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祝心芙，是在上个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后。


    那时刚考完物理，周熠洲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给新生的下马威，试卷出得特别难。就连提前学了一些物理的他，交完卷也感到一阵眩晕。


    为了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下，也为了躲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哀嚎，周熠洲甩开想对答案的林宇航，走出教室，靠在走廊栏杆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甜的嗓音飘进他耳朵里：


    “连净！连净！你帮帮我嘛！求你了，帮我带一杯奶茶吧！连净连净连净！”


    周熠洲睁开双眼，看见一个女生正抱着另一个比她稍高些女生的胳膊在转圈圈。高个女生看起来像是被转高兴了，嘴角一直憋着笑，却故意不松口答应。


    “连净，连净。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这个已经两个星期没喝过奶茶的可怜人！真的太可怜了！！”在一连串的“可怜”攻势下，她的朋友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点头答应了女生的请求。


    看着两个女生这么好玩的互动，周围空气中好像都飘着快乐的泡泡，周熠洲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沉重的脑袋都变得轻松不少。


    他正打算回教室，却见那个女生听到朋友答应，高兴得一下子蹦了起来。那瞬间绽开的笑容，甜美明亮又极具感染力，让周熠洲看的一怔，忘记自己的动作，直到女生离开后才回过神来。


    从那之后，周熠洲每次课间到走廊透气，总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女生。他知道月考没分考场，女生考完试从七班出来，那肯定就是七班的学生。


    让他失望的是，他很少能碰见她。


    女生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教室里，只有放学后才能偶尔能遇见。通常也是女生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安静地走下楼梯，全然不见初次遇见时的活泼爱笑，也不见那个叫连净的女生同行。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周熠洲觉得她是个安静内敛到令人有些担心的女生。


    他发现，一个学期都过半了，他几乎没有见过她和同班同学说过话，唯一有交流的还是那个叫连净的女生。她的笑容也只对着连净，那时候她就显得很活泼，对着连净好像有无数的话可以讲。


    但明显她们不是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的，女生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周熠洲觉得现在的自己像幼稚园的老师，操心着女生交不到好朋友,还要担心好朋友不和她一起玩。


    直至有一次他跟数学课代表讨论问题。结束时几乎全部人都去吃饭了，留下的是打算在教室学习半个小时避开食堂排队高峰期的同学。


    他路过七班时，发现连净还在七班教室里学习。


    怪不得放学时不见她跟女生结伴，周熠洲是知道女生每天都在按时放学，不会多留在教室一分钟。


    原来好朋友没有闹掰。


    不过看着女生神情寡淡的从她们班里的人中间穿过，周熠洲还是跟熟悉的七班男生询问他们班有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得到否定答案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她其实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眼睛弯弯的，每次在一旁看她对着连净笑，自己也会莫名其妙跟着开心。即使根本听不见她们在讲什么。


    周熠洲漫无天际地想，不知道哪天女生也会对他笑呢。


    意外得知她名字的时候，已经快到期末了，一个学期即将结束。


    那天周日，周熠洲和林宇航去学校超市买水果，正好碰见了杨莉和祝心芙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


    林宇航惊喜地向杨莉挥挥手喊她名字。她们闻声看过来时，周熠洲莫名有些紧张。


    但只见女生对杨莉说了句话，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剩下杨莉一个人朝着他们走来。


    “你们这周不回家吗？居然能在周末看见你们在学校，真稀奇啊。”杨莉问道。


    林宇航拍了拍周熠洲的肩膀，解释说：“他和闫博都不回去，我也懒得一个人坐公交来回折腾，干脆就一起待在学校了。”


    杨莉看向周熠洲，笑着打趣：“你和闫博不是放话说绝不会放过每星期一次的放风时间，一定要回家的吗？怎么这次都不回了？”


    “闫博社团有事情，我爸妈这周也不在家。”周熠洲听杨莉说起曾经的“豪言壮语”也忍不住笑了。


    “对了，下周末我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我们宿舍想要放假前聚餐一次，毕竟下个学期就要重新分班分宿舍了。你记得跟闫博说一声。”杨莉原本和两人约好了下周末一起回家，顺便三人吃一下饭的，但现在计划有变，只能鸽了他们。


    “行。”周熠洲点头表示理解，他们宿舍也打算聚会，只是他们的计划是在考完试的那天。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刚才跟你一起的，是你舍友？”


    “你说祝心芙吗？对，是我舍友。哎呀，不跟你们聊了，我得找我舍友去。拜拜。”话音一落，杨莉转身就离开了。


    原来她的名字是祝心芙。


    七班和八班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个，周熠洲之前帮英语老师检查过七班的作业时看过七班的名单。当时下意识留意过七班女生的名字，猜测她是其中的哪一位。所以知道“祝心芙”是哪三个字。


    不久之后，周熠洲在走廊远远看见迎面走来的祝心芙。


    他摇摆不定自己要不要跟对方打声招呼。


    周熠洲很确定当时离开前祝心芙看了自己一眼，或许从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跟杨莉是朋友，认识、至少眼熟自己呢？


    还没做出决定，祝心芙已经走到眼前。周熠洲来不及多想就对着祝心芙扬起嘴角，点点头。


    然后女生眼睛直视前方笔直地和周熠洲擦肩而过。


    周熠洲嘴角直接僵硬在脸上，听到林宇航问他：“周熠洲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问你今晚要不要夜宵？”


    “不吃了。”周熠洲尴尬的回应林宇航，声音不受控的上扬。


    林宇航奇怪地盯着他，“你有点不正常。”


    周熠洲只庆幸林宇航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不然他能一直笑话自己，而且还会告诉全部认识的人。一想到这个画面，周熠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那之后，周熠洲再也不会自作多情了，又回到之前默默关注的状态。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两个人都没有真正的接触。


    在假期里，周熠洲还从杨莉口中听过一次祝心芙。


    那一次是一圈初中好友聚会，考上九中的朋友在吐槽学校的假期，他们每月只能在月末休四天，连军训都比别的学校多一个星期。


    随即大家就谈起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军训体验。杨莉提到她有个舍友不用军训，直接回家两个星期才回来，太让人羡慕了。


    “哇，怎么做到的？我学校也有病休的，但还是要待在学校一起出勤。”


    杨莉解释说：“她后来说是她心脏有些问题，提供了病例给学校就病休了。至于她能回家好像一开始也是不允许，但她家里打了电话给她的班主任，不知道怎么说的就同意了。”


    说着，杨莉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接着说道：“我这个舍友可可爱了，笑起来也很甜。不过，我一开始都没敢跟她多搭话。”


    听到这，周熠洲鬼使神猜的觉得她说的是祝心芙。本来离得有点远的他站起身，借着拿桌上饮料的动作，顺势离聊天区域更近了。


    “我们大概两个月才开始慢慢交谈。不敢相信吧，同一个宿舍的。”杨莉笑眯眯的看着周围一圈人，见都露出好奇的眼神才继续说道：


    “刚开始她在宿舍几乎没有话，只和她同班的舍友多讲几句。因为反差太大了，我们悄悄称呼她冷面萝莉。”


    “然后学期差不多过半，大家都接受这个人设了。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就破冰了。大家慢慢熟悉起来，就发现冷面萝莉根本不冷，又极度反差彻底变成可爱话痨鬼，还很爱笑。所以后来我们都很喜欢调戏她。”


    说着杨莉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就是会逗她，不知道每天睁开眼迎来的是哪个人格。百变女高宿舍，比皇帝还享福，每天惊喜连连。”


    所有人跟着杨莉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宿舍欢乐好多。”


    周熠洲也被杨莉口中自己所不知道的事迹逗乐，轻笑出声。


    心想这样的祝心芙是自己陌生的，但仔细深思也不是无迹可寻。


    如果不是她自己主动打开心扉，她完全可以跟全部人保持疏远的关系，比如同班同学；而一旦熟悉了，她也会跟人撒娇玩闹，比如和连净。


    朋友已经聊起别的话题，周熠洲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祝心芙笑起来脸圆圆的，如果她对着自己笑得眼睛弯弯，自己就可能忍不住要掐一下她的脸颊。


    突然，耳边传来朋友的问话：“熠洲，有信心进实验班吗？”


    周熠洲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回答：“应该进不了，期中期末语文都没考好，临江厉害的人那么多，考不赢。”


    随即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也不觉得甜了。他意识到开学后就要重新分班，这意味着自己和祝心芙的交集极大可能得变得越来越少。如果分班离得远，那见一面都是奢侈。


    九月开学，分班的名单很快出来。


    周熠洲还没看清楚，林宇航对着他就是一拳，大叫道：“太幸运了，我们两个还在八班。”


    讲台上的班主任林珍珠看着林宇航在耍宝，直接打趣他：“林宇航你那么兴奋哦，看来过去八班还行，让你挺满意的。”


    林宇航一看是班主任接话，那嘴一张就是漂亮话：“那是当然啦，也不看看我们八班是谁在管？哪个班有我们班主任漂亮温柔还善良，连没写作业打板子都够疼。”


    话音刚落，周熠洲笑着拿书本拍了拍林宇航的头，让他不要皮得太过。


    班里也瞬间被逗的哈哈大笑。


    林珍珠伸出手指点点林宇航，没好气的说：“好嘛，等一下我收一收你的化学作业，看能不能让你体验一下新学期的新板子。”


    林宇航只能连连哀嚎求饶。


    玩笑过后，林珍珠又再一次强调学生要记住自己的班级，第二节课打铃前要到达新教室，不能磨蹭。让不用换班的同学尽量待在班里，等一下新同学要来的时候，可以帮助一下新同学。


    说完她就离开了教室去开会。


    看着平时一起玩闹的伙伴纷纷告别，大大咧咧的林宇航心里也不好受起来，郁闷地跟周熠洲嘟囔着：“我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小伙伴分来八班团聚，不然我们亏大了。”


    周熠洲懒得安慰此刻林宇航脆弱的少年心。


    他发现有些桌椅因为主人的离开已经偏离原来的位置。一望整个教室，桌椅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周熠洲起身帮忙重新把桌椅排整齐。


    “杨莉杨莉。周熠洲！杨莉！”林宇航向着周熠洲非常开心地喊道。


    周熠洲还没回应林宇航的一惊一乍，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叫我干什么？”杨莉站在两人身后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周熠洲看着出现在八班的杨莉，结合林宇航未说完的话，也猜出杨莉是分到八班了。此时也很高兴：“看来我们要继续同班当同学了。”


    林宇航连忙对着杨莉说：“缘分啊缘分。杨莉你可没机会再排挤我了，以后大家都是同学。”又指着前面的空位，“快坐，你就坐在我们前面。”


    杨莉气得想拿手里的水瓶扔他。冲着林宇航直翻白眼，嘴里不客气的说：“我去前面跟同学坐。还有你再说我排挤你试一试！”


    林宇航是在上高中后跟周熠洲同班的，更巧的是他和周熠洲还有闫博住在同一个宿舍。所以自然而然就跟他们两个玩得很好，顺带也认识了杨莉。


    有一次杨莉跟他们聊到初中同学大闹班级被请家长的事，结果林宇航就瞎嚷嚷说杨莉排挤他，说的人他都不认识。


    杨莉简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碰上这样严重到要被劝退的大新闻，哪个高中生能忍住不八卦几句。林宇航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也可以一起吐槽呀。就他一直嚷着被孤立，敲诈了她一包脆脆饼干，还时不时提起。


    眼见林宇航吃瘪，周熠洲摇了摇头跟杨莉说：“我们坐在后面，有问题可以找我们。”


    刚在座位坐下，周熠洲一抬眼，就看见祝心芙站在门口往班里看一眼，走了进来。


    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他心脏猛然一跳，不自觉直起身来。


    很快，杨莉也看到了祝心芙，连忙喊道：“心心，你也在八班吗？”


    祝心芙看到熟悉的舍友，下意识扬起了笑容，点了点头，走到杨莉座位旁才回答：“对呀，没想到你也在八班。”


    杨莉抓着她的手，环顾一下四周，说：“我们宿舍好像就我们两个在八班。”发现附近已经没了空位，她又遗憾地继续说道，“心心你早来一点就好了，旁边没位置了。”


    祝心芙注意到杨莉的同桌好奇地看着她们，连忙阻止杨莉还想帮她找座位的动作，安慰杨莉说：“没关系的，我去第四组倒数第三桌坐。这是我刚刚仔细观察过的风水宝地。”


    “那我先走了，拜拜。”


    “好吧，拜拜。”


    看到祝心芙走向杨莉，周熠洲就弯腰趴在桌上，目光一直往她们那个方向看去。等祝心芙向教室后方走来时，他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用余光装作不经意地瞥见女生在自己斜后方两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面对祝心芙被分到八班，两个人突然拉进的距离，周熠洲有些措手不及，更别提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了。


    唯一条件反射想做的也只有借着侧身跟林宇航说话的动作，偷偷看向祝心芙。看她仔细地擦拭着桌面，再把一本书放在上面，然后趴下。


    祝心芙对于新班级根本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林珍珠的化学课，不过她不打算直接上课。她先点了周熠洲几个男生去楼下搬新到的课本，然后向新到来的学生自我介绍。


    分发课本的时候，周熠洲叫来熟悉的杨莉帮忙。当杨莉开始从第一排发书时，周熠洲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错过一次机会。


    他赶紧也抱起一叠书，从祝心芙所在的那一组开始发。


    期待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当他站在祝心芙座位旁时，特意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同学，这是你的书。”


    然而，祝心芙并没有抬头看他，目光只落在他胸口的位置，回了一句：“谢谢。”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结果祝心芙连头都没有抬，这让周熠洲有点失望。


    不过，短暂的失落之后，他也回过神来了。现在两个人同班，以后总有机会认识的。想到这，周熠洲嘴角偷偷弯了一下，又很快抿回去。


    只是周熠洲没想到，要和祝心芙认识会这么困难。已经开学两个星期了，他们连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八班人数是单数，祝心芙运气不好，成了那个单独坐的人。


    班主任林珍珠也不打算重新排座位，只让大家先自由的坐在自己选择的座位上，等下次月考之后再由她重新安排。


    祝心芙下课总趴在桌上睡觉，除了杨莉，她不跟其他人说话。可杨莉的座位离她很远，又有熟悉的旧同学当同桌，也就很少会特意来找她。


    近距离看着祝心芙对于班里疏远的态度，周熠洲才明白，自己之前担心她在七班或许会因为孤独而有点伤心的想法是在低估祝心芙了。


    越关注她，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


    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她总是过得很自在，自得其乐。她对新班级、新同学似乎没什么好奇心。


    新八班很明显来了不少活跃分子，班里每天都有热闹事或者糗事上演。但这好像完全影响不到她。


    一整天，除了上课，她要么趴在桌面睡觉，要么就趴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外面的树林。


    周熠洲越察觉祝心芙对周围一切的漠不关心，就越羡慕杨莉能被她归类到伙伴之中，可以得到她可爱的笑容。


    祝心芙，你什么时候也能注意到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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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初次遇见