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到书院
作品:《阴阳差》 眼见巴掌袭来,燕珩抬脚就踹。
吴父未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反抗,一时之间竟被他踹倒,摔在地上。
“放肆!”燕珩脊背挺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再试试动手,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你!”吴父还欲发作,却被燕珩一脚踏在胸口。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化去的他身上的真气。
燕珩心里叹了口气。
否则,现在这老匹夫哪里还能说话。
“二丫!”吴母急忙过来拉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话倒该是我问你们。”燕珩道。“你们绑架我来此,意欲何为?”
“这……”
吴母同吴父交换了下眼神,眼底带着惶恐与迟疑。
似乎在说:“这孩子看起来是真疯了!”
眼神交流好一会儿,吴母才低头,掩去脸上的复杂神色,颤抖着手指,好声安抚道:“二丫,先放开你爹……我们没有绑架你,你看,你这手脚不是好好地都能动吗?”
“少废话。”燕珩冷冷扫她一眼。
吴母不知为何,明明是女儿熟悉的眉眼,呈现出来的表情却陌生得让她害怕。
“老实交代。”燕珩的脚向上移了几寸,压在吴父的脖颈上,踩得吴父几乎喘不上气来。
“你们背后的主使是何人?”
吴父的脸涨成猪肝色,被亲生女儿踩在地上,无法反抗,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什么背后主使!”吴父怒吼道,犹如一只崩溃嚎叫的野猪。
“别在这儿装疯卖傻!你是老子的种,你娘十月怀胎生的你!养你这么大,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不过是让你嫁给王少爷,你居然敢这样踩你爹!”
他双目圆瞪,位置的差异让他只能仰视吴欢,唯有加大音量才能找回一点点尊严。
“爹?”燕珩冷笑一声。
他用脚尖抬起吴父的脸,宛如在看一条撒泼的疯狗。
“你头上有几个脑袋够给你砍的?居然敢自称是我爹?”
燕珩眸中发冷,正要发力踩断这人的脖子。
吴母却跪了下来,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哀求道:“造孽啊……二丫,你爹他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事,他也是你亲爹啊……”
燕珩低下头去。
眼前的中年女人哭泣着,被晒得黢黑而干枯的身体颤抖,脸上的沟壑显出过往的苦难,和他曾经施粥时见到的那些可怜的百姓何其相似!
他本欲将这人甩开,却被她脸上真切的哀恸之色震动,没有立刻行动。
那女人哀求道:“把你许给王少爷,也是为你好……他们家有钱,就算是当小妾,你也总不会饿死……要是嫁给姜朔,靠天吃饭……遇到灾旱年……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燕珩的瞳孔微颤。
眼前的女人字字真切,不似作假。
“不是我们卖你,实在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
燕珩站在原地,眼神晦暗难辨。
初始他还以为是被绑架了,所以一直想同眼前的两人讲条件,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言之凿凿地说他就是“二丫”,还说什么十月怀胎一类的词……特别是这女人最后哭着陈情这一段,如果说是绑架,这戏演的也太到位了一些。
不是绑架的话,那就是他的灵魂真的到了二丫的身上。
那么在他身上的,难不成是这对夫妻的女儿,所谓的二丫?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和二丫。
长在深宫的燕珩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他幼时,母后便给他讲过祖父辈有过受宠的皇子被算计染疫,命丧皇宫的事,后来也曾提起他的祖父趁宫内空虚,先下手为强毒杀了先祖,又干掉了当时的太子终于登上皇位的实迹。甚至他父亲当上皇帝,也是经历了重重险阻才有的今天,对于他们的事件,宫中给出的解释永远只是“巧合”。
就巧合那个可怜的皇子撞上了染疫的太监,就巧合先祖病逝时祖父正好侍立旁侧而太子不在,就巧合被祖父选中的是父亲而不是其他的叔伯。
每一种“巧合”,背后都是成百上千的人命冤案。
所以,到底是谁制造了这种巧合?
根据这对父母,燕珩不难推出,他们的子女水平固然不会很高。
倘若在他的身体里的真是这个所谓“二丫”,那么她在步步为营的深宫,一定会很快出错,而后被其他人合情合理地换掉。
眼下的局势,根本容不得她有半点差池。哪怕只是睁开眼,说出一句“我不是太子”,风声就会瞬间传遍朝野。届时,他的本体势必会被认作疯癫,逐出权位。哪怕日后能设法回归肉身,澄清真相,那时一切也都晚了——太子之名,已毁于一旦。
宫廷不会接受一个曾经犯过疯病的太子。
大齐不会需要一个曾经疯过的皇帝。
燕珩收了力,将脚从吴父身上移下来。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他道。“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什么二丫。”
十日后,常山永宁镇,竹隐书院。
清晨的日光透过槐树,斑驳地落在竹隐书院的门前。
地面已经被扫得看不到一片落叶,学院的大儒孟庭生穿着文雅,同几个教书先生站在门前正中,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
学子们则穿着学袍,齐整并成两列。左列是掏空了家底来读书的寒门书生,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衣,神色拘谨,不敢轻易张望,更怕先生责罚,不敢交谈;右列则是来自当地豪门望族的几个举子,虽同穿儒衣,腰系珮环,身戴香囊,言谈风流,举止潇洒。
队伍末尾,右列中几个俊俏少年趁人不注意,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这次的来人。
“听说这次的学徒,是宫里的贵人。”
“我爹说,是上面那位殿下。”
“你是说皇帝陛下?”
“蠢钝!皇帝陛下哪里需要到书院来读书,我说的是太子殿下!”
沈宗良翻了个白眼,拿着折扇打了一下旁侧人的头。
众儒生中,出身员外之家的沈宗良最是尊贵。据说从他曾祖一辈开始,他们家便每年都有人入京为官,而这一辈中,沈宗良的一个堂兄已经进京了。大家都觉得,沈宗良总有一天也要进京的,所以对他格外客气。
沈宗良打完旁边少年,又见左列末尾的几个少年眼神里含了期待和好奇地望着他,似乎想听他多说些什么。
看到他们打着补丁,一副寒酸样的儒袍,沈宗良心生厌恶,不禁恶狠狠道:“去去去,别在这里偷听。知道礼字怎么写吗?”
“谁偷听了,还不是你自己讲得太大声。”左列末尾的一少年抱怨道。
山路上,皮鞭驯马之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两匹高头青骢马并驾,拉着一辆乌木马车缓缓地停在书院门口。
这马车浅看和寻常马车并无不同。但细细看去,却可见其精细。乌木门框雕刻山水回纹,蜿蜒成势,和车帘的湖心亭景相映衬。晨光下,车帘锦缎泛着柔光,粼粼闪耀,似真有湖水于其上,衬得车中之人如湖底之月——虽隔着层层波光,令人看不清楚,却已透出一种神秘而贵气的清辉。
车帘撩起,冷漠矜贵的少年太子踏步而出,仿佛给素雅的画布上施了金粉,灰白的书院霎时亮堂起来。
“竹隐书院。”
太子低声道。
吴欢面色沉稳,但心里已然在发抖。眼前是乌漆的书院大门。门顶牌匾上四个大字砸下来,砸得她头晕目眩。
竹隐书院。
她跟着爹送弟弟的时候,无数次地来过这个大门口,尽管心里有无穷的渴望,却囿于家境,心底自卑,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次。
“是的,殿下。”孟庭生虽是当地大儒,见过些场面,但接待太子这样的大人物还是头一遭。因此难免有些紧张。
他介绍几位先生道:“太……珩公子,这几位便是竹隐书院的先生们,张先生授礼,王先生授乐,李先生授射,赵先生授御,刘先生授书,陈先生授数。”
吴欢点点头,心里隐隐地被一种梦想成真的甜蜜包裹。虽然她听不懂这些科目都在讲什么,但她什么都想学一学。
她低头与几位先生互相行过礼,已经开始期待未来的书院生活。
“这些,是我们书院的学生。”孟庭生指着两列不同的学生道。“我料想,珩公子对此处不甚熟悉,生活恐多有不便,于是便将书院的学子都叫了过来,珩公子若是有什么不解,皆可以问询。”
全书院的学子……那就是说,弟弟也在!
吴欢心下狂跳,她的眼神扫过去,果然见弟弟吴忧站在左列队伍最后,身形瘦削,嘴唇发白,衣服上带着她亲手缝制的补丁。
孟庭生将沈宗良唤过来,拉至吴欢跟前,道:“这是我们书院这一辈最有才华的学子,我们已经安排了他陪着珩公子熟悉环境,有什么问题,珩公子尽可问他。”
沈宗良低头冲吴欢行礼,举止颇有君子风范。
但吴欢并没有心思理他。
自莫名其妙在宫中醒来,卷入那桩“孟良公子”的风波后,她一路被大臣参奏、被宫人窥探,压着这具陌生的身体,撑着太子的身份走到此处。舟车劳顿,日夜提防,她早已筋疲力尽。
这一切实在太荒谬离谱,压在她身上,犹如重石,难以喘息。
如今行至此地,见到吴忧,她心里方才有了一丝安慰。
她急切地想把这个秘密共享给自己最亲近的人,请他替自己分忧。
“我不想要他带。”太子殿下的语气不容质疑。
吴欢平复好自己的心跳,将手指向站在队伍末尾,形容憔悴的弟弟吴忧。
“我要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