。


    她才走了几步,忽地冲出来一大堆士兵将人团团围住。


    苏韫面色惊恐抬眼望去,只见城门上陆慎炀一双锐利逼人的眼眸盯着他。


    他不急不慢地走下城门,一步步走到苏韫面前。


    在士兵的威压下,众人都跪伏在地,身体颤抖,害怕不已。


    他身穿锃亮的盔甲,手上提着的长剑还淌着鲜血,如同地狱里的修罗。


    “带走。”陆慎炀轻蔑地瞥了苏韫一眼,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苏韫众目睽睽之下被士兵押解着,陆慎炀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


    他较之从前更为消瘦,脸部轮廓分明,那双眼里暗藏的光芒威慑他人,令人心生寒意。


    苏韫双手被绑,绳头在陆慎炀处,他悠哉悠哉骑在马儿,苏韫踉踉跄跄跟在身后。


    一行人走过熟悉的街巷道路,直到到达她刚才离开的府邸,景府。


    苏韫扬起纤细的脖颈,忽地心生退意,不愿进去。


    她害怕躲避,不敢面对曾经熟悉日日相对的人,如今了无生息死在她面前。


    尤其是景愉,曾经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爱吃爱玩的小姑娘,如今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她身体朝后,一直努力挣扎。


    陆慎炀牵着绳头,感知到她的抗拒,眼皮一抬嗤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将绳头用力一扯,拉着苏韫进了景府。


    景府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四下无人。


    “来人,去给我把景家人找出来。”发号施令里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身后的士兵各处分散开后,往院子里搜寻活人。


    苏韫身子颤抖地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酷暑难捱的夏季里她如坠冰窖,浑身冰凉,面色发白。


    陆慎炀坐于上首主位,冷眼看着下首的女人。


    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当年她毫不犹豫地舍弃陆家,将情报送给夫家助他官途亨通。


    如今景家一时失势,她贪生怕死地撇下众人跑了。


    貌美如花,冰肌玉骨,气质如兰,纤秾合度,从前他大概就是被这些外在迷了眼,失了魂。


    相对无言的时刻很快被打破,吴舟沉声道:“主子,景家人皆已认罪伏诛。”


    苏韫身躯已颤,双手紧抓衣袖,涌上眼泪。


    “以为死了就解脱了?”陆慎炀冷厉的声音,意味不明。


    苏韫思量其中意思,却见他挺拔修长的身姿漫步下来,不急不慢地站于她身前。


    那张英气凌厉的脸面对她:“死了也可以鞭尸,你不是想活命吗?你亲自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当年若不是这个女人告密给景家,景家如何能知此事?如何能步步高升?


    苏韫被他地狱般幽深瘆人的话吓得连连后退:“不,我不。”


    “不愿意,那你亲手将你夫君的头颅割下给我看看。”陆慎炀继续说道。


    当年他的母妃死后还被悬挂于城门,从前那般爱美漂亮的人被如此羞辱,他自然是要一报还一报。


    苏韫惊恐地对视陆慎炀古井无波的眼眸,他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了,从前她一眼能看穿,现在一点信息都无法知晓。


    “什么都不愿意,还想活命?”陆慎炀似乎耐心耗尽,他站起身来,高大的阴影将苏韫全部覆盖,似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苏韫满心苦涩,她知道他因肃王妃恨她,想要她血债血偿。


    纵然此事不是她告密,但父亲做的事情,她不能将他推出来。


    见她傻愣在原地,陆慎炀朝身后吴舟:“去将景阳的头颅斩来。”


    吴舟点点头离开。


    接着陆慎炀面朝苏韫丢下一把匕首,是当初寺庙他赠与她,后来她归还的那把。


    外表图案繁华,匕首精致小巧,落地响声惊醒苏韫。


    “你自我了断吧。”陆慎炀冰冷无情,“用我的兵器杀你,怕脏了它。”


    苏韫俯身捡起匕首,修长的手指拨开匕首外壳,吹毛断发的刀刃,光亮的刀身映照着她清透的眼眸。


    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把刀刃,削铁如泥的刀刃立刻见血,指尖滴滴鲜血冒出。


    她想这样也挺好的,不知肃王妃之事时,她以为自己尚有一线生机,景阳告诉她后,她也不知以后如何了。


    深海血仇,怎能平息?


    如今若是死她一人,平息了陆慎炀怒火,保住苏家也是值了。


    她闭目举起匕首,欲将匕首插入胸口。


    却忽地空中飞来一个茶杯,将她手心的匕首击落于地。


    “苏氏,你可后悔?”陆慎炀蕴藏危机的眼死死盯着苏韫,肆无忌惮的利剑挑起她的下颚。


    苏韫呆滞地回想,后悔什么呢?


    后悔当初仗义执言?后悔竹林相谈?后悔告知父亲?


    其实最后悔的是当初自己优柔寡断见了他最后一次。


    “主子,景阳的头颅取来了。”吴舟一手持一个大木盒里,盒子入口处还不断渗血,另一手提着带血的兵器。


    苏韫眼眸一直盯着,难以置信满是惊恐。


    “想你的夫君了?”陆慎炀收回剑,接过盒子甩在苏韫面前。


    苏韫吓得在地面上连连后退,害怕地疯狂摇头。


    陆慎炀修长的身姿走近强行按住她后退的肩头,附在她耳边:“怕什么?日夜相对,同床共枕数年的人还会害怕?”


    苏韫昨晚未曾入睡,今早逃跑奔波,数个时辰未进食,身子发软又接连受了刺激,她直接倒地昏迷了。


    陆慎炀蹲在地面,低头看着她发□□致的小脸,眉眼掩不住的憔悴疲惫。


    死还是活?


    忽地他低低发笑,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死对于她太轻松了,轻描淡写就死了对于她太过于解脱。


    他要她众叛亲离,要她生不如死,悔不当初,生不如死。


    他们读书人不是最重视清流名节吗?


    景府死了,苏府他不会轻易放过。


    苏韫醒来时,身处一处内室,内室布置繁杂,但摆设布件略微轻浮。


    她起身后拂开帷幔,低头穿鞋后,绕过床头屏风,见前面八仙桌摆放几碟品种不一的糕点。


    她未做停留径直走向房门打开,外面有两个男人在门口守着。


    “妈妈有令,你不得出来。”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凶狠说道。


    苏韫思量妈妈二字几息后,才猛地惊觉这是教坊司,是妓院花楼。


    陆慎炀竟然将她送到了这儿。


    “我要见陆慎炀。”她满脸怒火。


    两个壮汉吓得脸上横肉一变:“闭嘴,你不要命了,我们还要活。”


    皇宫内,肃王坐在龙椅闭目享受一切。


    梦里上演了无数次的场景,现在终于实现了,他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


    脑海里回想着他杀进皇宫时,他皇兄怒斥他狼子野心的时候。


    他也曾想过在藩王封底里自在逍遥过一生,只能怪皇兄步步紧逼。


    让他上交兵权任人宰割,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用手掌摩挲着扶手处的雕刻,现在是他执掌天下了。


    陆慎炀从大门进来,龙章凤姿背影挺拔,背后是耀眼的光芒。


    “外面都处理干净了?”肃王问道。


    陆慎炀淡淡回答:“都处理好了。”


    肃王抬了抬眼眸:“你把苏氏送教坊司了?”


    陆慎炀冷淡的嗯了一声。


    “怎么还念念不忘?”肃王嘴角上扬,调侃问道:“想旧情复燃?”


    “她也配?”陆慎炀冷笑。


    肃王笑着起身,走至这个个头比他还高的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心里有数就好,打了几年仗也该好好放松去去乏。”


    陆慎炀没有回答,沉着一张脸,眼眸似深渊,旁人已无法看透。


    陆慎炀出了宫殿没多久,吴舟跟着前来汇报:“苏氏闹着要见你一面。”


    “不必理会,我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陆慎炀冷冰冰扔下话。


    按理说他如今应该跟随肃王住在皇宫,但他出了皇宫后骑马回了肃王府。


    肃王府在下人的打理下,一切如故。


    他走至肃王妃的院子,那里依旧摆放她曾今爱躺着的软榻。


    她喜欢的话本子,也整齐地摞在一边。


    “娘,我回来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肃王对他而言是君,不是父。


    翌日陆慎炀第一次踏入教坊司,老鸨笑得殷勤热情。


    “爷,苏姑娘眼巴巴等着你呢。”她笑得夸张,褶子越发明显。


    陆慎炀轻挑眉头,语气疑问:“等我?”


    老鸨生怕人走了,赶紧回答:“是呀,天天问我你来不来。”


    “引路。”陆慎炀简明扼要。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苏韫连忙上了床,用锦被将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


    “是谁?”她的声音很好听。


    老鸨催促道:“苏姑娘,你别躲着了,这位爷来看你了,还不过来见客。”


    见客这两个字深深扎进苏韫的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


    苏韫态度不善道:“我不见,快走!”


    “进了教坊司的姑娘还能有本事撵人?”陆慎炀意味不明地看着尴尬的老鸨,“下次再这般,只能换个老板了。”


    老鸨吓得再三保证:“爷放心,我定好好管教这小妮子。”


    其实这真不能怪她,人是官兵直接送来的,还命令吩咐不许旁人碰她,所以老鸨不敢轻易得罪了人。


    陆慎炀挑开珠帘进入,只见苏韫拥着棉被缩在墙角。


    “苏氏你是在邀请我上塌吗?”他嘴唇上勾,眼眸却是刺骨的寒凉。


    苏韫被轻佻的话惊得脸羞红,她如此行为实在因为教坊司的衣物都太过于轻薄。


    夏日的轻纱,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尤其胸口处还特意设计成低胸的样式,微微俯身使人一览无余。


    “你不能送我入教坊司。”苏韫握紧被子。


    陆慎炀气定神闲坐于一处凳椅,手指无聊地敲击桌面:“不能?你在教我做事?”


    “苏姑娘,犯了罪的家眷一律送入教坊司这是律法严明。”老鸨见两人气势不对,赶紧出来圆场,“咱们这儿大官的女儿妻妾多得很。”


    苏韫伸出一只胳膊,将怀里的休书拿了出来:“这是景家的休书。”


    老鸨的嘴里的话顿时哑火了,被休了她自然有了理由离开。


    她的肌肤比陆慎炀见过的所有大雪都白嫩,白的夺目耀眼。


    他的目光沉了两分,老鸨上前几步接过苏韫手里的休书。


    接着将休书呈给陆慎炀,他的视线转回休书,理由是三年无所出,上面还盖了红印,是一份正式的休书,的确不是景家妇了。


    他将休书笼入袖里,若无其事对老鸨道:“你看见什么了?”


    老鸨先是呆滞几息,接着圆滑精明的脑袋瞬间转过弯,腆着老脸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拿啊。”


    “苏姑娘,你认命吧!景家的人都死了,没有休书你离不开的。”她又转身去劝苏韫。


    苏韫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颤抖,她不管不顾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朝着陆慎炀走来,欲要夺走休书:“你们拿走了还不认账,真是好生无耻。”


    她张牙舞爪地扑人,陆慎炀依旧不慌不忙坐在原处。


    苏韫穿着一身娇艳淡粉的轻纱薄衣,白嫩光滑的肌肤在隐隐约约的透露下更为勾人。


    她飞奔于他面前,一手抓住他宽大的衣袖,一手从衣袖里转了进去。


    细腻的肌肤触碰的瞬间,陆慎炀的脊椎骨泛起阵阵酥麻。


    连带着反应慢了一拍,让苏韫成功摸到了休书,在她欲要撤出的瞬间。


    陆慎炀攥住她纤细易折的手腕,她的另一种手想去帮忙,轻而易举被他抓住。


    两只手都被牢牢控制,苏韫气得皮肤染红,水眸氤氲:“还给我!”


    盯着这张熟悉,曾经巧笑倩兮的脸,陆慎炀皱了眉头,将她身体扭了方向,一只宽大的手掌便扣住她的两只皓腕。


    苏韫面朝桌子看不见他的脸,偏又能感受他危险摄人的气息。


    一颗心紧张地提了起来。


    陆慎炀捏住滑腻白皙的手腕,嗓音低沉眸光深沉:“景家人死了,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苏家,你一人觉得害怕无聊,不然我把你母亲一并带来?”


    苏韫吓得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她知陆慎炀恨她,知他故意将她扔在这里,是想要羞辱她羞辱苏家。


    苏韫低头服软:“当年之事是我不对,害得肃王妃惨死,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请你放过我的家人他们都不知情,景家的人也都全部死了。”


    老鸨不敢出声地站在一旁,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的渊源如此之深。


    陆慎炀听后眼眸如深渊幽深,手上力气加大,猝不及防的疼痛引得苏韫轻呼一声,又连忙闭了嘴。


    他这只手不知捏断了多少人的脖颈,想要折了苏韫的手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剑拔弩张的气势愈发明显,老鸨察言观色一见不对劲,立刻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估计如此深仇大恨,说不定里面会血溅当场。


    苏韫疼得额头冒冷汗,却死死咬住柔软的嘴唇。


    在她以为自己腕骨都要断裂的时候,陆慎炀忽地松手。


    苏韫疼得浑身发软,不受力地瘫在桌前。


    酷暑的夏季,热风袭来拂在脸上,让人的心里更添烦躁之感。


    陆慎炀松手之后,冷眼低头看了眼她手腕处。


    手腕处红肿一大圈,在白皙的肌肤尤为显眼,她双手止不住的打颤。


    陆慎炀不屑地嗤笑声:“娇生惯养的景夫人,你可要习惯。”


    回了肃王府的陆慎炀,黑夜里独坐于窗前,一双眼眸在漆黑的夜幕里熠熠生光。


    他的视线落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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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午的触感记忆犹新,又垂眸看了眼身下。


    他不耐烦地大吼:“送冷水进来。”


    用冷水冲洗几遍的陆慎炀觉得火气稍息,眼里透露些厌恶。


    没想到他还对那个女人有这方面的念想。


    他穿戴好寝衣,走进内室,忽地发觉里面床上躺着一个人。


    “谁?”他将墙边悬挂的剑鞘拨开,拿出利刃。


    床上的女人听了这动静吓得连忙回答:“将军是我,管家命我前来伺候你。”


    士兵归城第一日,血气方刚的男儿郎好不容易到了繁华地,免不了纾解找乐子。府里的人见主子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绞尽脑汁讨好主子。


    陆慎炀将剑归位,抚开碍眼的床帘,里面的女人用锦被半遮胸部,一副欲擒故纵的模样。


    他的脑海里忽地想起刚才苏韫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做作的女人。


    “瞧你这样子,似是等着我去伺候你。”陆慎炀讥笑讽刺。


    女人吓得面色一白,眼眶里的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淌,梨花带雨。


    又畏惧陆慎炀的气势,赤身裸.体的出了被窝。


    她小心看见陆慎炀:“将军,奴为你宽衣。”


    陆慎炀皱了下眉头:“嗯。”


    她的手刚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听得他呵斥:“退下。”


    如此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吓得女人抱着衣物,哭泣离开。


    陆慎炀看了看床榻:“来人,给我把被子扔了。”


    下人诚惶诚恐地进来,手脚麻利干完活后,陆慎炀上了床榻。


    每每攻打下一个城池,士兵们都喜欢找女人放松去乏。


    当地官员为了活命讨好之类,会给他送肥环燕瘦的女人,明艳妩媚,清纯勾人,天真懵懂的应有尽有,他却一个看上眼的没有。


    教坊司的苏韫听着身旁的老鸨喋喋不休:“苏姑娘,你别犟啊。”


    苏韫有些累了,下逐客令:“妈妈,我困了。”


    “我和你说,现在你虽然不接客。但你一直没好脸色对将军,说不定哪天就让你接客了。”老鸨苦口婆心。


    她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在京城做生意想赚钱的,谁背后没有一颗大树啊。


    眼下肃王占领了京城,不日即将登基,这位爷可是他的嫡子,手上战功赫赫,众多部下追随,别人想抱大树都没门路,她有了机会自然要加把劲。


    在风月场所待久了,男女那点事她一看就知。


    苏氏长得天女下凡似得,雪白肌肤,婀娜多姿,她一个女人看了眼睛都发直,两人明显有旧情的,她不信这位爷忍得住。


    听闻接客这两字,吓得苏韫面色发白,眼眸惊恐。


    老鸨继续添柴加火:“进了教坊司,谁不是被千人骑万人压。这位爷的容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姑娘你跟了他不亏。再退一句说,跟着一个总比日日换人好,而且外面这些男的身上可不干净,咱们染上病了就只有一命呜呼了。”


    她说得真情实意,很是为苏韫着想的模样,苏韫也不似之前冷脸反感了。


    为了真打动苏韫,老鸨将两个守门的汉子退下,在教坊司内苏韫有了自由。


    闷了许久,她将轻薄的衣裳套了几层后出门。


    出门后发现她的房间在最高的四楼,左右两间房似乎无人居住,她走至楼梯口忽地见旁边房间的人倏地开了门。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韫点点头示意,接着下来楼梯。


    现在是白日,晚上来客才会热闹。


    环绕楼梯的正中央处是一个莲形舞台,四处还有小水池。


    她下去的时候,有人正在演练晚上的舞蹈。


    “死丫头,我的朱钗你都拿错。”一个身着露肩纱衣的女人柳眉竖立,对着一个小女孩骂道。


    小女孩唯唯诺诺:“我马上去拿。”


    苏韫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她是之前每日给她送饭的小姑娘。


    她躲在床上没见过她人,却知道她的声音。


    有人见苏韫下来,脸色不善。


    这儿的女人都靠男人的宠爱活着,生怕自己的客人被人勾走。


    对她们来说,苏韫是个大劲敌。


    自从上次离开后七天的时间,陆慎炀都没有去教坊司。


    肃王在群臣跪下三请为天下黎明百姓后,终于同意登基。


    攻略一个城池不难,但要想将城池彻底守住很不容易。


    百废待兴,陆慎炀忙得天昏地暗。


    肃王登基后,追封肃王妃为皇后,封陆慎炀为荣亲王,并同时加封其他两位皇子。


    他站在至高处,俯视天下众生,又看看远处的三个儿子。


    打了这么多的仗,终于尘埃落定。


    为了得到这个皇位,他失去了发妻,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如今也只剩下三个儿子了。


    陆慎炀离他最近,年纪轻轻威压甚重,他成长得太快。


    庆典结束后,陆慎炀手下有人暗自不平,主子占嫡又占长,身份贵重战功更是其他皇子无法企及的,皇上竟然不肯册封为太子。


    陆慎炀冷脸笑笑,都在他意料之中,他父皇好不容易从自己皇兄手里夺走皇位,自然害怕重蹈覆辙失去皇位。


    不愿意立他为太子,不知他是心里另有人选,亦或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稳坐皇位。


    但他自有打算,若是三个儿子只剩下一个呢?


    他父皇能杀了他皇兄,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能亲手杀了弟弟。


    只剩下一个儿子后,除非他愿意将江山拱手送人,不然太子之位他要定了。


    教坊司里苏韫在这七日里,找老鸨颇软磨硬泡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来些纸钱,金箔纸。


    苏韫一个人坐在板凳前叠着金元宝,今儿是景家人的头七,她想祭拜下他们。


    也不知陆慎炀如何处置了他们的尸首,一想到吴舟提着渗血的木盒,苏韫的心脏就扑扑跳得难受。


    前来送饭的小姑娘见了这一幕,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苏韫手里的东西。


    以往她放了食盒就火急火燎走了,今日倒是稀奇了。


    “怎么了?”苏韫不解问道。


    小姑娘支支吾吾指着金元宝和纸钱道:“我能要一些吗?”


    “你也有要祭拜的亲人?”苏韫问道。


    小姑娘红了眼睛:“我爹犯了事,我娘和我也被抓进来了。”


    苏韫不知她爹娘生死,不敢戳人伤口:“你随便拿。”


    小姑娘只拿了一点点,苏韫指了指身后:“还有一堆,你多拿点。”


    “不用这么多。”小姑娘摇摇头,“只用烧给我娘。”


    许是想到了娘,小姑娘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我娘是个妾,日日被正室磋磨,根本没过几天好日子,结果还被押送到这个地方,没多久就没了。”


    苏韫被她的眼泪吓得手脚无措,用手绢擦拭泪水,哄家里弟弟的语气哄她:“别哭了,我这里的糕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小丫鬟小小的身躯,很是瘦弱,显然经常没有吃饱饭。


    糕点塞到嘴里,她的哭声渐渐停止,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才道:“我叫徐秀,这糕点真好吃。”


    教坊司不养闲人,徐秀太过于年幼,不能接客,只能干些下人的活计,常常挨骂吃不饱。


    吃饱了后她也坐在一旁,跟在一起叠金元宝。


    夕阳西沉,陆慎炀揉了揉额角,忙久了头脑发麻,起身看着天空。


    天色渐暗,吴舟进来:“教坊司的老鸨几次问起你的行踪。”


    陆慎炀没有说话,吴舟知晓这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说是今日苏氏问她要了些祭品。”吴舟瞥了眼他的脸色。


    果然陆慎炀的脸色倏地沉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里都是冷意,径直出了府骑马直奔教坊司。


    教坊司内苏韫带着徐秀在后院处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两人往火盆里烧纸钱,金元宝。


    火焰舔舐着易燃的纸钱元宝,苏韫望着燃烧的火发呆。


    倏地前方出现一双紧绷修长的长腿,苏韫和徐秀顺着视线向上看,只见陆慎炀盛满怒火的脸。


    他直接一脚踢翻火盆,怒吼:“还想给景家人祭拜烧纸,你要不要下去陪他们?”


    徐秀被踢翻蔓延的火势吓着,连忙将苏韫拉开。


    火盆旁边还有未烧完的纸钱元宝,陆慎炀眼里满是厌恶,一脚一脚全部踩踏了才舒下心里那口气。


    看着沾满脚印的纸钱,苏韫也不敢去惹怒陆慎炀。


    她暗叹一口气,接着转身准备离开。


    既然无能为力,还是眼不见为好。


    见她施施然准备离开,陆慎炀刚熄灭的怒火又在眼里重新凝聚:“站住!”


    苏韫站在原地,不敢再走。


    气氛逐渐僵持,徐秀着急地左看右看。


    “看来你是太闲了,才有功夫干这些蠢事。”陆慎炀冷笑,眉眼阴戾。


    苏韫转过身来:“此事是我错了,没有事先请示你的意见。”


    陆慎炀笑得肆意:“你在教坊司已经呆了这么久,从今天开始可以接客了,找些男人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苏韫顿时愣在原地,全身打着寒颤。


    没想到这一天如此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