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面时不时传来桌椅摩擦地砖的吱嘎声，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更像无数只蚊子盘旋在人耳边嗡嗡作响，无端惹人心烦。


    祝心芙烦躁地翻着桌上的化学书，心想蚊子就是世界上最烦人的生物，被讨厌就是它的宿命。她又烦躁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元素周期表，脑子里想的却是当灭蚊超人，要灭掉世界上所有的蚊子。


    班主任林珍珠在黑板上唰唰写着板书，提高嗓门试图和台下躁动不安的学生进行互动:


    “同学们，我们之前讲过的，钠与氧气在常温下反应生成什么？加热条件下呢？”


    “之前讲过啊，忘记了吗？”


    “怎么没人回答？”


    教室里依然闹哄哄的，一时之间竟然没一个人回答老师的问题。祝心芙看着讲台上自问自答的班主任，实在是替她觉得尴尬，就忍不住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氧化钠。”


    “氧化钠和过氧化钠!”一道清亮干净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原来也有人反应过来刚刚课堂上的冷场，积极地喊出答案。


    见自己的回答直接被男声盖过，祝心芙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很不喜欢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觉得让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教室里面，实在是一件令人别扭的事情。


    “周熠洲说对了。”林珍珠啪地一声把课本拍在讲台上，无奈地看着台下终于安静下来的学生，“我知道你们今天要搬宿舍，有些人坐不住了。但也要认真听课好不好？这可是经常要考的内容。”


    听到“搬宿舍”三个字，躁动的学生终于按耐不住了，忍不住向脾气好的班主任抱怨对学校安排的不满：


    “老师，下课都要五点了，晚上七点还要上晚修。两个小时根本搬不完，我们还要吃饭洗澡呢！”


    “老师，我的东西可多了，根本搬不完 。要不今晚不上晚修了好不好？”


    “老师，为什么不是周末搬宿舍？现在真的懒得动。”


    ……


    开学两个星期，宿管中心终于把新宿舍排好了。临江中学惯例在高一第二个学期就开始文理分科、重新分班，然后根据分班结果重新分配宿舍。祝心芙就是从七班分到八班的，同班的还有准前舍友杨莉。


    面对学生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林珍珠知道课是讲不下去了，只能尽力安抚。她用力拍了几下黑板道：“安静！安静啊！”


    等教室重新归于安静，林珍珠才无奈地解释：“学校领导的安排就是这样，变不了的。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们动作快一点，也是能搬完的。”


    话音刚落，嘘声一片，同时还夹杂着几声哇哇乱叫。一个男生喊道：“老师，你太看得起我们了吧。一人都得五六七八个箱子！”


    祝心芙噗呲一声被逗笑了，心想这人也太夸张，刚开学哪里有那么多东西。


    果然，林珍珠直接走到教室后排，拍了一下那个男生的脑袋，没好气的说:“周熠洲，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东西能装五六七八个箱？书都还没发全呢。还是你把家搬到学校来了？”


    周熠洲只是笑。旁边的林宇航直接爆料说：“老师，虽然六七箱夸张了点，但他衣服两三箱还是有的。我们宿舍就他衣服最多，可潮了。”


    “哦？”林珍珠接着调侃，“周熠洲，在学校天天穿校服，你带那么多衣服干嘛？在宿舍走秀吗？”


    班里学生又被这段对话逗得哈哈大笑。


    祝心芙好奇地转头去看。只见班主任旁边，一个男生正单手扶着额头快速地趴在桌子上，他的另一只手臂自然地垂放在卓沿外。


    她看不清男生的脸，沿着男生白皙的手臂看去，瞬间眼睛一亮——好漂亮的手。


    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又不显突兀，刚刚好给人一种年轻的力量又不至于青筋暴起而联想到暴戾。


    当笑声平息，林珍珠抬手看了看手表，随即正经交代学生道：“现在离下课还有20分钟，你们可以提前下课回宿舍收拾东西，晚修晚半个小时来也行。”


    她顿了顿，又强调说：“但是不能不来。晚修教导主任要巡查的，都知道了吗？”


    “知道！”学生们兴奋地喊道。


    “小声一点，别影响其他班上课。下课吧。”林珍珠继续叮嘱。


    话一落下，祝心芙就赶紧把书包里的书清空，打算背着空书包回去当搬运工具，装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刚拉上拉链，杨莉已经走到了她的座位旁：“心心，你好了没？一起走吧。”


    “好啦，走吧。”祝心芙顺势起身，跟着杨莉往教室门口走，边走边发愁道：


    “我东西好多，真不知道怎么收拾。大估计至少得有一个行李箱加两个收纳箱。”


    “诶，真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把箱子从楼上弄下去，再搬到二楼啊……”


    临江中学的宿舍共分为A，B和C三个区，平时都有大门和钥匙锁着。她们原住在B区1栋。现在祝心芙被分到2栋的2204宿舍，而杨莉在隔壁的2203。


    祝心芙运气则更好一些。临江中学宿舍是十人制。八班女生有三个宿舍，2108和2203都是满员十人，只有2204宿舍住7人没满员。


    两人回到宿舍区时，院门敞开着，静悄悄的没几个人影。刚走进楼梯间，就碰见两位宿管阿姨正在聊天，两人赶紧问好。


    一位舍管点点头，另一位舍管却额外叮嘱祝心芙一句：“祝心芙，你动作要快一点，不要总慢吞吞的。你们班主任说了还要上晚修没？”


    杨莉在一旁憋着笑，祝心芙自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知道啦，会快点搬完去上晚修的。”


    看舍管阿姨点头表示知道后，就拽着杨莉逃似地溜了。


    一进宿舍，杨莉就笑出声来，调侃她道：“心心，你慢吞吞都出名了。舍管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你就已经是重点关注对象了。”


    祝心芙皱皱脸表示无奈。她也不想的，但上个学期几乎每周都会因为迟到被锁在宿舍区里。每次宿管阿姨来开门都会说一句“又是你”，次数多了，自然名字就知道了。


    “我们赶紧收拾吧，”祝心芙只能岔开话题，“不然等其他人回来，宿舍就这么小，都没地方放东西了。”


    两人说干就干。祝心芙拉出行李箱，打算先把被子枕头和一些课外书先塞进去，搬起来也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会很重。


    没一会，其余人也回来了，宿舍里顿时热闹起来。


    “杨莉、心心，你们也太早了吧。我一下课就冲回来了，结果还没有你们快。”


    “哎，这是心心的箱子吗？心心，我挪开了啊。”说话的是连净，祝心芙的箱子正好挡在她床铺旁边。


    “好的，你挪吧。我们班主任提前半节课放我们回来了。”祝心芙趴在上铺床边的护栏上，头朝下探出去回话，“连净，你可以把我箱子挪到角落去。我还在跟我的床垫作斗争呢。”


    “你怎么还在折腾你的床垫？不是拆下来就好了吗？”杨莉好奇地问。


    “我把床垫的绳子跟蚊帐的绳子一起绑在了杆子上了，这俩现在缠绕在一起还是死结呢。”祝心芙扯着两根绳子哀嚎，能听得出来被折磨得不成样了，“现在根本解不开！我还没有指甲，手指头都要疼死了。”


    “哈哈，不好意思。哈哈哈…”另一个舍友憋不住笑，只能连忙帮着想办法，“要不拿剪刀剪下来吧？我有剪刀。”


    上面传来的声音更生无可恋了：“蚊帐和床铺我还要呢。剪下来怕到时候在新宿舍那里绑不起来了。”


    接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我再弄一弄。你们收你们的东西吧，刚好现在下面也是很挤了，正好可以错峰。”


    “行，那你慢慢弄。需要帮忙说一声。”


    等祝心芙终于把自己的东西放在箱子里面时，宿舍里的其他人早就已经陆续续离开了。


    只剩下杨莉和连净，看着她坐在行李箱上，费劲地往下压想把拉链拉上。


    “心心，还有东西要收吗？我们帮你快一点吧？”杨莉问道。


    “要不我们先帮你把这两个收纳箱搬到2204去？你最后拉行李箱就行了。”连净紧接着提议。


    她们两人都已经把大部分东西搬到新宿舍了，现在各自也就只剩下一个小行李箱没拿，等最后去的时候拉走就行了。而祝心芙连一件东西都还没开始搬呢。


    见两人还等着，祝心芙也知道不能真让舍友帮自己搬东西，更不能耽误她们的时间。她连连摆手拒绝道：“我快好了。东西自己多跑几趟就行。你们快去新宿舍抢好床位吧。待会这边也有人要来。”


    杨莉和连净见她态度坚决，确实不想麻烦人，而且抢床位确实要紧，便不再坚持。


    临走时，杨莉还是顺手把祝心芙的水桶一起拎走了，“那我们先走了，你慢慢来。我先帮你把水桶带过去，正好顺路，你也可以少跑一趟。”


    祝心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谢谢。虽然学校离家很远，但从上高中以来，她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


    没过几分钟，宿舍的新一任主人也到了。


    祝心芙既怕和陌生人尬聊，又怕耽误对方收拾，就不敢再磨蹭。她赶紧拖着行李箱先放到楼梯口，又跑回去两趟，把剩下的两个收纳箱慢慢挪过去。


    光是这三四趟，也是把她累得够呛。她叉着腰直喘气，愁眉苦脸地盯着收纳箱，盘算这两个大箱子的质量够不够好？要是直接把它们推下楼梯，该不会当场散架四分五裂吧？


    想归想，祝心芙还是老老实实地弯下腰，准备把箱子慢慢拖下去。这样好歹安全一点。


    把全部东西从1栋拖到2栋楼梯口后，祝心芙整个人已经快接不上气了。


    累得蹲都没力气蹲，只能坐在地上，抱着一个箱子，把脸趴在收纳箱盖子上闭眼休息。汗水流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也懒得理会。


    平时整齐的刘海湿漉漉地胡乱贴在额头上，宽松的校服也因流汗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听着周围的吵杂声，祝心芙慢慢的好像快要睡着了。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同学，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